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后应该是什么样的?
赛什认为眼前的女人完美的定义了这个词。
不,这个女人更接近的概念是女法老,因为赛什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男人娶了她之后能够不成为她的宠物。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法老是人世的唯一神,而这个女人凭借她的容貌举止也能够称得上是人世间离一般的“人”最遥远的存在。
她从铁了心要逮捕赛什的警卫,关押她本人的警卫手中把他救出来,只用了一个手势,一个眼神。
赛什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如何用尘世的牢笼去关押软禁,而根据她的女儿的说法,她被关在这小小的白楼里整整十九年。
“心被关住了,这世上也就没有了可以逃跑的地方。”
她如此解释,平静的眼神里透着能够让人窒息的汹涌。
她听说赛什救了雪之后,感谢了赛什,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微笑薄得像一层纱,但赛什的心却跳得像在夏至的正午绕着整个国家跑了三百圈。
她问了赛什的情况,语气里透出来一种自然的关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说出来。
她问了赛什的来意,赛什几乎连欧卡小时候喜欢吃肉给多少盐都告诉她。
实际上赛什很可能那么做了,他对那段对话的回忆近乎于一团白雾,以至于当他拿着女人给自己哥哥——时任法老因提夫二世,的手信,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时候,花了好久才搞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他一大早来到神殿区里,按照自己弟弟的说法,想要找到阿布拉瓦须大祭司,问明关于城内即将发生的大火背后的隐情,结果来到了神殿里,遇到的却不是那个帮助雪逃跑的侍卫。
这新侍卫软硬不吃,还嚷嚷着要把他抓起来,他差点就成了阶下囚。
然后雪的妈妈救了他,问明情况之后,给了他一封自己的手书,让他交给法老大人。
于是赛什一个普通的书吏,整个神国官僚体系里面地基下面的防水层,最小的芝麻官员,拿着法老妹妹的手书,要去给法老本人送信,还是送的关于行刺法老的情报。
不过既然接了这么个活,赛什也不会含糊,既然已经见不到阿布拉瓦须了,现在他能够做的最有效的一件事就是送信。
他立刻拿着手信来到了宫殿区的门口,法老的居所大门。
六个守卫,十二把弯刀,六柄长矛。
这可是新年第一天的大假期。
赛什耸耸肩,拿着信,来到守卫面前,
“我有一封来自于法老的妹妹,克利奥拉女士的手信,要送给法老因提夫二世。”
守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有一封来自于法老的妹妹,克利奥拉女士的手信!要送给法老因提夫二世!”
赛什提高声调,又说了一遍。
还是没人理他,六个人,一个都没有,就像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赛什皱皱眉,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他把书信展开,举到侍卫的面前,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有一封来自于法老的妹妹!克利奥拉女士!的手信!要送给法老大人!”
这一次有动静了,看到了手信的侍卫走进门去,不多一会,就带着一整队的承天军卫兵,来到了赛什的面前,把他团团围住。
“公然造谣!伪造皇族手信!骚扰法老!对皇家仪仗不敬!你可知罪!”
“呃……我这个真是克利奥拉女士的手信,你们不信可以找人验证。我并不想给几位为难,但哪怕是万一,万一的万一,如果这信是真的,你们担待得起吗?”
赛什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你也是对仪仗不敬!先抓无过!”
众人一拥而上,就要去抓赛什,赛什连忙一边把自己手里的手信挡在身前,一边高声呼救,
“救命啊,承天军枉法徇私,胡乱抓人了!”
两边僵持了不多一会,从皇城门口的路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神明在上,怎么回事,皇宫门口为何喧哗。”
“神明在上,达夏尔大人,这个书吏拿着一封不知道从哪里——”
“神明在上,达夏尔大人,我收到送信的委托,要把这东西送进皇宫里,但是他们说我对皇家仪仗不敬,举手就要抓我。”
“送信?你不是个书吏吗?送信有专门的信使,你送个什么信?”
达夏尔皱着眉头看着赛什。
“呃……”
话到这儿,赛什就有点犹豫了,他不信任达夏尔,他有无数的理由不信任这个老头,尤其是眼前这个节骨眼,这件事情上。
实际上达夏尔本人就是他对于城里这些事情最大的疑犯。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达夏尔先行动了,他皱眉看了一会现场之后,突然开口,
“你手里拿的什么……侍卫,把他手里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是!”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要抢克利奥拉的手信,赛什想要保护这封信,但侍卫这一次没有跟他闹,直接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架还不太对,这刀已经在脖子里面了。
侍卫的刀起来的时候,赛什喉咙口就一阵锐痛,他立刻感觉到热乎乎的东西从自己的脖子流了下去。
命还是信,现实比刀还凉。
赛什立刻松手。
达夏尔拿到信,第一眼脸上就变了颜色,看了不多一会,他低头叹一口气,摆摆手,
“都下去吧,这信是给我的,误会一场。”
侍卫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刀上还带着赛什的血。
赛什眼见着他把滴着自己热血的尖刀插进自己的腰里,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跟我来吧,赛什,我欠你一个解释。”达夏尔摆手叫来身后一个随行的侍从,“你去跟宫殿的总管说一声吧,我遇到点事,迟一点,午饭时间再进宫跟法老大人会面,把晚上的事情定下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遮掩,看样子就不是光说给随从听的。
“跟我来,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上次那个园子就不错,从哪儿开始就得从哪儿结束——你还认得去那边的路吧?就在匹斯神点的后面。”
“是的,大祭司大人。”
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了那个布满了奇花异草的庭院,这地方,风光依旧,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能让人感到惊艳。
大祭司挑了一个背阴的长椅,颤颤巍巍地坐下,
“神明在上,赛什,你也坐下吧,这样我看着你实在是别扭。”
“神明在上,谢谢您的恩典,达夏尔大人。”
“你弟弟当初就是在这个园子里跟阿布拉瓦须见面商量那件事的,你知道吗?”
“!”
“他还是个孩子,阿布拉瓦须给了他一个名头,一个很好的理由,能够保护自己的家庭,只需要在一杯水,或者一碗炖肉里面加上一点点的东西。
你的父亲……他对于你们家必须保护自己的的教育似乎起了意想之外的反效果。但是阿布拉瓦须又警告他,不能够跟你说,不然事情败露了,你跟他同罪。
当然,那个老狐狸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你活下来。”
达夏尔看着赛什,赛什还是说不出话来。
“然后事情就弄砸了,十来岁的孩子嘛,这种也很正常,至于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还是谈谈你今天来的目的吧,这场大——”
“大。”字出口,一道阴影闪过赛什的面前,那眼神赛什见过,几天前,就在这个园子里,递给了达夏尔一个卷轴。
这一次他把一个匕首递进了达夏尔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