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辰帝国北部边境,下午。
激战依旧,铺了满地的冰凉尸骸让天地都陷入了浓浓地悲凉气氛中。
一只全身乌黑唯有嘴角血红的乌鸦从北向南飞行着,跟在它身后的是被苍凉北风吹来的滚滚浓烟。
极其浓厚的烟雾席卷,仿佛要冲击那同样如同水墨般漆黑的天穹。
一面被烧开一个大洞仍旧在燃烧的大旗歪歪扭扭的靠在一辆破损的木车之上,由于风太大,那火苗哗啦啦的闪烁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湮灭。
下方一只血红的手正紧紧的握着那已经由黑色染成红色的旗杆,一动不动。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脖子被砍掉一半的尸体。
头颅与断处连合着,软绵绵的下垂,滴滴血珠从已经苍白的皮肤上滑落,滴答滴答的汇成了一滩血水。
在断头尸体右侧,一个身穿皮甲,披头散发的尸体同样被砍了脖子,只是他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
木车的前方,一位身穿漆黑战甲的高大身影靠着粗长的旗杆,那双猩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旗帜。如果有人过来,就会发现这人已然断气,只是死不瞑目。
木车的四周,站着的,躺着的,趴着的都是……满满的尸体。
最为恐怖的要数倒在中央处那肥硕的巨尸,那足有两米多高,三百斤重的身躯上插着数把断裂的木杆,想必是胖子死前将其折断。
那带着倒钩的利器勾出了胖子小腹中那血淋淋的肠子,开膛破肚的尸体表面满是破碎的内脏。
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凝聚在这片土地上,在天空结成了一层灰暗的气层。
“咔嚓!!!”一道道闪亮天地的雷电从那只有水墨的天空中闪现,照亮了那一张张狰狞的脸庞,照亮了那开始泄露水滴的天幕。
这雨,急切而汹涌,仿佛是苍天不忍,想要净化掉下方那试图浸染世界的修罗地狱。
冰凉的触感让少年不禁抽搐着自己的脸庞,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进入口中。
喉咙和身体里那火辣辣的干枯感让他不去多想的吞下了嘴中的液体,随后,他转头看向侧面。
数米处,一对眼睛与他对视到了一起。那是一双完全泛白的眼睛,这都是死人。
那张因为躺在几具尸体上才倒着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不过刀痕正在眉间往下,并没有伤到双眼罢了。
“嗖嗖!!!”箭矢破空而来,状若流星。
长枪被少年转动,呼啸着的长枪将箭矢一根一根扫落,使其无力的垂落在尸堆之上。
“举盾……”他沙哑的吐着字,身后那上百个精疲力尽的汉子们只能怒吼一声,扛起盾牌聚集到了一处。
要不是这个声音嘶哑的男子,他们早已是枯魂怨鬼,此刻,军职已成浮云,那人的话,便是天命。
……
北寒主将慕容鄂的心情很差,他的脸色铁青,手中的缰绳早已被他捏的变了形。
原本以为在平地作战,半个时辰就能解决战斗,谁料想,硬生生打了两个多时辰。
最可恨的是自己麾下第一战将金阿古竟然被对方一个小卒敲破了脑袋!更甚者,那小卒竟然走而复回,从千军丛中将数百启辰军救出,结阵顽抗!
两千大军围攻了半个时辰,才让对方折损过半……原因还是那个可恶的小卒!
他真的开始怀疑启辰军的军制了,拥有如此恐怖境界的存在竟然只是一个小卒!
慕容鄂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方才那使人冷汗直流的一幕。
……
眼看着团团围困的包围圈被一人杀穿,愤怒的慕容鄂派出了身旁所有的千夫长,除去死了的金阿古,还有四人!四人共同出击,冲向了那个由于头盔掉落而三千黑发狂舞状若魔神的少年。
能在武力至上的北寒军当上千夫长,这几人的实力自然不弱,可任凭慕容鄂如何想都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其中一人就被那启辰人戳穿了心脏。
三个灵元境千夫长开始齐攻,两刀一矛笼罩在了那启辰人的周身上下。
眼看着那人自顾不暇,节节后退,慕容鄂终于放心的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气松出的瞬间,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他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等他睁眼时,只能愣在马背之上。
那人的枪尖出现在了一位千夫长的后背上,不知何时抢夺的战刀血淋淋的握在其手上,两颗大好头颅从尸身上滚落于地。
刹那,三人亡!
慕容鄂回神时正看到了那双暗红色犹如恶魔双目的眼眸,瞬间如坠冰窖,他不由自主地后退,汗如雨下。
……
“杀了他们!!”强迫自己不想方才的恐怖画面,慕容鄂怒声暴吼,已是癫狂。
骑士们呼啸着开始冲杀,由于距离问题,北军战士们只能架起长枪来应对。饶是如此,前排的骑士们仍被割稻草般无情收割。
下一刻,将阵列旁边的离澈围住那十几个骑士同时行动,那一把把在雨中照映着闪电亮光的战刀齐刷刷的举起。
“咔!!!”雷电劈落,战刀也随之而下!
“咔!!!”第二道雷电落下,轰鸣声掩盖了那数道惨叫之声!
就在刚刚战刀落下的瞬间,一直静止的少年悍然抬头,那张煞气冲天的恐怖脸庞让骑士们不由得微愣,快如闪电的战刀从左向右划动,斩断右侧八只马蹄。
俯身躺在两马之间的少年躲过了其他方向的弯刀,在两马向前跪倒再压向自己时蹬腿而起,刀锋从两个惊慌骑士的后方掠过,带飞两颗鲜血直喷的大好头颅。
而另一只手上的长枪则横扫一圈,将剩余的骑士尽皆打飞。
一系列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起于第一道雷声之尾,落于第二道雷声之尾。
“啊!!!”同伴的死激怒了剩余的骑士,他们一起发动了冲击,战马直冲那个敌人的身体,欲将他踏死在马蹄之下!
“吁吁吁!”战马嘶吼,马蹄如雷!横冲直撞的战马低头扑来,少年快速的换着气息,握刀的左手开始蓄积所剩无几得真气。
前方并排着两匹战马,惯性极大的马蹄沉重的踏在泥泞的地面上,弹起一片飞溅的泥水,狂风怒号!
刀尖插入地面,在战马到达的刹那,离澈的战刀上扬,泥土飞跃而起,打向了两个骑士。
二人条件反射的侧身躲避,当他们再次起身时,视线中只剩下了一道刺眼的亮光。
双腿踩在两个马背上,两具被抹了脖子的尸体坠地没有让他的神情有一丝的波动。
这时出现在离澈身前的正是这股骑兵的统领,他放声暴吼,长刀劈砍而出。气血激烈地涌动!领头骑士的实力显然不弱。
离澈不敢大意,自己此刻真气几近枯竭,唯有白刃对敌了!他憋着气将刀刃竖直的接下这凶猛地一刀,一阵反冲力顿时涌入。
双脚猛然退后一步才将力道卸去,可两匹战马也被这一下踩的悲鸣了起来,开始朝两边疯跑。
左腿用力瞪动,他整个人来到右马之上,右手长枪迎向攻击而来的弯刀。
“呯!”这次全力的迎击终于是没让自己吃亏,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领头骑士后方那些弯弓搭箭的骑士们。
男子急忙俯身想用领头骑士来遮挡,可领头骑士不是第一次这样和手下配合,他直接抱着马脖子,整个身体躲入了战马的一侧。
无数箭矢转眼即至,他只能无奈的跃起弃马,那奔跑的战马被箭射中,嘶吼着倒在了地上。
毕竟是人,离澈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阵力竭地感觉让他头晕眼花。
“去死!”一根根长枪凶狠地刺出,让追来的骑士们不得不退后。
用力的摇头清醒,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战士们护在了盾阵之中。
“兄弟抓紧休息,俺们来挡着!”汉子们坚定地出声,一个个仿佛回光返照般精神亢奋。
人非草木,安能无情。离澈舍命相救,奋战拼杀的保护着他们,这些汉子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力竭的他被斩杀。
年轻的男子轻笑了起来,原本还有的那一丝隐隐地悔意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今日若不死,当与兄弟们……举杯畅饮。”
“哈哈哈!杯子怎行,来日吾等酒坛相干!杀!!!”
“杀!!!”
慕容鄂笑了,对方的士气高涨,对方的战意凝聚在他看来其实是失去希望后的破罐子破摔。他知道,那个恐怖的家伙已经杀不动了。
“吹号!撕碎他们!”战刀狠狠地挥砍,慕容鄂面目狰狞地疯狂呼喊,他身后那号角手们急忙鼓气吹响那苍凉的号角。
“呜~呜~”
“呼嗬!呼嗬!”北寒骑兵退去,那整齐的步军方阵开始步步踏前,无边的煞气遮天盖地直扑而来。
“兄弟们,拔刀!黄泉路上,吾等相依相伴!”方古举盾怒吼,那张已是鲜血满布的脸上青筋暴起。
“拔刀!!!”“哈!”百人之势,却能震天!北军们怒目圆睁,盾墙散去,露出了那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庞。
“小兄弟!走吧,你不该死在这里。”统领着这股残军的老屯长缓缓地挪到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身旁,笑着开口。
离澈惊愕的睁眼,不知他的意思。
“你能回来,让这些兄弟多活片刻已是上苍的恩赐。听着,以小兄弟你的本事,将来定能封候拜将!你若不舍吾等,那便日后带着兄弟们的骨灰,领着大军踏平北寒,让吾等九泉之下能痛快的出口气!”
阿离皱起眉头,轻轻地摇头。右手拄着铁枪而起身,“老哥,吾若想走,又岂会回来。今日吾与众兄弟,同生共死!”
老屯长苦笑着摇头,他看出离澈是个倔脾气,也不知道怎样开口劝说,只能叹息的转身。可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道笑容。“兄弟,俺叫陈信。”
“陈老哥,吾名……离澈。”微微犹豫之后,他还是没有将自己的姓氏也说出,毕竟启辰国中姓洛的真的很少。
“吭咔!吭咔!”战甲碰撞之声已然来到了耳边,敌人那肃杀的脸色已清晰可见。
“众兄弟!冲杀!!!”陈信战刀高举,一个个启辰军放声怒吼,不退反冲!
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慕容鄂长出了一口气,在看到那百余人不再固守而是冲锋时他便知道,这场战斗可以说盖棺定论了。
“呜呼~呜呼~”遥遥而来的号角声让慕容鄂那得意的神色僵在了脸庞之上。
他颤抖着看向远方,入眼处,大雪踏风滚滚来。
“全军突击,左右绞杀!”冰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的双眼顿时黑暗,慕容鄂直接一头栽倒,翻落马下。
那袭来的骑军自己是认得的,那是启辰国名声远扬地轻骑军,落雪玄骑军!在他看到落雪军的瞬间他就明白,那可恶的启辰人自己杀不掉了,这场仗,自己也赢不了。
“屯长!是落雪玄骑!!!我们有救了!”一个年轻的士卒兴奋的呼喊着,让一旁的老屯长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吵什么!快结阵防御!”他嘴中骂骂咧咧,可眼眶里却止不住唰唰留着热泪,这泪,是激动地泪。
北寒军在那号角声传入耳中时便丧失了战意,北寒副将扛起气急攻心而晕厥的慕容鄂,急切地下达撤退的命令,爬上马背后头也不回开始逃命。
那恐怖的白马战军就算是全力以赴都难以战胜,更别说此时厮杀了两个时辰的疲惫之师……。
“扑通……”“嘭……”劫后余生的汉子们一个个不顾形象的倒落在原地,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直接昏睡,也有人激动地锤击着地面。
壮硕的男人几乎是跳着的冲进了人群之中。没等身子站稳就急切询问:“回来救你们那人呢?!”
众人愣愣地看着因为着急赶来而被狂风影响下衣衫不整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无人回答。
还是一直跟在离澈身旁的方古苦笑着将战刀放下,抬手行礼道:“大人,在这儿。”
那人转头,眼中带着一丝异常的热烈光彩。可顺着视线看到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年轻人时,他的脸色瞬间苍白。
“这是?这怎么了?!”
“回大人,没事,只是重伤加力竭。”回答得是陈信,他看着真是拼尽全力保住这一百多人性命的少年,蓦然间敬佩之感阵阵涌出。
男人几步走了过来,走到一半突然转身跑到不远处将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提了过来,随后指着昏迷的离澈道:“给吾救醒他!”
那人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发怒的男子,只是招呼人将年轻人抬起,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他是落雪玄骑军的老医师,自然不会轻易低头,哪怕对方是落雪玄骑的统领也得讲道理。
方才还怒发冲冠的男子嘿嘿一笑,后知后觉的提着长枪骑上白马,给这片惨烈的修罗场喊出最后一声呐喊:“回营!”
这一场战斗后,北寒人人得知启辰军中有个真武境的可怕修罗,其人煞气环身,嗜血无情,犹如杀神临世,所到之处尸血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