“算了!我不想知道。”雪香怂了,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怕待会儿黄人人真的掏出个家庭财务报表来,逐条逐项地给她朗读。
这人和人之间,还是保留点神秘感好。
“我还没说,你紧张什么?”
黄人人被雪香的一惊一乍也弄得紧张兮兮的。他俊朗的面庞在星巴克微黄的灯光下,更加氤氲出一种迷人的光芒。
其实黄人人长得真挺好的,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睫毛有眼睫毛的,但是雪香就是无法对他产生异性间的吸引。
也许,一开始他在雪香心中的人设就是弟弟吧。
奶奶当时和雪香说黄人人这事儿的时候,就在她的意念中根植下了亲缘的观念。
“你想什么呢?”
黄人人拿纤长的手指在雪香眼前晃了晃。
雪香愣了一下,收回目光。
“没,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总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啊?”
“没东西。咱们快走吧。这么晚了,一会儿地铁没了。”
“地铁没了就叫车呗。”
“别BB,走!”
雪香匆忙地拢了一下身边的东西,便拉黄人人往回走。
到家之后,雪香只觉得四肢瘫软,连脚趾甲都是软绵绵的。她摊在沙发上完全不想动,如果黄人人不在,她保不齐就在这睡了。
“喂,该挪挪地儿了。”
黄人人从卫生间出来,拿一条蓝白相间的毛巾敦促雪香。
雪香心里直骂娘,靠,老娘在自己家,怎么还跟个鸡仔一样被幺来幺去的。
“哎呀,我累死了,动不了了!”雪香仰着头耍赖,“今天我睡客厅,你进去睡吧!便宜你了哈~”
黄人人低头看了看一滩烂泥一样的雪香,又看了看卧室,diss她道:“你至于伐?这距离我看都不超过五米吧?”
雪香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起床的位移是0,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起不来床呀?”
“哦呦!你还知道位移,厉害了啊!”
雪香实在没力气和他多耗了,抱紧抱枕,闭着眼睛佯装朝里睡了。
突然!
一片漆黑中,她感觉到自己发生了位移!
还特么先垂直位移,再水平位移!
雪香惊得尖叫起来:“死黄人人!你要死咯!快放我下来!”
黄人人双手托着雪香来了个公主抱,还一脸坏笑:“不要动!再动我真放了!”
雪香睁开眼睛,瞬间睡意全无!
她臊得满脸通红,却又有种有苦说不去的惭愧与羞涩。
有七八年,她都没有和异性有过这种肢体接触了。上一次,还是和高飞……
“你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谁批准你这么干的?你再不放不下来,明天就给我滚蛋!”
雪香一边挣扎,一边两腿乱蹬。
黄人人却偏不放手,一直把雪香抱进卧室,才狠狠摔在床上。
雪香的床很软,被黄人人扔上去之后,她还上下弹了两下,本来就酸痛不已的身体,更是觉得要散架了!
“晚安!”
找到平衡之后的雪香正欲斥责黄人人几句,谁知他却先道了晚安,留给雪香一个骄傲笃定的背影!
好!你小子!
你给我等着!
从明天开始,我雪香一定让你尝遍三十年来修炼出的十八般武艺,羽箭盗抢,刮骨断肠,虐不死你,我也吓死你!
忿忿地发完毒誓之后,雪香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极沉,第二天黄人人什么时候去上班的她都不知道。
转眼到了周末。
“死丫头,你好滚下来了伐?老娘等你十五分八秒了!”
雅子的车停在雪香楼下,她打开蓝牙电话,不停地催促着楼上的雪香。
“再等我二十分钟。”雪香开着免提,手忙脚乱地对着梳妆镜化妆。
该死的,都怪今天下午码字忘了时间!
也不知道咋回事,雪香以前码字都跟完成作业似的,能水则水,而《寂寞如雪》她却下笔如有神助。她幻想中的男主就是李云霄,每次她打开笔记本,就感觉自己正跟李云霄面对面地坐着谈恋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YY?
听说很多外国女作家,一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嫁过人,甚至没有离开过生活的庄园,却能写出缠绵悱恻的旷世奇作。
看来,爱情小说能不能写好,根本不在于你是否遇见过爱情,是否和爱的人相处过,而取决于你心里是否有爱情,你是否相信爱情。
“你再不下来,我拿喇叭喊啦?你特么坐楼也挑个时候啊!”
越粗越乱!
雅子电话里“嗷”一嗓子,吓得雪香手一抖,眼线又画歪了。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她才带着十二分的歉意和惴惴不安的心情,从楼上杀了下来!
一上车,雅子甚至都来不及埋怨她,就“ONG”地一脚油门,驶出了小区。
“哎呀,我叫车去多好,你非要来接我!”
雪香坐在副驾驶上,打开随身的背包,摸了半天,才从里面掏出一支口红,对着头顶的镜子擦了起来。
“叫车去多掉范儿啊!你没看见我今天还特意换了我老公的车吗?”雅子边说边打了一把方向盘。
“干嘛开他的车啊!矣~~这车好难看!”
雪香抿了抿嘴唇,一脸嫌弃。
她跟雅子啥都能直说,别说是她老公的车了,就是雅子的娃,当年她也直指完全没有遗传到一点儿雅子的高颜值。
“奔驰认识吧?B-E-N-Z!来来来,跟我念,BENZ!”
“你有本事把前面的梅赛德斯也给我拼一遍!”
“我有空噢!”
“哈哈哈哈哈!”
“你要的香奈儿在后车座上,你赶紧把包换下。”
“哦。”
经过雅子的提醒,雪香才回头伸手从黑乎乎的车后座上捞起一个同样黑乎乎的香奈儿链条包。
“谢啦哈!借光借光。”
雪香的脸皮很厚。
“去!最后一次哈,下次自己买!不,找个男人给你买!”
前面车的刹车灯,洒出一片红光照在雅子的脸上,雪香才发现她今天脖子里还带着一条宝格丽的项链。
“妈呀,你今天还带宝格丽了?”雪香惊叫道。
“我还戴了宝来呢。”雅子顺势一抬手。
“妈呀妈呀!”
雪香闭嘴了。这被雅子整的,哪里是去参加同学聚会啊,简直和上战场差不多。
可是到了地方,雪香才明白,现实往往比弹火纷飞的战场更残酷,没有硝烟的战争,真的能让人生不如死。
“你们怎么才来啊?大伙儿都等你半天了!”
“就是啊,雅子雪香,面子够大的啊。”
“来来来,快坐吧,就剩门口两个位置了。”
雪香一推门,就听见耳边传来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的尖利声音。
这和十多年前也没多大区别嘛!
她们初中的时候就不喜欢雪香和雅子。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却冲不散一些人对你的讨厌。
她们讨厌雅子还师出有名,因为雅子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而且骨子里特别骄傲。
而她们讨厌雪香,则完全是为了讨厌而讨厌。雪香从小就有点离群,年少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瓜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久而久之,雪香和雅子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一块儿去了。
雪香赶紧仓促坐下,倒是雅子笃笃定定,她依然高傲地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巧笑倩兮地说了一句:“堵车呀!”
“哈哈哈哈哈!堵车是正常的。快坐下,坐下说!”
好在,十多年过去了,雅子那些曾经的拥趸还在,立刻有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哈地端起酒杯打圆场道。
“雪香,我没看错的话,你那包是香奈儿吧,多少钱买的?”
一位女同学见雅子不好招惹,便柿子挑软的捏,把话题扯到了雪香头上。她问这个话,其实是故意想让雪香尴尬,存心把节奏往雪香虚荣炫富上带。
可惜偏偏这包是雅子的,雪香真不知道价格。
也许她知道,但是她忘了。
当年雅子把这个包拿回来的时候,她问过和这个女同学一样的问题。
“香港买的,多少钱真忘了。我汇率最低的时候买的。”
当时雅子是这样回答的,雪香今天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又复述了一遍。
女同学听了,立刻瘪了嘴,佯装夹菜,不再发问。
高飞坐在雪香对面,望着她不屑一顾的神情,心里一阵暗喜,这丫头成熟了,年少时身上的那股子抠搜劲儿已荡然无存。
但接下来,雪香拿筷子叉红烧肉的动作,又让高飞怀疑自己的判断。
高飞今天穿了一件杰尼亚的衬衫,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一副商务人士的打扮。
雅子扫了他一眼,又暗地里捅了捅雪香,给了个眼神儿。
雪香默契地秒懂,但她对对面这个人所有的热情,都在六年前燃烧殆尽,遗下的恨,也在后来的六年中将一切挫骨扬灰。如今,已然是连渣都不剩。
“雪香,好久不见。”
高飞主动端起面前的酒杯,对雪香隔空进酒。
雪香无意摆谱,待嘴里的红烧肉咽下去,才勉强端起酒杯应付了一下。
他看她的眼光,如回光返照。
她望向他的目光,已不再弥留。
觥筹交错间,高飞的眼神恨不得将雪香身上的衣服扒光,把现在的她一探究竟。但雪香却始终客客气气,她的这种谦恭有礼的态度,慢慢地,让高飞意识到了她的冷漠。
高飞开始不快,开始嫉妒,刚来时那种兴冲冲要和雪香重修旧好的情绪,慢慢转化成一种崭新的恨意。
呵呵,这种恨,在雪香看来,都不及当年她对高飞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