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卡抱着赛什，目光投向遥远的窗外，
“赛什，你弟弟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我，我知道，”书吏收敛自己的情绪，“他跟我爸的死有关，当初我离家就是因为这件事。”
“不光如此，他跟雪被抓走也有关。”
“什么？”
坐在板凳上的赛什抬起头来，眼睛像黑洞一样无神地看着欧卡，下巴也耷拉着，心里冰凉。
“嗯，你知道了吧？当初你在码头遇到的那个女孩就叫雪，是达夏尔大祭司的私生女。”
赛什依然沉浸在之前的震惊之中，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见他这副样子，欧卡微拱下唇，扶着赛什的脸，接着说道，
“赛什，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你要明白——”
“你确定吗？”
“我见到他跟神殿里的人说雪的事情。”
“你那个时候在神殿里？”
“那个时候不是我在神殿里，你们两个早就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
“赛什，你听我说，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但如果你决定要保护雪的话，你弟弟就是你首先要处理的问题。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不要让你能够不留给他更多犯错的机会，瑟努很脆弱，比一般人还要脆弱，特别是在这些方面。
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劝他，他不是坏人，但是他受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你们兄弟之间，把事情说——”
“也就是说，欧卡你觉得当初他无论做了什么，自己并不清楚其中的后果？”
“我想很大一部分是的，赛什，这些事情如果不说开，你们两个之间永远会有疙瘩，再这样下去，他就不知道会落到哪个地步了，他现在已经越走越远了。”
“欧卡，你觉得他会在一次告发雪的所在？如果他知道了雪的所在的话？”
“我觉得，这是个不值得冒的风险，你如果还关心你的弟弟，就不要用这种事情来考验他。”
赛什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
“我知道了。”
他从板凳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房门口走去，身后的欧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说道，
“赛什，不要忘了，瑟努永远是你弟弟。”
“我知道。”
书吏留下一句无力的回答，又一次离开了这个家。
赛什从瑟努家里出来，时间还早，他原本想去码头看看雪的情况，但走到半路，又觉得心里发乱，就算跟对方见了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昨天走得实在是有点糟糕。
于是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了大半天，到了傍晚的时候，赛什从粮仓里兑了两个面包，正准备回家，结果被身后的声音突然喊住。
“赛什大人，您在这儿干啥呢？”
他寻声回头，果然是那个自己在书吏圈里唯一的朋友，
“阿莫哈，真巧啊，我这儿刚刚从粮仓兑了面包，准备回家吃饭呢，你呢，你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托您的福，我这两天活儿都很顺——那个陶偶座的事情我听说已经结了，您没被刁难吧？”
阿莫哈整一整自己标志性的硕大文具包，俯身倾额，满脸关切。
“没，放心吧，很顺利，两个小时不到就完成了。”
如果不算被达夏尔叫去的那些时间的话。
“那太好了，真不知道——您这不是没吃饭吗！来来来，来我家一起吃嘛。我家正好今晚菜多，老婆娘家白天刚刚送来的洋葱和芹菜！”
阿莫哈揽着赛什的后背就要带他走，赛什几番推脱之后实在是推不掉，只得从命。
两人穿过神殿区，来到城北的一处小巷，中间七弯八拐绕了不少路，赛什深深感到自己要是一个人绝对走不清楚这路。
两人来到一幢两层半小楼面前，阿莫哈自豪地说道，
“不错吧，新买的房子！这地方偏僻一点，但是实际上离神殿也不算远，而且地便宜，我这房子就建得气派，您看看，这底下的空间。四只鹅，三只羊，还有……不少！全养着好好的，一点也不挤！”
赛什顺着阿莫哈所指的方向看去，地面被架空的半层空间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不少牲畜，看来阿莫哈今年的新年大祭准备得颇为丰盛。
“是爸爸！”“发法回乃了！”
就在赛什低头观察阿莫哈家里的牲畜时，随着一声呼喊，从门里跑出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子，朝阿莫哈直奔过来。
男孩跑过来的时候赛什还有些疑惑，他明明听到了两声，但跑过来的只有一个。
结果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书吏突然发现男孩背后的篓子里还背着自己小好几岁的妹妹。
小女孩两手搭着哥哥的肩膀，冒出小脑袋，坐的篓子随着男孩的步伐到处乱晃，逗得她咯咯直笑。
“真是的，萝卜，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带着妹妹乱跑——实在是不好意思，赛什大人，儿子不太懂事……”
阿莫哈一手抱住自己的儿子，另一只手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从他的背后把依然在咯咯笑的小女儿取了下来，搂在怀里。
“没事，没事，阿莫哈，你不用这么紧张，毕竟是孩子嘛……”
“赛什叔叔好！”
小男孩抱在阿莫哈的腰上，侧脸仰头看着赛什，张嘴问好。
“苏苏好~”
小女孩也凑这热闹，奶声奶气地开口。
“哪有这么打招呼的，萝卜，还不快赶快好好行礼！”
阿莫哈一拍孩子的肩膀，小男孩便撤开两步，弯弯扭扭地行了个礼，动作做到一半，自己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真的是，让您见笑了……我一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这家伙平时挺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您面前，总是——”
“赛什叔叔，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听你讲的魔鬼和东方国王的故事！”
男孩不等自己的父亲说完，就拉着赛什的衣角，满眼放光地说道。
“喔王的附似~~”
小女孩又连连拍手，把自己逗得咯咯直笑。
这俩孩子这么一来，急得阿莫哈直挠头，他慌忙拉住自己的儿子，满脸通红地说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还是别在门口这么杵着了，一会邻居看见多丢人啊……赛什大人，快请进屋里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