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就怎么样？你弄死我？”
雪香赌着气开始耍无赖。这几年，她惯会耍无赖的。
“不然……”
黄人人在雪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捧起她的脸又是直接狠狠地吻了下去！
“呜呜呜……”雪香奋力挣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想推开黄人人。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毛衣里，狠狠地，用尽全身气血的，一点也不惺惺作态。
“你干什么？！”
雪香愤怒地推开黄人人，擦着嘴生气地质问他道：“你疯了？！”
黄人人拉过雪香，情绪很激动，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用比她还大的声音问道：“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雪香抿了抿嘴唇，喘了口粗气，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不自觉地在厨房里走动起来。
她想散散火气，也散散闷气。
“黄人人，我承认，你很优秀。”雪香拧着眉头，尽量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竭力平和地说道，“你住进来的这些日子，我们朝夕相对，相处融洽，确实大家都很开心。但是，请你搞清楚，这不是爱情！”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情？！”
黄人人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阐释的全部是愤慨和绝望。
“人人，你听我说。我们都彼此冷静一下。我们到客厅去说行不行？”雪香举起手，她算是妥协了。本来她真的连个解释都不想给黄人人的。
有些误会不需要解释，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行，你说。”
黄人人顿了顿，轻轻踢了一下厨房门边的垃圾桶，转身兀自去了客厅。
雪香犹豫了一下，抑制住眼眶里快要滚下来的泪，从厨房架子上取下两只玻璃杯，她真的被黄人人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她倒了两杯白开水，才慢吞吞地掀开帘子出来。
“人人，你先喝口水。”雪香小心翼翼地把水递给黄人人。
黄人人端起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玻璃杯扥在茶几上。
“人人，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雪香真的是硬着头皮在说真话，她望着黄人人，仿佛面前临着一片刀山火海。
“人人，舅爷和奶奶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不必我再重复。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们不合适，我们也不合适的。”
“借口。”黄人人不忿地吐出两个字。
“他们那时候有战争，咱们现在也有？”
雪香心里微微叹气，她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为什么已经32岁了，而不是23岁。如果她现在23岁，她就可以选择任性和盲目，可以奋不顾身地和黄人人投入这场前途未卜的爱情。
“人人，门当户对，在任何时候都不过时。我父母只是普通的国企工人，我从小是在水城接受的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后来虽然我没辜负长辈的期望考上了光华，但是因为我的懒怠，没能毕业。我很感恩，感恩我的父母亲，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苛责过我，也没有因为我没有工作，就逼着我去做我不喜欢的工作。”
雪香诚心诚意地娓娓道来，黄人人听着。
“你想一想，我父母亲可以接受我这样的女儿，你的家庭能接受我这样的媳妇吗？”雪香强势地问道。
“可是舅爷也没有反对我们交往啊！”黄人人辩驳。
“是，舅爷是没有反对。可是你的家里，并不只有一个舅爷，你还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
“那些人关我什么事？！人为什么要为别人活着？”黄人人不同意雪香的看法。
雪香苦笑着摇头，人这辈子很多经验还真是年岁累积才能得来的。黄人人到底还是年轻，每当这种时候，雪香就更感受到她和黄人人之间九岁的年龄差异。
“是，人是不应该为别人活。”雪香道，“可是人人，你知道吗？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就像刚走进一个果园，你看到了一个苹果，就以为她是这片果园里最大的水果，可是你殊不知，你前面的路上也许还有柚子、香蕉、西瓜、菠萝蜜……”
“我只要苹果！”黄人人直接打断雪香。
“呵。”
雪香不和他正面争执，站起来又给黄人人倒了一杯水，算是暂时停火。
自从那天早上雪香挽着李云霄的手进门以来，黄人人的心就像被一万把刀狠狠扎过一般，痛不欲生，却无法叫喊。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想和你在一起。雪香。”黄人人端着杯子，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突然低沉的嗓音，让雪香不寒而栗，仿佛这就是龙卷风中的台风眼。暂时的风和日丽，之后定会是疾风骤雨。雪香已经领教过多次了。
趁着短暂的晴天，雪香继续往下说道：“人人，你知道吗？奶奶当年没和舅爷走，对于这一点她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他们现在相见，奶奶看到舅爷，心里只有欣慰，没有愧疚。她为自己当年的选择而感到窝心。”
“那是年代不同而已。”
“不是的，不完全是年代的原因。人人，我也希望我到了奶奶这个年纪，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选择。爱一个人，不应该是占有，而是应该把更好的留给对方。富士山很美丽，但是真的有爱的人绝对不会凭爱将富士山私有。”
“我，只，要，你。”黄人人的眼眸如一眼望不到头的比谁寒潭，咬着牙固执地说。
“人人，我承认！”雪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只能说实话了。
她有种感觉，自己瞒了大半年的情感，在黄人人的执着下，怕是瞒不下去了。
她只能和盘托出。
“我承认，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雪香低着头很小声地说，“你阳光、你重情重义，又那么帅……我也是个正常人，我也会动心的。”
“那就在一起啊！”黄人人的火气又上来了！
他不明白，雪香磨磨叽叽的到底实在踟蹰什么。而且她为什么又会在踟蹰的过程中，投入那个什么李云霄的怀抱。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雪香也浮躁起来。
爱情的事，从来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
雪香竭力解释着；“人人，你对我的过去了解多少？我和高飞同居过三年，三年！不是三天！我和他就差一张纸，其余的和做了夫妻没啥两样。你懂么？”
“那又怎么样？我也交过女朋友。”黄人人冷脸。
“和高飞的那三年，耗费了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热情，包括对爱情的热情。我不想再和一个人陷入到天雷地火奋不顾身的感情里去，这样对双方都不好。尤其是这种感情的另一边是你，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你，我最不想伤害的你。”
“那你就愿意和李云霄陷进去？他可以站在你感情的另一边，为什么我不行？”黄人人特别不服气。
“李云霄他也受过情伤，我们都一样，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一群人。跌倒了，只能靠自己微弱的力量爬起来。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你就当我们是两个受伤的人在互相取暖吧。”
撂下这句话，雪香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勇气。
她站起身，回房，关门，下意识地开电脑。为什么要开电脑，她不知道，但她这时候必须开电脑。
客厅里留下黄人人握着一只空空如也的玻璃杯。
空空如也的杯子，空空如也的心。
他想长吁短叹，他想对天呐喊，他想再次对雪香歇斯底里，可是，最终的最终，他一个字也再没能说出来。
雪香对着蓝盈盈的屏幕，良久没有动弹，她眼睛有些模糊，冰凉的脸颊流下忍不住的眼泪。
她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到处都是可怜人。
她本以为，像黄人人那样含着金汤勺出生，又拥有梦寐以求的容颜的人，就应该拥有开挂的人生。
但她没想到，这样完美的人的人生挫折，居然会是她这样一个丢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一般人给的。
雪香不敢想象自己嫁给黄人人之后的情形，是一堆人忙前忙后地围着她叫少奶奶？还是她得每天克服社交恐惧症去参加名媛们的聚会？又或是她要努力开始学着和雅子一样在职场上八面玲珑，去帮黄人人搭理各种生意？又亦或是，她要低眉顺眼捧着黄人人的垂青成为一名全职太太？然后在时光如水年华不在中，最终被爱情抛弃，被黄人人抛弃。
这些都太痛苦，也太不切实际了。
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
雪香双臂紧紧抱紧自己，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回头，当时她走向李云霄的时候，就不打算回头了的。
黄人人望着雪香的房门，手里的玻璃杯几乎被他捏碎。
他就是不明白，自己一腔真心，为什么在雪香这里就是得不到回应？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吗？
人真的会因为太爱一个人，而故意不和他在一起吗？
“雪香。”
良久，黄人人红着眼站起身，走到雪香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深吸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清晰地说道：“雪香，过去的事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愿意，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还在原地等你。”
说完，黄人人便默默地开始收拾行李。
他要搬回文斐酒店去住。他和雪香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理智地考虑一下彼此的未来。
隔着门，雪香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她不能哭出声，她怕黄人人再坚持一步，她就会心软。
她一定会心软！
一小时后，黄人人走了，雪香默默对着电脑又坐了两个多小时。
理智和感性的小人在她心里扭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最终理智的小人还是把感性的小人给打死了。
黄人人还年轻，在未来，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和他各方面都合适的黄太太的。雪香不能耽误了他。
想到这，雪香站起身，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擦干泪痕，又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拎起一箱牛奶，往隔壁李云霄家走去。
李云霄为了韩娜的事情，曾经也利用过自己；雪香这么做，一报还一报，应该不算过分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