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歇会儿吧,”李布衣环顾四周,见一应物件都落了薄灰,一时竟不知让叶梦色坐在哪儿好。
“看来这儿得收拾收拾了”,叶梦色一向心直口快,转而看李布衣好像有些讪讪的,忙得又补充道:“这么久没回来,落了灰尘也不稀奇嘛。”
虽然有些头一回带媳妇回家的窘迫,但毕竟久经世事,李布衣很快便静了心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这次回来,我们倒是可以多住几天,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等下次再回来,就干净得多了。”李布衣说着居然有些激动,本想再多说些,但见叶梦色脸色苍白,又十分担忧,捡起鸡毛掸子抖了抖灰尘,又用它将凳子弹了弹,转而又找来一块蒲团。“你先坐,我去打点水来。”
“哎……”叶梦色欲言又止。
李布衣愕然,“什么?”
“没,没什么。”
李布衣微微一笑,转身走进内堂。
叶梦色并未坐住,只见寺内一应陈设古朴沉静,院内花草繁盛,多以兰花为主,叶梦色神色恍了恍。又看到一株茶树上结了好大一张蜘蛛网,一只近拳头大小的蜘蛛正在穿梭织网。“你这么勤劳啊?”说着用手去碰了碰网,又不忍戳破,看着蜘蛛鼓囊囊的身子便忍俊不禁,“你倒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啊?”李布衣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唬了她一跳。
“李大侠,你走路能不能不要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吓死我了!”
“那要这样吗?”端着碗的李布衣突然收敛了神色,往后走了几步,像个二愣子般一步一挪地走起来,脚步故作沉重,像手中的碗有千斤一般。
“你……我……”叶梦色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两下,又捂住腹部不再笑了。
李布衣见状,忙得走上前来,将碗递给她,关切道:“趁热喝。”
叶梦色将信将疑地接过碗,触手居然热烫,不由得心中一暖,又羞又喜,背过身去,小口喝着。
“慢点喝,还很烫呢。”李布衣见她脸色由白转红,不禁安心许多。
将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李布衣又准备去做晚饭。
“想不到李大侠不仅相术通神,还是居家一把好手呢!”叶梦色笑道。
李布衣停下手中的扫把,将双手靠在扫把头上,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也笑着说:“要是叶姑娘能帮忙分担一下,我倒十分乐意。”
“我早就说了要帮忙,可是你嫌我碍手碍脚的嘛。”叶梦色喝着老糖水,觉得有些甜腻,也有些刺鼻,又仔细嘬了嘬,才尝出有生姜,难怪感觉好了很多。“我喝完就来啊。”
李布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最后一堆树叶铲走后,便拿着篮子往地里走。
彼时叶梦色已不再腹痛难忍,便跟在李布衣身后。
冰雪初融,田垄上泥土未干,就连枯草也是湿哒哒的,不一会儿二人的鞋子便沾满了泥巴。
“说了让你别来吧,还是要跟来。现在好了……”李布衣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这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你能穿的鞋。”
叶梦色努了努嘴,“回去了洗了明天不就能穿了。”
“这冬天的太阳,一日怎么会干?”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打赤脚吧?”
李布衣拔起一颗大白菜,又看上了旁边的白萝卜,“回去再说喽。”
“喂!”
“嗯?”李布衣回头。
“没什么。”叶梦色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鼓鼓地往回走去。
这是叶梦色头一回吃李布衣做的饭,谈不上好吃,但到别有一番味道。白菜粉条汤,荤油炒萝卜丝,李布衣还特地宰了屋后竹林里放养的老母鸡做了辣子鸡丁。
“你少吃点辣,屋后还有一大群呢。”李布衣喝着珍藏十年的竹叶青,看着叶梦色辣得绯红的脸,不禁神思迷惘。
那日项氏夫妇为他二人和求死饯行,他和她同时叫了这道菜,惹来三人一顿打趣嘲弄,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认真审视二人之间的可能。
江湖纷争,人心不古。这偌大的天地间,何以为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朝夕相处,彼此陪伴,原来对方早已成为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那确实好吃嘛,你也多吃点。”叶梦色并不知道李布衣此刻内心的千回百转,见李布衣又提她身子不爽快的事,心中羞赧,忙地夹了几块鸡丁放到李布衣碗里。
李布衣一尝,惊讶于自己竟然放了这么多辣椒。“哇,这么辣。你快别吃了啊,下次再做。”说着就要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放,“还有两个菜呢,明早再炖个老母鸡,今天太晚了,怕炖不熟。”
“可是我就是想吃啊。”叶梦色把筷子又伸向了辣子鸡丁。
“你啊……”李布衣想拦又看着她吃得香甜格外宽慰,两下为难,又心中一软,猛然走向厨房,端了一碗热水出来放在叶梦色面前,“涮一下。”
叶梦色哭笑不得,只得舀了半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