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感受到黄人人的气息，如果此时对面有镜子，她的脸肯定红得跟煮熟了一样。
对面没有镜子，有的是黄人人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眸。
雪香下意识地开始瑟瑟发抖，她并不害怕，只是……
只是……
她说不上来。
黄人人的唇温润柔软，刚抵上雪香的唇，就听见不远处沙发里的某个外套里传来手机的声音。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雪香和黄人人对视了一下，俩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扫兴。
雪香挣扎着起来去外套里摸手机，拿起来一看是奶奶打来的，于是忙忙地接起来，心虚地说道：“喂？奶奶，您找我有事儿？嗯……嗯……”
雪香打电话的空档，黄人人也从床上盘腿坐起来，他望着雪香站在窗边打电话的背影，觉得对她越来越迷恋。
“嗯，嗯。好！我知道了奶奶，您放心吧。嗯，我有数，会安排好的。再见！”
雪香挂了电话，神色凝重。
方才还暧昧不明的氛围一下子清冷起来。
“奶奶的电话吗？她找你有事儿？”黄人人有些尴尬地捋了捋自己的衬衫领子问道。
“那个……”雪香也故意咳嗽了一声，才把屋里的说话的频率尽量调节到讲正事上。
“那个……奶奶说想过来住几天。她说舅爷这几天也会到上沪。”
“爷爷也要来？”黄人人惊讶地问。
“恩。好像是两位老人要见面吧。”雪香丢下手机，便开始整理东西，“咱们走吧，奶奶要来，我得回去收拾下。”
黄人人万分扫兴，有些赌气地去拿沙发上的外套和背包。
他隐隐觉得，似乎雪香还是有那么些不太情愿。
雪香不情愿，他不会勉强，但会伤心。
回去的路上，雪香看着窗外，她一句话也没有和黄人人说。
回想方才俩人唇齿相抵的一幕，雪香又是悸动又是羞愧。
如果——
如果当时不是奶奶的那个电话进来，也许，也许她和黄人人现在就……
雪香不敢想下去，她突然想到李云霄，心情浮躁起来。
雪香不是个坏女人，她不喜欢脚踩两只船。如果真的要和黄人人怎样，还是先和李云霄说清楚吧。
她方才的悬崖勒马是对的。雪香对自己说道。
回到家之后，雪香便开始打扫屋子。黄人人一言不发地给她帮忙。
俩人心照不宣配合默契，比如雪香刚抖开床单，黄人人就很自觉地拉住另外两只角，替她铺平。只是，俩人的一系列动作都没有言语的交流。
傍晚，雅子挎着包回来了，她看起来脸色很差，双眼还有哭过的迹象。
离婚就是蜕层皮。雪香有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雅子，你……是不是又碰上啥事儿了？”
雪香还没开口，黄人人先张口替她问道。
雅子看了黄人人一眼，没说话，径直拉着雪香来到里屋。
刚关上门，雅子就紧紧攥住雪香的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雪香我对不起你，接下来我说的事儿，你要是怪我，骂我打我都行！”
雪香望着雅子的眼睛，一脸茫然。
“雅子，你……”
雅子边说边忍不住地开始哭泣。
“雪香，之前我瞒着你，去了高飞的公司工作，我想着都是老同学，再怎么求他赏我口饭吃应该是不难的。雪香，你是知道的，我给父母买的那套房子，贷款是要我自己还的，我失业了，但钱还是每个月按时按刻还给银行……”
雪香听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高傲得像一只丹顶鹤的雪香，居然会放下身段和脸面去求高飞。
“原先我也不想去找高飞的，可是……今年的经济形势很不好，年底了还到处都在裁员。银行的按揭不能再拖了，而且打官司也需要钱，所以我才……”
雅子说得断断续续，雪香默不作声地听着。
等她说完，雪香轻轻抚弄着雅子的脊背，安慰她道：“雅子，你去高飞那工作，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高飞是我的同学，也是你的同学，出了事请老同学帮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雅子听雪香这样说，立刻一股热泪控制不住从眼眶涌了出来。
随后，她又红着眼睛攥紧了拳头，忿忿地说道：“可是，今天我还是失业了！我被高飞的公司给开除了！”
“开除？”雪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雅子红着脸，还是抹眼泪：“其实我刚去上班，就觉得不太对劲。高飞经常有意无意地转到我工位前，问我一些你的情况，问你最近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人交往。我都支支吾吾地拿话搪塞了。结果今天他……”
“他怎么了？”雪香关切地问道。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让我以后每个星期跟他汇报一次你的动向，不然就让我走人，他说他的公司不养闲人……”
“啊？他……？！”雪香只觉得一口气堵住喉咙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就不明白，我怎么就成闲人了？”雅子继续道，“我刚进高飞的公司，就替他拉了两个大单子，另外我每天都加班加点，一刻也不敢松懈。我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保住这份工作，没想到……”
雪香越听越气愤，越听越火大。
她拎起电话就想打给高飞！却被雅子给按住了。
“雪香，你不要冲动。”雅子擦干眼泪，换了副柔和的口气对雪香道，“今天下午我已经跟高飞递了辞职书，以后也不去他公司了。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我感觉……”
雅子说话间略有犹豫，她看了看雪香，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感觉高飞这个人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现在非常腹黑。他盯你又盯得这么紧，小人莫得罪，你还是绕着他走吧。千万别再和他起正面冲突了。”
雪香松开握住电话的手，心疼地看了雅子一眼，长长久久地没说话。
约摸过了一两分钟，雪香突然冲门外大喊一声：“黄人人，你给我进来！”
雅子一愣，随即拉了拉雪香，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又要干什么？”
黄人人听见雪香叫，不敢磨蹭，手里还拿着抹布，就屁滚尿流地冲了进来。
”怎么啦怎么啦？什么事什么事？”
雪香红着脸，带着一脑门的怒气，指着雅子对黄人人道：“人人，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你现在必须帮我一个忙！帮我把雅子弄到你们公司去上班！有多高的职位给多高的职位！有多高的薪水开多高的薪水！我就不信了，离了他高飞，我们这帮人是不是都活不下去了！”
雅子知道雪香这是在和高飞怄气，忙用眼色加言语劝慰她道：“雪香，不许胡闹！你这是给气傻了吧？你这不是难为人人嘛。每个公司招人都有自己的需求，哪有随随便便就塞个关系户进去的？越是成功的企业，越不会这样做的。你，不许胡闹，听见没？”
黄人人直愣愣地用抹布擦了擦手，半晌才反应过来雪香在说什么。
黄人人理了理思绪，故作轻松地笑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吓我一跳！”
雅子冲黄人人眨了眨眼睛，意思是雪香这是犯抽抽了，这里没他的事，让他别当真。
黄人人不为所动，走上前拍了拍雪香的肩膀，然后安慰她和雅子道：“雅子的事，不用你说，我也会放在心上的。你早和我说，她不就早去我们家公司上班了嘛。之前我没提，是想着就凭雅子姐的学历和能力，哪里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不过既然现在行情不好，我肯定欢迎雅子姐加入我们公司啊！毕竟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
黄人人一番话说得虽平和，但又很得体。
一时间，现场最感动最不好意思的人反而成了雅子。
她从来没想过要去麻烦黄人人，而且刚从高飞的坑里爬出来，回来的路上她刚立誓，以后找工作的事情决不再麻烦所谓的熟人。
现在黄人人这一番话，倒说得她心里那暖暖的，感激万分。
雪香拧着眉梗着脖子，她心里恨极了高飞，时刻诅咒着他下十八层地狱。
只有雅子看出来，雪香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完全拿黄人人当作了自己人，大呼小叫，闹脾气耍态度，毫不避嫌。
黄人人笑道：“得嘞，事情解决了。二位姐姐可以移步饭堂，咱们开饭吧。”
雅子看着黄人人对雪香虔诚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拉起雪香往客厅去。
雪香这人遇事就喜欢钻牛角尖，饭桌上，黄人人和雅子早就岔开话题，聊别的事情去了，可她依然还在对高飞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她和高飞睡了三年，三年啊！
彼此可是肌肤相亲，深深爱过的。
他明明知道雅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对待雅子啊。
吃过饭，雪香闷闷不乐，她又欲盖弥彰地不想让雅子看出来，于是借口出门散步，信步跑去了李云霄家。
“来了？吃了没？”
雪香跨进李云霄的屋子，他刚泡了一桶方便面打算吃。
“你晚上就吃这个啊？”雪香道，“好没有营养！”
李云霄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西裤，一看就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哪有时间做饭啊？一会儿我还得上班去呢？”李云霄笑道，勉强从冰箱里找出一盒不过期的酸奶。
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有些凉，李云霄先用自己掌心来回搓动捂了一会儿，才递给雪香。
雪香看了，略略有些感动，又想到自己下午和黄人人的“近距离接触”，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了？这时候来了，是有事儿么？”李云霄笑着挑起一筷子面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