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问题出在哪我反而松了口气，要不然我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假装没有看到屠夫的牌，也不知情他们做的局，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紧紧地盯着荷官，身子微微前倾，随手摸来一个砝码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塞到了荷官上衣衬衫的口袋里，然后将他的袋帽合上，又随手各扔了砝码道屠夫和大嘴的面前，表情轻蔑地竖了个中指，“拿着吧！爷赏你们的！这局算我输。”
说罢自顾自不急不缓将砝码扫入自己的口袋，与荷官错开一个身位，回头给大嘴和屠夫一个强者的微笑，“明天这个时候，记得带满自己的荷包，在这里等我。欢迎你们的复仇，我的朋友们。”
然后不给荷官挡道的机会，快步往前走去，站在房间过道狭窄的连接转弯处，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我能感觉到大嘴和屠夫如针扎一般在我背上的目光，但从我越过荷官身位就算彻底离开了赌局，他们做什么都迟了。
风如晦亦步亦趋跟在我的身后，头不都抬。下楼的时候我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放空自己的脑袋，几次都差点撞上墙。
从三皇娱乐会所出来我的脚步发颤，差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可即使到了外面也是不安全的，这个城市都是丧尸建立的……
我的脸颊滚热发烫，与刚才气场嗨爆睥睨众生不同，我的内心一直处于行将崩溃的窒息中，我想大口大口的呼吸，可事实上那只是精神上的疲倦和依赖，现实的我并没有缺氧。
“方寸，你最后实在是太厉害了！”风如晦小声的说。
我笑了笑，没敢对他说我最后完全是死里逃生，要不是他提醒我，今晚我俩都得交代这儿。只说：“我早就看破了他们的伎俩，最后胖子让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玩猫腻，大嘴这个家伙一直不温不火，其实一直想着怎么坑我，有一次当队友完全不出力，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和屠夫有一腿。最后我打算把牌分开出。”
“分开出？”
“一张一张来，只要我不出炸弹7，他们就心有顾忌。何况他们内部也有分歧，屠夫输得多，大嘴输的少，只要稍加暗示，他们就会互相猜疑。”
我完全是在瞎说，只是让风如晦觉得安心，其实今晚离万劫不复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把牌真交代了需要支付二十多万的丧钞，我们并没有。
“方寸，你真厉害，我本来想提醒你最开始第一把屠夫手里就有炸弹五，你跑了他也不出，还塞入牌堆里很奇怪。没想到你一眼就瞧出来了。”
“没关系，我们明天还有机会，这次会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我拍了拍风间絮的肩膀，笑容灿烂。
刚才风间絮的话让我差点没缓过来气，以前跟过小叔打过几次年夜牌，他对我说不熟悉的牌桌不要上，有生面孔要警惕，我都只是听听。却没想到第一次上赌桌就差点翻船，而且还是傻乎乎的丧尸！
在赌局上没有谁是傻子，如果有，那很有可能是你自己。
小叔对我说真正的朋友很重要，人一生都不一定能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们会在你真正陷入危险的时候帮你，而不是害怕的袖手旁观，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人广结善缘固然重要，可也要有过命的兄弟。
刚才风间絮大可以一走了之，他根本不需要以身犯险自己去撞一个女仆丧尸，他很可能这一撞之下自己被发现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欠了他一条命，我看着他身上的咖啡污渍，问：“疼吗？”
他啊了一声，顺着我的目光，然后看了看四周，一下子就跳起脚来，龇牙咧嘴道：“沃日啊！能不疼吗？嘶啊……我为什么要去撞那个丧尸啊啊啊！本来你能赢的，我的肉啊！我的钱啊！”
他在“午夜”的大街上狼哭鬼嚎，却又不敢大声，活像一个滑稽的话剧扮演者。
回到宾馆，风间絮将衣服脱了下来，胳膊上红了一大片，要不是穿的稍微厚了点，里面的衬衫又是丝绸的，说不定会有很严重的烫伤。尤其是丧尸对血肉味儿很敏感，好在没有起泡没有出血……不然我们根本就走不出三皇的大门。
我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个砝码，算上风间絮给我的三个，今晚收获了十七个砝码，代价几乎是我们的两条命。我们俩半晌相顾无言，我也理解了风间絮的辛苦，这每一张丧钞，全是拿命换来的……而且，这一千七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曼不说这一天三百多的房费，光我俩吃喝都很辛苦，那些人类世界的寻常食物，却是这里的高端点心，比如三皇娱乐里面提供的咖啡，一杯就要六十多丧钞，巧克力要七十多丧钞。
我们离开这种地方又几乎不能生存，这满大街有卖衣服的，有卖表的，有卖刀具的，却独没有超市和卖吃的。又或者他们吃的是血淋淋的肉，我很难下咽。
我觉得风间絮来这儿另有隐情，可能和我一样是被骗来的，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没有开口说要我帮忙，我也就不去问他，看他对这儿的熟悉程度明显是逗留过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凭借他的身手，如果有想见的人，应该也见到过了。
换好衣服，我和风间絮又出去了，此时相当于人类世界的下午两点，也是丧尸最疲惫困乏行动力低下的时候，现在不出去熟悉一下丧尸的世界，等“白天”降临，街上全是丧尸，就没有机会了。
何况我现在也是真的饿，肚子完全瘪了下去，咕咕的叫唤，虽然背包里装的有食物，但那只能顶一天的量，我现在得跟着风间絮找到解决之道。好在风间絮对这里足够地熟悉，他领着我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半人化丧尸娘开的咖啡厅，点了两杯“廉价”的咖啡，吃了份牛排，一边观望着街道，一边写着小卡片消磨着时间。
这个丧尸娘是个外国女人，金发碧眼，具体哪国看不清楚，很是吸引人的目光。上半身穿着一条米色的毛衣，没有其他的修饰，下面则是一条苏格兰裙。
丧尸的午夜并没有什么人，过了会儿，老板娘自个儿坐了过来，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却略显惆怅，“这种凌晨一般是不会有丧尸过来用餐的，你们是刚从娱乐厅出来的半人吧。”
我冷眼看着主人坐下时搁在桌子上，不知道算不算午夜可口的夜宵。风间絮歪着头看她，略有疑惑之后腼腆地低下了头。
他似乎很不习惯女人挨着他的身子坐，之所以女人坐在他那边，可能觉得他比较熟悉，风间絮在之前来这里吃过几次。
小叔说女人天生是克制男人的生物兵器，对于随便接近搭讪的女人要保持警惕，因为很可能你已经是她们的猎物了。
这种女人足够让很多男人趋之若鹜，她一定经历过不止一个男人。虽然我这么想有诋毁的成分，但在这个地方如果没有足够警惕的话，连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我记得，那时我刚来到这里，也是去了那个地方鬼混。那时候我实在是吃不惯那些。”
“我始终难以下咽，然后就去了三皇，当一名服务生。我始终不会忘记当时扎在脑海里的那一幕。狭小的隔间，四周密不透风。嘴中大口呼着气眼神涣散地看着我，说；‘你是下一个吗？’，我当时站都站不稳，往后跌倒撞上门口的垃圾桶。”
风间絮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詹妮笑了笑，“我竟然会在意那种事情。真是可笑。”
风间絮又问：“那你就从来没后悔过自己变成丧尸吗？”
“后悔？”詹妮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风间絮。
我霍然站了起来，将咖啡杯子打翻，咖啡洒了出来，桌子上沾花了一片，我满怀歉意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詹妮女士，真是太抱歉了，麻烦您了。”我这句话说完她一愣，看着咖啡的污渍往她那边淌去，就要沾染，她没办法站了起来。随着她的站起，桌子上的压力仿佛骤然一轻，她出去拿抹布擦桌了。
我飞给风间絮一个卡片，上面写着一个“走”字。
他惊诧看着我，然后站了起来，到门口付过钱，看着花出去的两张票子有些肉疼。之后在无人的街道上慢慢散起步来，我才对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说：“她当时离你那么近，难保看不出什么？你是有体温的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