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沉默中死去，那谎言能不能成为真相？
瑟努徒劳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从神殿区出来，来到城东。
这还是后日出之前，他知道哥哥不愿意他来这里检查是考虑到他的安全。无论这些人在计划着什么，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候了，他们今晚就要行事，这种时候在关键位置的巡逻肯定格外的缜密。
但是如果不能在这种地方找到端倪，他们所有的想法都是无意义的，无论他们离真相有多近，只有罪案现场才可能有最关键的信息。
他需要这种信息。
他需要哥哥的帮助，无论是这种帮助披着复仇的皮，还是穿着友爱的衣。
至暗之时的戚风轻抚他的后脊，祭司的脚步一点点向着自己之前侦查过的某一个点火处靠近。
夜静得长毛。
每一步都让人觉得身边鬼影幢幢，魑魅横行。
风里传来“天火”的气味，他离点火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咕噜。
他吞下一口唾沫，下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燥到发黏的地步。
看守有三个，意料之中的数量。但工地本身似乎和其他的地方一样。
瑟努躲在阴影里，稍稍思考，他这个时候要不要试着引开这些卫兵，进去一探究竟。
风险太大。
这还是大半夜时候，这个区域虽然是皇宫背后，但过于开阔，他现在有影子可以藏，是因为对方注意力在工地上，没有花心思仔细找，如果对方有心要找，他在城东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但这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这地方虽然少，但还是有几个工地，他可以逐个尝试，如果遇到看守松懈的，不妨想办法突入查看。
他来到了第二处，警卫很多，比上一处还多，而且还有带着武器的巡视。
此地不宜久留。
但就在他有些沮丧，准备毫无收获地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发现了一些异样，这些守卫的装备……不对。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瑟努再次来到了第一个工地，观察一阵之后，他又去了城北的另外几个地方作为验证。这一下，他心里有了谱。
日出之后，瑟努直接进了神殿，开始向平日里那些同僚打听情况。
“外人来白城？不太清楚，你听到了什么风声，有哪里的大人物要来吗？瑟努祭司，你这两天去达夏尔大人那边……”
“上域人？这段时间的信众哪里的人都有啊，上域人不是特别多……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你知道的，祷告嘛，我们这儿听也就听个大概，具体的……”
“上域摄政？没听说过啊？瑟努祭司，你这是从达夏尔大祭司那里听到了什么大事了，给我说说呗，这些日子，你不是不知道，……”
“告解的人从哪儿来的？我们可不能问这种事情，身为神明的侍者，对于每一个信众……我当然听得出来，但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小子自从去了达夏尔大人……”
“贡品？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段日子的贡品没什么特别的啊……当然跟平时不太一样，毕竟是年底，马上要大祭了嘛……你这话是达夏尔大人要问的吗？大人是对贡品不太满意？你要是……”
…………
大部分的消息都毫无意义，瑟努这一趟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似乎整个神殿去对于他跟达夏尔之间的关系都非常感兴趣。
眼见时间就要到中午了，瑟努来到神殿里最没有希望的礼宾司，这地方名字叫礼宾司，但跟接待客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管的是日常的神殿内“礼仪”，祭司做的事情规不规范之类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打小报告的。
这地方哪个祭司也不愿意来，房子整个就在神殿区西南最偏远的一处背阳角落。
瑟努之前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这一次亲自来到，感觉却意外地阳光。
白白净净的小房子，敞亮的大门，门前连灰尘都看不到，整个感觉干净舒服。
里面的值班人士也格外的客气，
“瑟努大祭司，你怎么来了？”
大高个，马脸，皱纹很多，光线不好的时候整张脸都显得格外阴沉。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个普通的驻殿祭司。离大祭司还差得远呢。”
最少六级，如果算上中间那些不尴不尬的名誉职位的话，实际上有十一级之远，用金字塔来比喻，他比埋在沙子里的地基高不了多少。
“那也就是个时间问题，瑟努……祭司。”
这人说话的方式让他心口一颤，瑟努慌忙表明自己的来意，
“啊，呃，我今天其实是想来问问看，你们这边有没有遇到什么异样？不是年底那种，是跟往年都不一样的地方。”
老头眯眼看着他。
“呃……我的意思是，比如说，上域——”
老头伸出一只手，示意让他停下来。
“达夏尔大人让你问的？”
“呃……”
“我就说嘛，瑟努……祭司，您这路子不得了啊。我在神殿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你的事情，我一看就清楚的很。”
“呃……”
瑟努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头眼角余光扫一眼窗外，
“上域摄政和南境总督的事情，我很早就想说了，完全不对路嘛。可是他们都不听，果然，这不是事到临头了，达夏尔大人亲自派你来了。”
这话可有意思，瑟努慌忙凑近了，问道，
“南境总督也在里面？”
老头听到这话，眯眼又盯着瑟努看了好一会，搞得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
“我……当然知道，南境总督肯定也在里面，我就是看看，你明不明白。”
又是一阵眯眼。
“哼，这神殿里面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天匠军，天煞军的‘仪仗’全都来凑热闹，这怎么行，白城的仪仗全都是我们亲自……监督他们训练的，那些南方的野蛮人能够跟得上吗？
连路都认不清楚……一大帮人驻扎在城东，就在皇宫背后！把皇城的灵气都破坏了！你知道了之后赶快跟达夏尔大人说清楚，今年新年的大祭，不用那些人我们也能办的好好的！”
“啊——当然。我一定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的。”
从这礼宾司出来，瑟努心里已经明白了八分，然而就在他准备前往自己家中，跟哥哥会和的时候，神殿区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喧哗。
瑟努慌忙跑进神殿，拦住的第一个人就气喘吁吁地告诉了他，
“大……达……达夏尔大祭司……遇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