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啊，行刺，是吧？让我猜猜看，你看见皇城内大兴土木，所有的施工地点都有北方自由城邦的‘天火’，你就觉得有人要趁着新年夜大祭巡城的时候，大火焚城，行刺法老，是不是？”
“……”
豆大的冷汗落在石地上，胃里一阵阵地翻腾，瑟努输了，就这么简单。
他脑海中无尽的悔恨，明明这么明显的东西，全城的市民都看得到，他怎么会是第一个发现者？他怎么会拿这种以卵击石的想法去跟达夏尔对抗，而且就算是跟达夏尔对抗，他也不应该这样贸然前来，应该手上有更加确凿的证据……
“新年夜为了庆祝新神肖的公布，按照上域摄政的建议，白城内将点燃篝火，全城不夜庆祝，那些地方全都是为了篝火而准备的。你这两天没有去神殿，没有收到通知而已，你们匹斯神殿也有相应的安排。当然了，通知里没有神肖的内容，那个部分在新年夜大祭的时候会由法老亲自开口宣布。”
“……”
瑟努整个人瘫软下去，脑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糊，这种情况下，他根本连谈判的条件都不满足，达夏尔想要的东西他根本给不出来。
瑟努之前猜测达夏尔之所以用官卖的事情激他，是为了试探他的野心，那天早上如果他没有去找大祭司，那么以后一切的事情就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那同时测试了他能不能够为了神职而放下赫芭。
达夏尔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在那之后，达夏尔之所以没有继续阻拦他寻找妻子，是为了能够掌握阿布拉瓦须的把柄，作为以后的人质。
瑟努开口询问的时候，对方不置可否的回答说明，达夏尔也没有把握能够依靠手中已有的东西，一举拉阿布拉瓦须大祭司下马。想必是试探之后，法老大人最后的定夺尚且摇摆不定。
而放任瑟努去找赫芭，这一下的目的，也是测试他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所用。如果要通过阿布拉瓦须本人来得到最后信息，达夏尔自己也能做到。
现在之所以瑟努愿意进到这个地方来，就是因为抱着自己有足够的材料能够用其他的方式证明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为他效力。
火烧白城的信息原本是他手上最重要的底牌，是他能够反客为主的关键。但现在……
“好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
他不是完全没有东西可用。
不是完全没有，但那件东西一旦被拿出手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那是一条不人不鬼的修罗之路。
“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瑟努撑在石地上手指关节反曲，冷汗从后脊上一阵阵往外渗，他必须要赶快做个决断了。
他哥哥还是赫芭？
“瑟努祭司？”
“大祭司大人，我还有一事。”
“嗯？”
“七年前，我曾经从——”
哐。
当。
当。
当。
一块鸽卵大小的铜牌从高台上滚落下来，掉到了瑟努的面前。
“达夏尔大人……这，这是？”
“伊斯女神神殿背后的白色建筑，把这个给门口的守卫，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瑟努立刻明白过来，
“我明白了。”
他一脸颓丧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慢。”
“大祭司大人？”
“瑟努，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如此轻易地背叛自己的血亲，这会让人觉得你毫无底线，没了底线，人就成了野狗，没人喜欢野狗。”
这声音又干又冷，他立刻意识到，他所要说的事情达夏尔也知道，达夏尔把所有的把柄都已经全部都牢牢握在手中，才找瑟努开的口。
瑟努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空间，魔鬼已经抓住了他的灵魂。
“神明在上，下去吧，不要再搞砸了。”
“是……”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伊斯女神的神殿就在阿蒙神宫的东边，从达夏尔所在的地方过去不一会就能够到达，但这个“后面”却让瑟努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神殿大部分是“门”字结构，三面封闭，如果想要绕道背后，往往需要从大门外的围墙四周绕行，会走很多的远路。
瑟努沿着伊斯神殿的外墙绕了好一阵之后，终于成功地来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白色建筑。
层高惊人的三层楼房，顶层的高度能够俯瞰整个神殿区的南部，建筑的风格以廊柱为主，线条柔和，通体白色。
瑟努看到这栋楼的时候吃了一惊，着建筑的风格和规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看见了二楼的窗户里，站着一个正在观望远处的女人。
微微发黄的绿色眼睛，雪白的皮肤，瀑布一般的棕色长发，神情忧虑地看着城外码头的方向。
女人的形象唤起了瑟努的回忆，他很快想起了哥哥的话：
“眼睛大大的，淡绿色，跟法老大人一样。皮肤跟上域的石膏一样白。”
他一下子愣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女人。
“干什么的！”
一位穿着黄蓝色制服的侍卫拦住了他，意料之中的南境面孔，宽额头，厚嘴唇，一对金鳄抬头耳坠。
瑟努从腰里掏出来达夏尔给他的铜牌，
“达夏尔大人叫我来的，我找阿布拉瓦须大祭司。”
侍卫斜眼看看他，用手接过铜牌，木质食指捏住，对着光看了看，又转脸再看看他。
“达夏尔大人叫你来的，找阿布拉瓦须？”
“是。”
“跟我来。”
侍卫说完便带他向建筑深处走去。
路上瑟努心里不断地翻腾，他刚刚看到的女人跟哥哥口中的描述实在是非常相似，但从面相上来看，对方最少也已经四十五十岁了。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刚刚达夏尔所说的话正中靶心，他实在是不应该莽撞地开口，那个时候他明明还有其他的选择。
他跟自己的丈母娘，达布拉瓦须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当初就是靠着她的帮助，自己才顺利娶到了赫芭，这时候上门诚心恳求，对方必然愿意出手相助。
另一方，哥哥赛什也是绝顶聪明的人，虽然瑟努现在有些看不清楚局面，但说不定是他自己当局者迷，去找一下哥哥，也许事情也能够迎刃而解也说不一定。
但是在从达夏尔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的瞬间，他就已经在失败的道路上了。
他从小就是这样，惧于权威而又心存反叛，心有怜爱而又缺乏坚韧。
侍卫带着瑟努沿神殿的后墙走了一阵，拐进一条暗巷，阳光很快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