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力流淌于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它并非某个生灵的造物,而是世界法则的体现。
这是一个魂力的世界。
斗罗大陆上的任何生物都有驾驭魂力的潜力,不管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谁掌握了最强大的魂力,谁就站在了世界权力的巅峰。
在上古时期,魂兽是这片大陆的主宰。飞翔的巨龙,咆哮的猛虎,嗜血的蜘蛛,高达千米的树精,一同演绎着血腥而暴虐的丛林法则。
那时候的原始人类,只能偏安一隅,随时提防着成为食物的风险。人类中的魂力使用者——魂师,带领这个种族抵御魂兽的猎捕,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
当魂师的修为抵达瓶颈时,便可以通过猎杀魂兽来获得魂环,突破瓶颈,继续提升,魂环也可以赋予魂师一个魂技,强化魂师的各项能力。而魂师的身体由于常年受到魂力的洗礼与浸润,蕴含着珍贵的能量,其肌肉、经脉、内脏对魂兽来说都是极佳的补品,猎食魂师也可以使魂兽的修为大幅提高。
所以说,这是一场互相吞噬的战争,这是一场没有正义的战争。
后来,进化的天平悄然倾斜。
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团结、勇气,终结了魂兽统治的丛林时代,站上了大陆主宰的位置。人们建立起庞大的帝国,筑起坚固的城墙,造桥修路以使四通八达,这才有了文明的曙光。与此同时,森林的面积也开始减小,魂兽的生存空间也在不断被压缩。
历史终于证明,人类才是大自然的宠儿,是万物之灵。而帮助人们抵御魂兽、如同救世主一般的魂师们,也获得了超然的地位。当人类主宰大陆之后,魂师也自然成为人类中的精英阶层。谁掌握了最强大的魂师,谁就掌握了大陆上的最强战力,谁就握住了世界的权柄。
但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懂得这个道理。一万多年以前,天斗帝国与星罗帝国两大政治力量面对宗教势力武魂殿的魂师大军时力不从心,就是因为麾下的魂师数量太少。若不是当时的武魂殿独霸天下之心过重,杀孽过多,几乎与大陆上的所有势力结仇,或许,武魂殿早已统治了整个大陆。而与唐三等人结仇更是致命的错误,那个传说之人,那个传奇的团队,以力挽狂澜之势粉碎了武魂殿的野心。
后来,帝国对魂师的重视与日俱增,也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魂师机构。由于魂师的晋级需要猎杀魂兽,作为大陆上最大的魂兽聚居地——星斗大森林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无数战争围绕着它展开,但也没有任何一个帝国能将它完全划入自己的控制范围。因此,在之后的时间里,星斗大森林往往成为各大帝国边境线的交汇点,皇帝们默认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边境线的设定必须保证每个帝国都能与星斗大森林接壤。但这也间接导致了星斗大森林周边地区冲突不断、边境线模糊,许多地方管理薄弱、秩序混乱,甚至沦为三不管地带。
而奥伦镇,就在星斗大森林北边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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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人有点多之外,哪怕只是脚下的水泥路面都让海安兴致勃勃。对于没出过村子的他来说,商贩、叫卖、讲价、花花绿绿、男女老少、红砖白墙,都是巨大的感官冲击。
难怪雪莲之前一再叮嘱,要海安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一片空地,开始布置起简单的摊位。
这就是奥伦镇,虽然远远不能与大城市相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像海安出生的那个村落,奥伦镇有着正规的行政区划。
比如镇长府,是天灵帝国政治力量最末端的触角。
还有那座甚至比镇长府都高大的建筑,那是玄武堂的分部。玄武堂便是天灵帝国官方的魂师机构,掌管帝国境内大大小小的魂师事务。加入玄武堂的魂师,可以获得帝国的资源支持,同时也有义务执行帝国委派的任务,为帝国的利益而战。
布置好摊位后,二人开始等待第一个买家。由于雪莲的衣服在镇子上已经小有名气,很快就有人接二连三地光顾。海安跟在雪莲身旁,看着那些陌生人把一些小圆片递给母亲,母亲再把衣服交给他们。很快,他就掌握了规律,叫嚷着希望参与其中。
在村子里的生活甚至用不着货币,可当人们需要从镇子上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时,便要用上这些小东西。虽然当今大陆天下三分,但各国有着统一的货币制度,即一金魂币等于十银魂币等于一千铜魂币。魂师界其实并不太重视什么魂币,因为真正对魂师有用的宝物往往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小海安帮着卖了几件衣服,兴致高涨。他虽然不太明白所谓的钱是什么,但和不同的人说话的确令人愉快。镇里的人们都很和善,就比如刚刚有一位大叔,还夸海安可爱来着。
太阳快到头顶了。
“妈妈,我想尿尿。”海安拽了拽妈妈的衣服。
“去去去,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了。”雪莲笑道,“快去快回,回来就该吃饭了。”
他们带了干粮作为午饭。
“好的,妈妈再见!”海安跑了出去。
“注意安全!”雪莲喊道。
“知道了!”海安一边跑一边回头,摆手示意。
在他的视野中,只有半个妈妈的身影上下晃动。那一刻,他其实看不太清妈妈的身形。如果是面对面的伫立,他还可以好好看看妈妈,仔细记住妈妈面庞的每一个细节,记住妈妈那天穿的衣服,记住妈妈的手的样子。他可以将妈妈的手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以至于可以从一千双、一万双手中一眼认出妈妈的。他还可以看看妈妈的眼睛,即使那神韵难以复刻、难以描摹。可事实上,在跑动中他什么也没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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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在偏僻处找到了一处墙根,迅速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随后,他便开始沿原路返回。小街交错纵横,海安跑了起来,因为他怕一会儿忘了回去的路。
可就在一个转弯处,海安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虽然是一个成年男子,却不知怎么的踉跄倒地。
“对不起!对不起!”海安惊呼一声,连忙去扶他。
可那人却摆手拒绝,就在原地坐下,道:“没事没事,让我先坐一会儿。叔叔腿上有伤,需要休息一会儿。”
海安很是紧张,满脸歉意,道:“叔叔,实在对不起,我······”
“没事没事。”那中年人倒是和善,“哎,你是不是刚才那个卖衣服的小孩,跟你妈妈一起的?”
“啊?”海安这才定下神来。他仔细一看,面前这人正是之前夸他可爱的中年人。
“对对,就是我。”海安这才放松下来。
“了不起啊!”中年人摸了摸海安的头,竖起了大拇指,“这么小就知道帮大人干活,真懂事。”
“呃,”海安有点不好意思了,“叔叔,要不然还是找个医生什么的,您都摔倒了。我······实在对不起。”
“没事,不能怨你。叔叔这腿伤都多少年了,平时走路都不太利索,叫你一个小屁孩撞翻,嗨,丢人现眼喽!”中年人笑笑,豁达的很。
海安更加内疚了,他可是撞倒了一个腿脚本就不灵便的人。雪莲经常教育他为人处世的礼仪,所以他明白自己闯了祸,即使对方并不计较,他也觉得需要补偿人家。唯一让海安感到有点困惑的是,他记得之前那位叔叔来买衣服的时候,也看不出他腿脚是有伤的,而现在,这位中年人即使被称为跛脚也不为过。
“轰”的一声爆炸声,将海安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扭头一看,远处一排排房屋的上方,露出各色光晕,就像是有人在地面上点燃了烟花。进入耳朵的声音也变了,原本是各种叫卖与嬉戏,嘈杂而祥和,现在是尖叫与哀嚎,统一却疯狂。
发生什么了?
海安愣住了,他已有的所见所闻使他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但理智做出了最简单的判断:那是在妈妈的方向。
海安正要飞奔出去,却被那中年人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去?”中年人一手撑地,一手拽住海安。
“我妈妈在那边,我要去找她!”海安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因为此时来自远处的声浪越来越强,正在将他们淹没。
“不行,有危险的!”中年人大喊。
“我不管,我就要去!”海安喊道。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挣脱了中年人的手掌,奔向远处。
“哎!小孩!你疯了!”中年人又喊了一声,但他终究没有站起来并追上海安,只能看着海安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的脸色变了,原本的惊恐、焦虑、关切骤然消失,转变成了没有表情的表情,那是最极致的漠然,最极致的无情。
他缓缓站起身,拖着一条瘸了的腿,消失在小街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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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拼命地跑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怕。
他与绝大多数人的方向相反。一路上,他见到了无数张惊恐的脸,那种表情他从来没有见过。无数人慌不择路地跑着,有的人带着孩子,有的人捂着伤口。
一个巨大的黑影飞来,险些砸中了他,那是一块碎石,不知道来自哪座建筑。
他看到许多房屋着火了,不过那火焰却是黑色的。即便离得很远,他依旧感觉到了热浪。
燃烧的噼啪声、凄厉的哭声、一声声轰鸣,正无情的围绕着他。
一个人在烟尘中突然显现出来,但海安来不及绕行,只得跨过了他。
那个人是躺着的,一动不动。
海安突然想到了那个词:死亡。
他的脸上早已布满了眼泪和鼻涕,面部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可他依旧在跑着。
近了,近了,他已经快到雪莲的摊位前了。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群身影飞速闪动,有的人像巨型的野兽,比房子都高,还有人不断扔出黑色的火球,他们的身上都闪耀着黄色的、紫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像奇特的彩云,光怪陆离。一道道冲击波顺着空气传来,甚至让他难以站稳。
他似乎听到了“海安”这两个字,似乎有人正在喊他的名字,他连忙向周围看去。
这时,一团鲜艳的光球疾速飞来。虽然离得很远,但海安明显感觉到了那被扭曲的空气。
光球轰然爆炸,吓得海安赶紧抱头蹲下,幼小的身躯止不住颤抖。
当他抬起头时,一道人影正好从空中落到了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她已经没有下半身了。她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但那只是短暂的彩虹,终究要落在肮脏的地面上。原本蕴藏万千的眼眸也陷入呆滞,就像是最后的蜡烛,还在挣扎地、无力地燃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失去了所有的优雅,所有的灵秀,半身不知所踪,半身沾满泥土,她抬不起头,只能妥协地将半张脸放在混乱的大地上,斜着眼睛去看面前的男孩。
最后的烛火也熄灭了。
海安站起身,发现又有一道光球飞来,他已经避不开了。
他索性低下头,想多看一眼面前的人。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可是他难过地发现,那张脸沾染了很多血和土,双目无神,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样子了。
在一片强光中,海安失去了意识。他只能感到被一种温暖包裹,就像是泡在温水里,更像是在妈妈的怀抱里。
再见了,妈妈,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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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米高空之上。
男子静默地站在云端,旁边是闭着眼睛的海安。
如果世人没有见过恶鬼的嘶吼,那么看看男子此时的脸便知道了。
许久,他平静下来,瞥了一眼地面,像是俯瞰苍生。奥伦镇中的暴乱还没有结束,两个魂师组织仍在闹市区肆无忌惮地厮杀,毫不顾及无辜平民的伤亡。
他沉默着,在自己心中的必杀名单上又加了几个人。
随后,他带着海安消失了。
此时此刻,恰是正午,太阳在正头顶,向着大地发出最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