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急什么?”
开门声。
赛什看着女人,喉咙里哽下去一口唾沫。
“怎么回事?”
瑟努问话的声音。
“有个疑犯劫了我们的东西,逃到这一块了,我们要搜查你们家,还请见谅。”
这句话伴着脚步声,听语气对方也完全没有请求原谅的意思。
瑟努没有阻拦。
“等等!”
赛什厉声喊道。
他一手压在自己的唇上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示意女人放松,他要去一下前面。
压在膝盖后面的刀刃瞬间变紧,又瞬间消失。
赛什手平在胸前,让女人不要乱动。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家吗?”
“我管你是哪家。我们是奉了天翼军卫队长纳布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疑犯,你们难道还敢反抗?”
瑟努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睛死死地看着赛什,眼神里全是焦躁,他绝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为了一个外人冒不必要的风险,尤其是一个拿刀顶在自己脖子上的女刺客。
但赛什不以为意,他指着自己的弟弟,
“这位是瑟努祭司,达夏尔大祭司钦点的常侍祭司,我是白城来的书吏赛什,”
他举起自己的戒印,在卫兵的眼前一晃,立刻收起来。
这戒印经不起检查,他带的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发行地刻的是“泾源”,但瑟努的不一样,他抓着自己弟弟的手,举在卫兵的面前,让他们查看弟弟手上的戒印。
卫兵们看了一眼戒印,又互相看了一眼,咧着嘴说道,
“管你哪里来的,神威我们说了算!”
眼见卫兵们就要往里走,赛什再一次厉声喊道,
“慢!”
他们停了下来。
这是赛什最后的机会,他非常清楚。
自己如果再拿不出什么有分量的东西,这些人就会彻底无视自己的要求,那个时候,他再怎么喊,都不会有用了。
不光如此,赛什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不能无限制拖下去,如果他继续拖下去,事情很快会急转直下。
女人会带着伤逃跑,很有可能会死在外面,在赛什的心口留下一块抹不去的炭黑。
或者阿奎纳斯会回来,事情会变复杂,那家伙昨晚是被卫兵们看到了的。
甚至让这些人对自己和弟弟的身份产生怀疑,谁也说不准,昨晚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了他们两个。
时间渐渐流逝,卫兵们开始失去耐心,那些家伙看着赛什的眼神开始越来越异样。
这些人不怕达夏尔的名字,也不怕祭司的身份,赛什手上还有什么工具能够阻止他们?
突发情况?阿奎纳斯出现在街角的话,他可以说那个人是绿帆鬼,让这些人去追他。
他可以去街上喊叫,说这些线无缘无故地侵犯一个祭司的家,亵渎神明。他可以想办法让瑟努——或者随时可能到来的阿奎纳斯弄出点动静,把这些人引到隔壁家里?
不。
靠不住。
这些方法都靠不住。
贿赂?
赛什手里没有什么钱,瑟努也不是那种祭司,唯一能够拿得出那种钱来的阿奎纳斯现在不在,也不方便露面。
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
他的手上,他一定还有点什么,能够打破现在的局面,能够救那个在垂死之时选择了走进自己家门的人。
心乱如麻而面沉似水,赛什就算是想到了无数的不可能,也不能让丝毫的动摇的从身体的任何一个细节泄露出来。
他眼前是一群嗜血的豺狼,这些人一旦闻到丝毫的破绽,局面立刻会失控。
就在赛什绞尽了脑汁想要得出一个对策的空挡,听到厨房里有窸窣的轻微响动——那个女人要跑了。
卫兵也听到了,他抬起一只手,指向屋内,
“你是什么鬼毛病,兄弟们,不要管他,进——”
赛什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卫兵抬起的手。
伸手的时候后背都是凉的,他几乎都看得到自己的手被对方一刀砍掉的样子,几乎都感觉到自己手臂变成一个血窟窿的疼痛,几乎都能给到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但关键的时刻,最后的时刻,生死之间的时刻,一股子血气涌了上来,这股血气把他的所有毛躁和紧张瞬间压在心底。
他看着卫兵的眼睛,眼神里的平静透出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种力量控制住了场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
这不会维持太久,赛什非常清楚,就在刚刚的瞬间,他想到了对策,知道了自己该说什么,
“卫兵,我已经说过了,这是达夏尔大人钦点的祭司所住之处,你们真的要怀疑我们藏匿逃犯吗?”
“神威是我们的地头,我管你们是谁!”
嘴上这么说,没一个人动,
“你们说有疑犯,好,令状呢?你们抓人令状何在?”
“我——”
他当然没有令状,女人从早上出去到现在回来,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些家伙能够找到这个家里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怎么可能准备好了令状。
但这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令状我们自会准备,现在先抓人!放跑了逃犯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万一没有逃犯?恣意闹事,闯祭司家宅,无中生有,蓄意诬陷,你担待得起吗!”
“……我们这是公干!”
“我不是,我们是达夏尔大人的亲信,你们毫无理由硬闯我家,一个祭祀的家,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我们背后是王子大人,是天翼军!”
“对,但是你是个无名小卒,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王子不会为了你跟达夏尔大人闹翻,你的卫队长也不会。”
“……”
“如果你要继续下去,这件事的结果只会有一种,你们的卫队长会把你们作为与达夏尔大人交好的筹码——”
“队长不会的!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凭什么为了一个外地的——”
“他会的,因为王子需要阿蒙大祭司的支持,你们的队长也需要王子的支持。”
“……”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现在离开,这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赛什把自己握住的卫兵的手臂扔开,甩开的时候触感意外地滑腻,不知道是那个卫兵在出汗还是他自己。
卫兵再次转脸看了看身边的兄弟,看来他的横气无非是人多,匹夫之勇而已。
四周的人眼神明显地涣散动摇了,他也就没了出头的勇气。但之前被派来搜查的军令还在,他也不敢轻易就这么撤退。
两方焦灼之际,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声,听意思是有些人跟他的队伍落在外面的那些起了冲突,因为血潮的事情。
“我家的逃犯不一定有,门外的暴民可是已经在眼前了。”
赛什抓准时机,说道。
卫兵看看他,看看门外,稍稍犹豫之后,一扬手,
“走。”
看着眼前的卫兵们一点点从房间里撤出去,赛什依然不敢有半点的松懈,他依然觉得自己的情绪会被这些人闻到,会被这些人发现,会害死那个女人。
吱——咔。
房门关上,又过了一阵,赛什才瘫坐到地上,大口喘气,身边的瑟努走近他,扶住了哥哥的肩膀,
“哥……”
赛什拍了拍弟弟的手背,一指餐厅,
“我没事,你去看看那个女人吧。她这会可能已经严重了。”
“行。”
瑟努刚要往里,餐厅那头就传来了船长阿奎纳斯熟悉的声音,
“你们没事吧?我刚刚看着一帮卫兵在房门口,就给他们找了点事做,他们——”
话音突然中断,他看到了自己不太想看到的东西,
“这怎么回事?”
赛什心口一紧,立刻扶着自己的弟弟站起身来,穿过房间中间的楼梯,来到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