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是一身黑衣的沐流英。她刚摸进后院便发现沐城主正背着手,老神在的在院子里头等她。
倒也没多大意外,一起进了卧房后,更是索性将暗计变阳谋,直接索要。
毕竟,沐城主并没有惊动护卫,便代表,有得商量。
“沐易就是这么教你求人的?”
沐流英听言心中突然就一涩。
多么可笑,时间或走或跑,或急或缓,悠悠十八载。这还是她头次听到父亲同她讲话。
这么多年来,无论她如何哭闹撒泼,如何卑微讨好。沐城主给小流英的印象只有冷酷的表情,还有冰冷背影。
呵,那硬邦邦的脸庞,若不是曾见过他与阿云相处时的模样,倒还真当他天生无情。
人有千面,喜乐哀嗔,不过看对谁罢了。
沐城主对自己不向来如此,从一而终吗?
一年前她自请出战平乱,沐城主也不过是点了点头罢了。哪怕是之前要将她强行嫁人,也不过是差黎管家来说一声罢了。
常有人说,商贾无情,商贾无情,沐城主算是个中翘楚。
沐青山并没有理会沐流英的反应,似乎这并不重要。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也不用怪我冷情,我与你母亲并无感情,与你与沐流云,亦是如此。像我们这种人,不会拥有感情。”
“你们?什么样的人呢?”沐流英强自镇定地道。
“身负深仇,却又注定报不了的可怜人罢了”沐青山冷哼道。
“当年那战死的人远比你们以为的要多。可以说,这里,早就不是当年的祁川城了
我沐家虽是粮商,都也同样满门忠烈,全府冤魂。一战过后,存活下来的,像我和你母亲这样的又算得上什么活着呢?
像我们这样的人,又何谈感情?”
“那我和阿云呢?”沐流英有些失神。
“你们,”沐青山顿了顿,眉头一皱,突然拂袖。
“意外罢了。”沐青山并不想接这个话题。
“意外?呵~”沐流英微微扯了扯嘴角,想和往日一般做不在意的姿态,岂料眼角实在酸涩。意外,呵~
沐青山见她这样,眉头皱得更是厉害,虽极力掩饰,可眸底还是有闪现的厌恶流过。
可不是意外。
沐青山是真的不想深入这个话题,便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个精巧的刻章。
“虎符,可以给你。但我有个要求,暗虎军不能现世,而且,你必须离开祁川。并保证再不踏入祁川城半步。”
沐流英抬头,黑眸中有血丝浮现,颤着声音道,
“凭什么?”
“碍眼罢了,你做得到便将东西带走,做不到,再过几年,结局也是一样。
至于你,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去哪不是一样的?省得留在让那小子不安分!”沐青山淡淡的不带感情的声音道。
“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沐青山想了想继续道:“暗虎军的存在本是为护住城主府罢了,如今城主府都要没了,他们的存在也就没了意义。”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不出一个月,祁川,将再无城主之府”沐青山说完便将虎符扔给了沐流英,不再开口。
过了许久,沐流英才攥了攥手里的虎符,“我可以解散暗虎军,也可以离开祁川,但是,阿云得跟我一块走。”
“不行”沐青山制止道。
“为何?别说什么父子情深的假话,我不信。”
“你带不走他,不信你可以试试。”沐青山颇有些无所谓道。
“我保证,不出三里路,他定会毒发身亡。你尽管试。”
“毒?是你?!”沐流英惊愕,心思转过后瞬间瞪大眼睛,语气也变得粗了很多。
沐流云身上有毒,那年她替小阿云扛打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次两人都伤得很惨,流了不少血。可小阿云的血,是黑色的。当年她年纪再小也明白这并不正常。在城主府外蹲了好多天才能把小阿云“偷”出来的。
好不容易,她带着阿云去医馆里诊脉,确认是毒了,却无解法。
她偷偷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医馆,都说是毒很偏僻,日子又长了,解不了。
听到日子很久时,她便猜测城主府里有人对其不测。屡次劝其离开,可,阿云并不愿意。
但万幸只是慢性毒,要不了命。但这么多年下来,阿云的身子越发的差了。此次,便是想带着弟弟往京城走一遭。看看京都里的名医有没有办法。
谁知这毒源竟是……
沐流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悍狠。
这样的人,怎算得上为人父?!
“放心,这么多年,就算养条狗也还是有些感情的。只要他在这好好待着,便死不了。”沐青山继续淡淡地道。
沐流英大跨步向前,拿出随身的刀,压近恶声逼问道:“解药呢?”
“我觉得,你还是冷静点的好,至于死,对我来说也算是解脱,可你弟弟就不一样了”沐青山抬手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满不在乎道。
“最后,好歹也算占了你父亲的名头,奉劝一句,别去京都!”
说完,沐青山便将手往桌子上一放,送客的意思显而易见。
沐流英握着刀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还是撒了手。
沐城主其实说得很对,像他这样的人。死了反而是种解脱,是在帮他。
况且,就算要死,也不能是她动手,她终归,
是她的女儿。
此外,阿云还不知道。她不能不顾阿云的态度。
许久,
“暗虎符,我带走了。今夜之后,你我,再无父女情分。”沐流英清冷道。拿着虎符,转身离开。
沐青山脸色微冷,开口,
“你我之间,并无情分,连名分都没有。”
走到门口的沐流英肉眼难见的顿了一下,随即大步朝外走去。
是啊,连名分都没有。从来就没有。可,
那是你,沐城主。
沐流英凛了脸色,咬咬牙,将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这眼泪,不该流!
走出庭外,她看着沐流云的院子,凝了很久,终是转身便府外走去。
门外,尹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天色。
得有寅时了,想着又打了个哈欠。
好困好困……
完了忍不住转移注意力到另一边好像入定了的宁辰。
乖乖,这家伙,好像没动过吧……
尹铃悠悠地叹了口气,也就靠回墙上了,黑蒙蒙的,也看不见人样,话说,这家伙长什么样来着?
尹大小姐表示,好像,似乎,还真不记得了……
最近事多,脑子不够用了。
而一旁的宁辰确实在入定,不过在尹铃刚看过来时,就回神了。倒不是对其视线敏感,而是,
有人出来了。
尹铃还没靠好,就见脸色还没完全恢复的沐流英一个纵身翻了出来。
尹铃惊得一下子就清醒了,看了是沐流英才松懈下来。
沐流英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径直往客栈走去。
尹铃愣了愣,也带着宁辰跟上了。
城主府内,沐青山房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这深夜里敲响了房门。
沐青山开门后看见来者后,不禁有些无奈,微侧身子,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