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有冲劲，但是考虑事情不全面也是正常，他们的世界属于“一力降十会”。
中年人思考的是稳健，期待的是“一巧破千斤”的方式。
老人们希望的是“万变不离其宗”，平安到人生尽头。
年龄的差距，导致思想的不同，那是很正常的。
君不见，代沟的深渊永流传。
还没等葛家父子开始互怼，孙妙应连忙制止，最烦这种三句话开始转弯，五句话就不在正题的讨论方式。
“这是什么习惯，动手动脚的，说话就好好说。”
葛元撇了撇嘴，心里对这些保守的老头子一阵厌恶，做这个也不行，做那个也不行，混死等死就是光明大道了？没一点驱动，没一点野心，怎么发扬光大？
孙妙应发话，孙幺药再打圆场，葛家两父子也没继续。李建白这次很有眼力劲的赶紧把话题转了回来，道，
“蔡镇长没得到上头的指令，肯定是不敢往外传的。这通告出去，会引起恐慌。周家村三百人屯一年的粮，估计得十万多斤了，这算好的，地里还能长点。县里、镇上的人，可都没地。还有取暖的煤，燃气。按现在的物价买都是笔大钱，别说这么多人哄抢，物价肯定得涨了。”
话里间的意思，物价乱了，人心肯定更加乱，导致治安乱，厂子和公司肯定很难正常开工，没得开工就没钱吃饭，没钱吃饭，人心更乱；生活物资不正常开工生产，物价也会更高。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孙妙应和陶老道暗暗点头，可不就是这样。
李建白停了停，看着年纪最小的葛方，给他预测着，
“这些年，虽然农免税了，粮食储备也够，你不可否认的，我们的人口增加也是翻了几倍。就算吃得半饱，取暖也是问题。煤都用来发电了。日后就算不断电，这挖煤的速度也得赶上消耗，天寒地冻的，公路运输吃不住，铁路运输也是难题。最可能的就是把城镇人口集中管制，然后生活物资按人数配给……”
葛方听得连连点头。
沈东微张着嘴，想着，这不又回到公社大锅饭年代了。
“最方便的模式，就是军管了……军政是分开，你现在要军政合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果然是李展鹏的孙子，虽然混得还是小队长，家庭熏陶的政治眼光还是有的。
孙妙应打断了李建白的延续话题，“好了，大白。”
李建白：能不能不要大白小白的喊。
“接下去的军政合一，军政分离，让小药给你讲讲历史。”孙妙应大手一挥，给葛方加课。
葛方、孙幺药点头答应。
沈东有点懵的左看看右看看。所以呢？现在咱干点啥？
没人要会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人寻求他的意见。路人甲，就在一边抱大腿混经验就好了。
*
陶老道和葛方走了，也许留下了一堆物资，李建白好几天没见到孙妙应了，据说他在西厢房一直忙着制药。
院子的东面墙拆了，老村长在村里大喇叭宣告了孙家要扩建屋子的消息。乘着地里活计不忙，周家村的人也来帮忙。
村里盖房子，都是中午管饭的。十几个汉子，都是大肚汉。孙家肯定不能只给吃蔬菜，自家也没养鸡养猪的，后院的羊还不够他们祸祸。这下后山的动物们就遭了殃，兔子最好抓，上一趟山能抓一大串。后来，孙幺药嫌麻烦，带着葛方，扛了两头野猪下来。
人群中，李建白不止一次见到一个穿得破旧的孩子，十二三岁，一早来就来，晚上孙幺药还给他打包好大饭盒带回去。
有一次，孙幺药告诉他们，“那小孩是隔壁张家沟子的，今年十三岁，去年春上没了父亲，母亲多年肾病转了尿毒，怕拖累孩子就喝了农药。现在他们家三口人，十三岁的顶梁柱，六岁妹妹，六十岁祖母。这个孩子去年就不去学校念书了，走街串巷卖雪糕，热极了就去串地头，卖完了就去捡废品。十三岁，硬是把家撑起来了。”
李建白和沈东，眼睛有点酸，低着脑袋不吭声，又想问，他们村子没给他家申请困难户补助吗？
孙幺药没再说，孩子母亲自杀后，临近几个沟子村都捐过款，孙家拿了一万块。小孩把钱全都存起来了，说留着给妹妹念书上大学。至于补助，地里刨食的人家，有几个富裕的，山沟沟那边整个村都穷，怎么补？
在外面的敲敲打打声中，重伤员一天天好起来了。
待到可以进去探视以后，沈东又狠狠哭了一鼻子。
李建白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出了病房，孙幺药说：“让他退役吧，他的体质本来就不适合高强度训练，这几年只怕都在强撑。这次伤了元气，得好好调养几年。近几年，子嗣上……”
闻言，李建白脸色变了变，说：“回去就安排他退役……他是大学生，退役了还能回去上学……别的方面，他，他……”
孙幺药说：“先养好身体，再慢慢调理，我差两味药，可以慢慢找，总会好的。”
李建白沉默着站在屋檐下。他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没问，唐郜家在南方的海边，未来的影响会是如何，时间会有多长。要是现在退役了，还能读完大学吗？
沈东蹲在墙根下，手里捡了根树枝，用力的戳着地面，无声的掉眼泪。
孙幺药看了一会，没出声。回房拿了一条烟扔过去，留下打火机，自去睡下。
半夜醒来，过去看重伤员，孙幺药发现两个轻伤员仍旧呆在老地方，变蹲为坐，脚底下一堆烟头，嘴上还各自叼着一根。
霎那间，孙幺药肉痛极了。那烟是不差钱的客户送父亲孙幺药的，可贵了，那两个家伙居然足足抽掉了四包！半个晚上一人两包烟，也不怕尼古丁中毒！
孙幺药沉着脸，说：“烟不报销。”
沈东抢答：“队长有津贴。”
李建白摸了摸口袋，递了一张小卡片上去。
孙幺药毫不客气收下了。
沈东一双眼睛闪亮亮看向孙幺药，崇拜极了。真不愧是他们家男神，连队长的工资卡都能上缴！好在队长没有女朋友！吃光、拿光、用光！
李建白反手，在沈东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你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归队，我打一份报告你带回去。”
“是！”沈东瞬间站直挺胸抬头，又转个方向，啪一下朝孙幺药敬了一个军礼。
敬完礼，整个人都怨念了。男神说改天杀一只小羊羔，他还没吃到男神的肉呢，也还没抱到男神大腿拜师学艺呢！队长这么不讲人情，难怪没人爱！
轰了两病号去睡，孙幺药看看扔在地上的烟盒，也点了一支，只抽了一口就掐掉了。味道这么古怪的东西，怎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呢！罢了，去睡去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