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女人,戒指和血。
女人在血里,戒指在血上。
“瑟努,药!”
“啊?哦……好,好的。在这儿呢。”
“怎么回事?”
“她去抢来了这个戒指,然后带着一身的伤来了这儿——瑟努,准备点热水……还有绷带!阿奎纳斯,你帮我一下……把这里抬起来,她不能这么躺在地上,我们把她弄到楼上,我房里。”
“赛什,我觉得——”
“帮我!阿奎纳斯!其他的之后再说!”
……
女人被抬到二楼,被清洗,被包扎,被放在床上,被盖上被子,被喂了一些药,到了这一切结束的时候,还活着。
赛什在厨房里,把早上买来的蔬菜和面包磨碎,放进滚水里煮开。
在他看着锅子里待开的水发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被人搭上,这意外的动作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呃?”
“不用这么紧张,赛什,是我。”
阿奎纳斯低沉有力的声音传入赛什的耳中,他出一口大气,肩膀耷拉下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出神了。”
“赛什,我们得谈谈。”
赛什头垂了下来,
“对不起,我有点感情用事了,我知道这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是她那样来了我家,我实在是——”
“嘿。赛什,”阿奎纳斯扶把手摊在自己面前,“我不是在怪你,欧卡也会希望你这样做的,我要说的不是救她。”
他扭过头,看着那枚全是血污的戒指,
“但是我得说清楚,这个东西落在我们手上,那个女的留在我们家里,很快就会有很多屎一样的事情像拉稀一样冒出来,我们不能够再这么傻愣愣下去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明白。”
赛什低着头答道。
得到了赛什的肯定答复,阿奎纳斯把目光又投向了坐在一旁的瑟努,
“小子,你呢?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瑟努点了点头。
“好,到这一步,这个城市对于我们而言已经过于危险了,所以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离开这个城市,这一点没问题吧?”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阿奎纳斯接着向两兄弟解释了他的计划:
他联系了一辆往边境卫戍运草料的马车,能把所有人从城里一直送到北方的海岸,在那里又有一艘跟他相熟的走私船,能够带着所有人去北方城邦。
这辆马车所属的车队后天清晨出发,他们需要在明晚的午夜去商量好的地点集合。
两兄弟同意了他的计划。
瑟努因为旬假结束,明天白天为了不让人起疑必须要去一趟神殿,阿奎纳斯则表示他还需要跟人商量一下这趟行程的细节,顺便买点应用的东西,而赛什则还是放不下这段铭文,他表示自己还准备去一趟大图书馆,那里是最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
事情交代完,几个人相对无言地吃起了晚餐,吃到一半,赛什说想去看看那个女人的情况,一个人带着半碗稀粥来到了她的房间。
女人依然是神智模糊,脸红得厉害,看样子有些发烧,赛什把对应的药物化到自己手中的碗里,用指尖沾了一点尝了尝。
苦得他嘴唇发麻。
赛什从楼下又取了一些蜂蜜化进去,开始一点点地喂。
吱——
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赛什回头一看,自己的弟弟瑟努拿着一个面包站在那里,
“哥,你自己再吃一点吧,让我喂几口。我听那个船长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瑟努把面包塞进赛什的手中,便跪在他的旁边开始喂粥。
“谢谢。”
“说什么傻话呢。”
瑟努一勺勺地把粥送进女人的口里,动作非常细腻,几乎听不见木勺和牙齿碰撞的声音,赛什小口地啃着他递给自己的面包,
“看不出来,瑟努你还挺会照顾人嘛。”
“是啊,你不记得了吗?欧卡每旬总有那么几天连床都不愿意下,每次那种时候都是我在伺候她。”
“哪里忘得了,那时候你怕火所以不敢自己煮粥,每次都叫我帮你,我煮你喂,跟现在一样……”
两个人回忆了一阵过去的事情,他们小时候的经历,欧卡的那些荒唐事,说了一阵之后,瑟努突然调转话锋,
“哥,你还记得爸爸吗?”
“嗯?”
赛什嘴巴半张,这话头转得有点硬,他还沉浸在之前的回忆之中。
瑟努把木勺沿着碗壁刮下一道,送进女人的嘴里,
“我们那个八年前暴毙的生父。”
“瑟努,他不止是生了你,还给了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给了我们的一切早就都在两个月前的那场火里变成了灰烬。”
“……”
“但他是我的爸爸,我是他的儿子,这一点就算是……你知道……”
“瑟努,你那个时候是被人利用了,那不是你的错。如果……”
赛什停下了嘴里的咀嚼,瑟努的手也握紧了木勺的柄,两人都静静地看着地面,窗外隐隐约约听得见来往的人声,神威的夜晚比白城热闹很多。
“瑟努,你是我弟弟。我做过很多事,尝试着忽略这一点,尝试着一个人活下去,但只要太阳还会落下,你就会出现。我想我永远无法完全原谅那些过去……是你毒死了爸爸,也是你……但沉湎在其中对于我们两个而言都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我跟你谈过这些了。”
“是的,哥哥,我明白,我明白的……”
赛什神色渐渐柔和,他看着自己的弟弟,
“欧卡的事情现在也已经算是有了个结果,我想我们应该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世上还有而很多的事情,我们可以尝试,只要我们两兄弟在一起——”
“哥哥。”
瑟努打断了赛什的话,明眉正色地说道,
“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关于父亲,关于我们的过去。”
“你是指?”
赛什撕下一块面包,送入口中,
“泾源可能是我们的老家,父亲被调到白城之前所工作的地方。”
“我大概也猜到了。发现那一对戒指的时候我就有感觉。”
“达夏尔把泾源毁了,不光是那个村子,连神殿里相关的文献都被他消灭得一干二净。”
一口面包差点噎住,赛什嘴里“呜呜”了一阵,瑟努顺了顺他的心口,接着说道,
“根据我的调查,达夏尔把我们的父亲从泾源这个地方调到首都,是因为他觉得泾源那里存在着某种东西,某种古老的神明信仰,那种信仰里,有些非常邪门的东西,他觉得那些东西可以为他说用。”
赛什好不容易把面包吞下去,
“你接着说。”
“他为了那个力量不惜把泾源毁掉,不惜做这些事情,我觉得上域摄政的事情肯定也跟他有关,也跟那个泾源的古老力量有关,那个戒指上那些文字就是上古时期的‘神言’文。”
“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达夏尔的阴谋?”
“是……”瑟努低头,门牙抵住下唇,稍稍沉默之后,“我之前不太想把这些东西都说出来,这些真相太危险,太徒劳了……但我觉得如果我们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你应该按照这个方向去查,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跟我们的家族,跟我们父亲的死。”
瑟努端着粥碗,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哥哥,神威的图书馆是受法老保护的知识宝库,全国所有的书卷都在那里有备份,达夏尔不可能连那个地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那是我们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地方。”
赛什点了点头,但还没有等到他的思绪成型,对答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已经起身的弟弟看着窗外的神色有些异样,
“瑟努,怎么了,窗外有什么东西吗?”
“……哥,你最好自己来看看。”
瑟努神色凝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