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夏夜瘫软地倒在沙发上。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仔细想起来，每一件都有点儿烧脑。尤其是外婆跟他说的那几句话，言谈举止就像是另一个人。要不是最后外婆又回到失忆的状态，夏夜差点儿就信了。
他打开一个小型电脑，简单做了调节之后，屏幕里便传送着裴晓璊家的客厅场景。
客厅依然只有外婆一个人。她坐在电视机旁，一坐就是几个钟头。
夏夜觉得没意思，翻了翻书包里白天从饭店带回来的餐巾纸，上面还有“裴晓璊”这三个字。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夏夜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半天，嘀咕着，“这丫头的字，实在是太丑了。”
大概是折腾了一整天，身心疲累吧！他起身去洗了个澡。刚把浴室的水龙头打开，电话提示就响了。一笔十万的钱汇入自己的账户。
他正疑惑，就有电话打进来。手机显示的是一串未存号码。
“你好？”夏夜接了。
“什么你好？”那头传来一声焦躁的熟女声，“我是Rita！”
“Rita？”
对方听他没反应，急了：“哎呀！让你帮我抓了十二次小三的那个Rita！老公爱出轨的那个！”
他其实不是不记得，刚才那种反应是因为害怕——这一通电话打过来，估计是要抓第十三次了。
“我用姐妹的手机给你打的！我的手机让那家伙给我砸了！还好你的号码我还记得！钱收到了吗？刚给你打过去的！”
“Rita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只是许久没联系了，所以……你这突然找我，话还没说先打了笔钱，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这次你得帮我！”
听着这个语气，夏夜已经百分百确定——第十三次来了。
“你老公，”夏夜把身子倚靠在浴室墙边，“又出轨了？”
“那个家伙没良心！我这天天收心养性在家相夫教子，他倒好，骗我说在外地投资了一个项目，天天出差，果然是又有了别的女人！天天陪那小妖精到处旅游……”
听这阵仗，没一两个钟头对方是不会结束了。夏夜把水关上了。
从浴室出来，他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屏幕里，外婆已经不见了，电视也关上了。
“姐，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必须和你老公好好谈。过还是不过，是不同的方法。”他对着电话讲道，“我已经劝退十二个了，问题出在你们之间的沟通。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劝退，是治标不治本——”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电话那头打断他，“我已经按照你跟我说的好好跟他谈过了，他也虔诚地保证过不会再犯了！但是你看，还是被我逮到了！你说这男人笨不笨！明知道我有了戒心，你要偷吃你也做足功课啊！都偷吃这么多次了，一点儿进步没有！电话记录不删，聊天记录也有，刷卡的账单通知关联的也是我的手机！就连那女人的样子也保存在手机里！那白痴的手机密码也能被我猜到！你说他怎么这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夏夜把手机从耳旁移开，尽管没开公放，还是听得到女人叽里呱啦的抱怨和对老公的数落。
两个小时后，夏夜把手机拿起来，打断她的话，无奈道：“好吧！你先把你所掌握的相关资料发给我。你刚才说你最后一次看到你老公是在哪？”
鹤灵酒吧。
这酒吧，是一个日本老头开的。夏夜曾经去过。收到Rita发过来的一些照片，他匆忙换身衣服就出门了。Rita是什么性子的女人，他很清楚。他老公应该更清楚。只是，没精力了，耐性也磨平了，就随便了。
已经凌晨两点了。半小时计程车的距离，从静谧无声的小区到人头攒动的酒吧，仿佛是另一番世界。
进了酒吧，他找了个视角广的位置坐下。
“先生，要喝什么？”酒保小哥笑脸盈盈，却依然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疲累。
“随便。”夏夜把一叠钞票拿出来，推到酒保面前。
酒保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哟！我这可不一定有您想要的‘随便’。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这个人，”夏夜把收到的Rita老公的照片递给酒保小哥，“有印象吗？”
酒保看了看照片，愣了一下，支吾道：“这个……”
“怎么了？”夏夜看出了对方表情的异样。
“客人的事儿，我们管不着……”
夏夜点点头，招招手让他靠得近一些，小声道：“我最近睡得都比较早，这个点儿呢，也差不多了。累了一天，你就别跟我兜圈了，好吧？”
酒保没敢看着夏夜，只是低着头摇了摇，道：“对不起。不是不想帮，是真不记得了。”
“嗯，好吧！”夏夜叹了口气，“那我问个你记得的。前段时间有几个小女孩儿在你们酒吧失踪，至今仍下落不明。她们成年了吗？”
“你什么意思？”小哥紧张起来，“那件事可和我没关系！她们用的是伪造的身份证！我们没看清也不能全赖在我们身上！你们警局那边已经来过人调查了！她们失踪可和我们无关！”
“别‘我们’‘我们’的！我问的是你。再说，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警察！我要是警察，早就把你抓了！”
“抓我？凭什么抓我？”酒保慌起来，声音也高了一个调，“和我无关！”
“人不见了，和你无关！钱不见了，该和你有关了吧？”
小哥脸色大变，额头竟渗出汗珠：“什么钱？我……我不知道！”
“包里的钱。”夏夜边说边气定神闲地盯着酒保，“一看你就没什么经验！拿了钱就把包扔在后巷？要扔也要扔远点嘛！”
酒保一脸吃惊地望着夏夜，语塞只道：“你……你有什么证据？”
“你想问的是我怎么会知道吧？”夏夜笑了笑，“你心知肚明！我既然知道，还能没有证据吗？”
酒保哑口无言，忙躲开夏夜的视线。
“其实这种事儿倒也没什么，顶多就是让警察多走个流程，把你拉到警局做做客。”夏夜又放了几张钞票在桌上，“要不是我赶时间，也不会拿这件事说事儿了！那些女孩儿的事儿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先搞清这男人去哪了！”
酒保沉默了片刻，看着照片里的人，终于叹了口气，道：“前两天，我见过他。”
夏夜盯着酒保：“你确定？”
“被灌个大醉，还泼了我一身酒，所以我记得。”
“他自己？”
“跟一个女的。之前见过他们几次。每次都给大笔小费，所以刚才不敢说。”
夏夜点点头：“继续。”
“前两天，大概是周四的晚上又来了。待了大概两个钟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两人一起离开的。那次过后，就再没见到他了。”
夏夜想了想，把Rita发过来的女人的照片递给酒保：“是她吗？”
酒保看了看，点点头：“对对！就是她！长得挺漂亮的！”
“你喜欢？”
“瞧您说的！这男人都喜欢好看的！我们这种靠苦力挣钱的，看到美女也就是偷偷看几眼！不像他们这些大老板，自己坐一会儿就有美女主动过来搭讪！”
“你是说……他们是在这里认识的？而且，是女人主动的？”
酒保点点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接待的！那女人让我给他调一杯‘午夜邂逅’。这酒是出了名的烈，都是男人叫来哄女孩子喝的！这么漂亮的女人请一个大肥佬喝这酒，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还不是钱作怪！”
夏夜没说什么，喝了口小哥递过来的冰水。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看……”小哥一脸无奈地望了望夏夜，而后随意一瞥，突然瞪大眼睛，低头拉住刚想离开的夏夜，轻声道，“那个，那个女人！就是她！她刚进来……就在你八点钟方向！”
夏夜谨慎地回头望去，约莫七八米的距离，看到了照片里的女人，一进来就凑到一桌，和三四个男人女人聊起来。
“拿杯果汁给我！”夏夜对酒堡说。
“果汁？”酒堡疑惑着把果汁端给他。
“做你的事！”夏夜端着果汁，不慌不忙地走到女人的隔壁桌。
他喝了几口果汁，拿出手机，玩起了简单的游戏。
约莫几分钟后，一声娇滴从头上传来：“我可以坐这儿吗？”
夏夜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女人。他眉眼一弯，故意略显憨厚地点点头。
“你好呀！”女人坐在他身边，拨了拨胸前的长发，“你叫什么呀？”
“你好。我叫小伟。”他随口说了个名字，转而问，“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女人双目含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呵！”夏夜在心里冷笑了声。
“你一个人？”女人看他桌上的果汁，笑道，“第一次来呀？想认识女孩子？”
夏夜点点头。
“那可不能只喝这个呀！”女人抬手对着吧台挥了挥，“来一杯‘午夜邂逅’！”
调酒送过来的时候，酒堡小哥看了看夏夜，一脸犹疑。夏夜对他笑了笑。
一杯酒，夏夜闻一闻便知道是怎么调的。这杯酒是烈了些，反正身子乏了一天，嘴巴闲了一天，喝点精神一下也好！
他拿起酒杯刚想喝，女人拦住他：“等一下！”
“怎么？”
女人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道：“我尝尝这酒是不是掺水了！”
这杯酒显然没有裴晓璊的那杯柠蜜水好喝，夏夜把杯子放下了。
沾了女人口水的东西，他还是不敢碰。
“怎么？你嫌弃我？”女人望着他，娇嗔了一句。
“我怕碰了，会有危险。”听起来似开玩笑的一句，倒说得女人来了精神。
“怎么？你不能喝酒啊？酒精过敏？”
“我是说，我怕你有危险。”
这句真话，女人大概是听不懂的。她最多能理解的，也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望着夏夜，足足十几秒，而后笑起来：“这么快就开始关心我了？”
女人说着，身子向他靠近了些，笑得妖冶：“我会有什么危险呀？你尽管放心地喝嘛！”
“你一个人？”他端起眼前的果汁喝了一口，故意问道。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呀！”女人撩拨了一下长发，“本来想来这边认识好的男人的，但看了你以后，就改变这个想法了！”
夏夜已经猜到她下面要说什么了。但他笑了笑，故意装作不懂，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呀！”女人笑着自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轻柔地依靠在他身上，双眸泛着星光，仰视而问，“小伟，我们要去哪里？”
女人已经确定夏夜这个目标了。
“你想去哪，仙女姐姐？”夏夜配合地反问。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女人说着便撂下一叠钱，挽着夏夜出了酒吧。
酒吧门口很多计程车和私家车，但是女人没有上任何一辆，反而是带着他走路，从大街走到小巷子。走了十几分钟后，步速开始变快。
越来越快。
夏夜觉得脚下有些飘忽，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周围已经是一片小林。
步速快成这样，他不由得起了寒意。
这时，女人停下了脚步。
“这是哪里？”夏夜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烟，只有月光，清冷且幽明。
“别急。我说的好地方马上就到了。”女人抓起他的手，力气比之前挽着的时候更用力了些，小声嘀咕着，“奇怪，怎么只走了这么几步竟气喘吁吁……得歇一下……”
夏夜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走到旁边的一棵树前坐了下来。
“你干什么？”女人看他坐下了，有些好奇。
“你想把我拐到哪儿去？”夏夜捶了捶腿，“我累了。”
“你还累？我带着你，我不更累？”女人突然没了甜言，反而横眉瞪了夏夜一眼，满脸的不耐烦。
夏夜听出了不对劲，盯着女人看了一阵，语出平和道：“你我都累了，不如散了吧！”
“不行！”这神仙姐姐尽管只说了两个字，却戾气尽现，再不见酒吧里的千娇百媚。
二人彼此对望，沉默了半天，夏夜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女人奇怪。
“我在想，短短不到一个月就让我碰到了两次，是不是运气太好了！”
“什么意思？”女人疑惑地望过去。
“你身上的腐臭味掩盖得太好了。大概是你拽着我跑得累了，不然我也不可能闻得到。”困意上头，夏夜揉了揉眼睛。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腐臭？”
夏夜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伞尸不是只抢人的身子吗？怎么还抢人老公啊？”
女人一脸吃惊，瞪着他好一会儿。
“臭小子！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她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浅笑，“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胆识倒是不差！”
“我可没你那么臭！”夏夜打了个哈欠，望着静悄悄的四周，“本来想跟你去看看你的‘好地方’究竟在哪，可是我实在是累了，再加上你的味道熏得我喘气都困难……”
“哼！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
女人刚露出一丝狰狞，突然，夏夜倒在地上。
“喂！”她愣了一下，朝着夏夜喊了几声，夏夜却一动不动。
“臭小子！”她走上去，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两脚，“装死是吧？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你？起来！”
被踹了几下的夏夜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昏死了过去。
“让你装死！”说着，女人抬脚刚想再踹下去，却感觉有股力量把自己包裹住，让她动弹不得，反抗无果。
暗暗挣扎了一阵，突然，女人被向后甩开十几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