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洛洛离开后,经过李清禹一番介绍,与两位兄长的商议,双方坦诚相谈。告知来意与用意后,李景禹问,“不知少卿兄可愿意与我灏军共同抗击日寇。”
“民族危难,自当尽一份心力。相信只要是有血性的儿女都会抵御外敌。”
抿了抿唇,“您明白意思。”
在亓少卿示意下,亓言希道,“穆禹、清禹哥”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离开。
“既然聊正事儿,我也就不客气了。”
“嗯。”
“灏军形式不容乐观,外有贼寇,内有忧患。此行以提亲为幌子或是目的。于我亓家而言都不重要。因为……”眼神坚定,“我不会让洛洛嫁入贵府。其次,您说是抵御日寇,但求的还是我亓家支持。夫人救过我母亲一命,我亓家不会对三位怎样,所知也绝不向外透露。但父母年纪大了,只求一家安稳。这,便是我的答复。”
“督军”亓楚风早将大权交给亓少卿,只是亓军内还是称呼为少督军。李景禹站起,向亓少卿深深鞠躬,“我知道我们所求太甚,您刚才所言已经是对我兄弟三人最大的保护。可还是想说……如今家父危在旦夕,我们三人此行便是孤注一掷。宛军对我虎视眈眈,甸军更是伺机而动,我军的今日,未必不会是亓军的明日。安居一方自然是好,可树欲静,风却不止。不为别人,就算是为亓家上下,宜州百姓着想,督军您也该深思而行。今日清禹和洛洛都累了,明日、明日您再答复也不迟。何况连日照拂也该由我兄弟三人感谢一番,明晚秦淮河,我兄弟三人静候。”说完便离开。
亓洛洛解释完,姜臻关切问,“那他们不会真要打政治联姻的主意吧?”说完又立刻否定,“没事没事,少卿哥肯定不会同意,言希更不会,那你出来时干嘛?”
“正因为他们提出什么,我哥都不会同意,所以我才要出来,给我哥思考的时间。”
“怎讲?”……瞬间恍然大悟,“你是想帮灏军?”脑回路瞬间转弯,“你该不会真喜欢上那花花公子了吧?”
“我是想让亓灏两军强起来,如今宛军独大,甸军势力也日渐强大,如果亓灏不联手,那李家倒下,我们便为俎上鱼肉,我一家生死是小,亓军上下百姓是大。日本人能向李家动手,证明已经觊觎,日后未必不会有战争,减少内耗才为上策,只有强,才不会任人宰割。”说话时眼神的凌厉让姜臻打起冷战。
看着这个若即若离的朋友,“洛洛”姜臻不是害怕,而是心疼,“你是个女孩,不满19岁的女孩。”
“我知道,可怎么啦?”内心: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在亓洛洛努力回忆中,姜臻抱住亓洛洛,“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可以像父亲一样做一军统领,可有些时候……洛洛,你没必要逼自己。”
“逼?”
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亓洛洛身旁,看着来往的女孩,每一个都打扮得很漂亮,华丽的服饰,精致的着装,看着亓洛洛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女孩子,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照顾的很好。”
与其说是不化妆,不如说是施岚看不上民国的化妆品,毕竟没有卸妆水,化学残留物在自己皮肤,等到年纪稍长些就能布满皱纹。
而在姜臻的‘误以为’下,拉着亓洛洛买了不少胭脂水粉,武叔做旗袍的速度是远近闻名的,整整一下午,姜臻帮着亓洛洛收拾了一番,甚至还专门买了几身洋装。化妆与不化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下午到武叔这里,亓洛洛先进屋,“武叔,做好几套了?”
“今日事多,只好了两套,正巧你们一人一套。”抬头,看见第一次化了妆的亓洛洛,“二小姐,您这是……”
亓洛洛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很奇怪?”
武叔摇头,一会儿才吐出几字,“更好看了。”
“武叔可真会说话”姜臻笑着进来,把亓洛洛推走,“我就说看完电影过来,你非要现在来。”又对武叔说,“武叔,您忙您的,做好连同我的一起送到督军府就行。”
“好,两位慢走。”
二人异口同声,“谢谢武叔。”
想起小时候,两人就是这样嬉笑出门,在武叔这里游戏,还记得武叔家有个女儿,只可惜年幼时生了场病,再来,人就已经去了。那时候的亓洛洛和姜臻就约定好,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要毫无保留向对方说,相互之间也是对方最好的闺蜜。姜臻也时不时到亓家与亓洛洛一起,尤其是亓洛洛每次受伤期间,姜臻也都是无微不至照料着。
晚上送姜臻回家,亓洛洛才一人在街上走着,巡街的士兵见到亓洛洛立正敬礼,“二小姐。”
司空见惯,亓洛洛点了点头。刚一小队人过去,便看到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直到那人搭在自己肩上,亓洛洛也没任何反应。
“姐,你怎么没动手啊?”
“刚一队人过去,脚步停了,还敬了军礼。除了你,就是哥哥呗。”
亓言希笑着说,“你和姜臻姐出去一天了,看你这么晚没回来,就想来找你。”
“找我?是有话想单独说吧。”
会意一笑,“姐,李景禹对哥说,希望一同抗击日寇。”
带着不屑,冷笑一声。
“姐,你怎么和哥的反应一样啊。”
“我问你,如果有人要打我和哥,你会不会坐视不理?”
“当然不会。”
亓洛洛又问,“如果我远远看见有人要找我麻烦,对你和哥哥说我们携手,你会不会觉得多余?”
有些气愤,脱口而出,“还用你说嘛,我和哥当然在所不辞。”
“所以,李景禹说这话,你觉得哥该用什么态度?”
挠了挠头,“怎么觉得他说的,很多余。”
“话能说,都是有原因的,既然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自然是……”看向亓言希。
对方也很快回应,“有求于人。”
两姐弟在月光下边散步,亓洛洛边回答,“所以,他们是想……”
亓洛洛问,“哥和李景禹单独谈的?”
点头。
本来姐弟间安静的谈话被正对面出现的身影打破,姐弟俩还在疑惑时,对方问,“连我的背影都不认识了?”
熟悉的语调,亓言希问,“常余哥?”
那人转身,笑道,“还是言希聪明”看向亓洛洛,“哪儿像你姐,什么也不放心上,什么也想不起来。”
亓言希上前搭着常余肩膀,“常余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眼神不时看向亓洛洛,“允许你姐出国回国,休养又回归的,我就不能早点完成学业回来?”
低头会意一笑,忍着笑意抬头看向天空,“今晚夜色不错、空气也蛮好的”边说边往后退,“你们慢慢聊”越走越远,还不忘叮嘱,“慢慢聊啊”挥着手跑着离开。
站在原地的亓洛洛汗颜又无奈,只见那奔跑速度,一个身影就这么渐行渐远了。常余笑了笑,走近,“我送你回去吧。”
亓洛洛点头。
就这么沉默着,直到远远看见亓家大门。“这么久不见,连一句话,都不愿和我说?”亓洛洛正要开口时,常余制止,“我道歉”眼神与态度都十分诚恳,“怪我没有尊重你的意见。”
亓洛洛停下脚步,看着常余,久久没有开口,而常余也这样注视着她。抬眼,看着月亮,“今晚的月色,真的不错,很适合散步。”
常余还在愣神时,亓洛洛已经前行,斟酌她说的话,自然流露出笑容,疾步追上前去,“这是原谅?”
“你如果觉得是,那就是。”
常余问,“是忘了?”
“记性这东西,不是看自己想记得什么吗?”
笑着,先一步站在亓洛洛面前张开双臂。
亓洛洛问,“干嘛?”
“用西方礼仪来解决我们之间的尴尬,”环视四周无人,看着亓洛洛才说,“毕竟曾经也是即将结婚的关系,拥抱……也不算过分。”
亓洛洛先是看着,随后才露出笑容,常余提着的心也在笑容出现的刹那放下。亓洛洛上前一步,拥抱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正要松手时却被对方紧紧抱住,亓洛洛有些奇怪。
常余解释道,“就一会”语气很是自然,亓洛洛也放松下来,却不曾想对方又贴面道,“我想过了,已经被拒绝了一次,难道还怕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吗?”
亓洛洛推开,“你……”明显含着些气愤。
在惯性下,常余也后退一步,摊开双手,“半年前是我的冒失,才在未询问过你意见下,鲁莽地向伯父伯母提亲,但如今,我仔细想过了,如果我还放不下,为什么不继续追寻我的幸福?”
“可一意孤行,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常余一脸轻松,“所以我才在你休养期间选择去你去过的国家,感受你曾经接触的一切,我甚至走在街上都会想,这里是不是你也走过?”看着亓洛洛,“洛洛,就算如你所说,你不爱我,可我愿意等,也情愿等。”
“常余”看着对方,“我说过,你喜欢的,是受伤失忆前的亓洛洛,可我就算想起来一切,却依旧觉得离我遥远,我只能回想起曾经的只言片语,或者只是一小段画面,这样的我早已不是之前的我了。”
常余点头,“我知道,你说过,我也听进去了。所以我选择……”贴近,认真看向亓洛洛,“现在进一步了解你。”
突然被冲出来的人一把推开,“你是谁?”震惊的不止常余,还有亓洛洛。
同样的话,常余反问,“你又是谁?”
“李清禹”眼神直勾勾盯着对方,两人的眼神都不乏怒意。
常余游刃有余道,“我可是洛洛曾经要结婚的人,我和洛洛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管吧。”
亓洛洛内心:果然,偶像剧情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不过……你俩一个是统领儿子,一个是没有军权的督军幼子,不管选谁都能把我命搭进去,选你们?我有病吗?闭眼,张开手臂将两人推开,“谢谢送我,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常余微笑道,“好,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拜访伯父伯母,对了,我从国外带了些礼物回来,还有姜臻的。”
亓洛洛敷衍点头,“好,明日见。”
常余边走还边招手。
李清禹不屑,“亏我以为咱俩算是经历生死,彼此已经是对对方最重要的人了,枉我以为你今日是故意找机会让我兄长与少卿哥相谈,原来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只不过是你和人私会的借口,亓洛洛,你还真是不简单啊。”
也不知道是气话,还是真话,但这一切也不那么重要了,解释反倒觉得确有其事。冷冷问,“你是我谁?”
“我……身为朋友,我看不惯还不行吗?”
亓洛洛点头,“那教训完了吗?”
“完了。”
“那谢谢七少费心,不过我的教育还无需他人费心。”
“亓洛洛!”拉住刚迈进门槛的人,“你对我就是这种态度?”毕竟和刚才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内心也十分不平衡。
亓洛洛看向李清禹,冷静回答,“如你所说,不过是我救过你、你救过我的朋友关系”理智分析道,“昨天经历生死,不过机缘巧合,换了别人未必做不到,倒是你……难道对我产生了信任?还是感情?”不屑一笑,“你我今日为友,日后未必不会成敌,难道你的意思是,在你灏军需要时,拿我当跳板、铺路石,那不需要我的时候呢?当我的价值被消耗完,作为你,又能怎样?告诉我,会一辈子爱我,甚至承诺像我父母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轻蔑一笑,“李清禹,你我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别天真了。我也不想将自己置身于维护亲人还是维护丈夫的两难境地中。我的责任,不在于找一人度一世,而是护一方得平安。日后,你我也只是友,不相干的朋友。”说完亓洛洛便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途中亓言希道,“姐,刚才……不至于那么说吧。”
“早点教他认清现状也好。”亓言希点点头,亓洛洛深呼吸后,扯着亓言希的耳朵,“我还没找你算刚才落跑的账,你倒指责起我的不是了?”
“姐姐姐”怕惹人注意丢了面子,只能轻声叫喊,“这不是因为常余哥刚回来,连家都没会就直接找你嘛。”
“我就说他怎么刚回来就知道我在哪,感情家里有个细作啊”
“姐,我这哪是什么卧底,不还是为了你的幸福嘛。”
“好你个亓言希,为了我的幸福,什么时候我的幸福需要你来确定是不是了?你帮我做选择?要不要我找哥聊聊你今晚的行径啊?李清禹晚上为什么出去?他们住的地方那么远,为什么出现的那么是时候?还口口声声对我说‘不至于’,是谁不至于啊?”
苦笑,“果然,知我者莫如姐你啊。”下一秒快哭出来,“耳朵耳朵,真疼啊”
下一秒亓洛洛换手抓着亓言希头发,明明比亓洛洛高出一个头的亓言希就这么被揪着走,直到亓洛洛小院,小桃司空见惯,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二小姐好、三少好。”两人从身旁经过后,小桃摇了摇头,继续擦拭桌子。
一把甩在沙发,亓言希感叹,“哎呦,我腰诶”
“你再喊!”
立马认怂,“我错了,我错了姐。”
“错哪了?”
“错的太多了”边揉着耳朵,边嘟囔着说,“可是姐,你都快十九了,总不能为了亓军一直待在兵营吧,你看看姜臻姐,再看看别人家的姐姐,不是待在家里享受着一切,就是打扮着自己每天和姐妹一起玩耍,你倒好……成天不是练兵就是领军,那晚我和哥过来,小桃进屋叫你,见她神情不对,我就多嘴问了一句,小桃说看你浑身是伤,心疼的。”顺手拿了毯子递给坐在一旁的亓洛洛,“哥平时什么都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的,可小桃刚说完我就见他一直皱着眉头,那天你穿着裙子,不止哥,我低头也看见了,脚上腿上都是伤。”哽咽了下,“明明就体寒,冬天还到北边去打仗,哥都说你最怕冷。”
内心:这都是之前的亓洛洛。
“姐,你身体已经累垮一次,这才刚好,我只是觉得常余哥很爱你,也是自小长大的情谊,常伯母早逝,常余哥也是独子,日后你们去国外,找个无战乱的地方生活,为你好,你还打我。”
其实心里是知道的,但……按理说这个身体已经死了,按照常理说,我只能生活到意识存在的那天,已经死了的人就算有丈夫,也不可能有孩子。而在想到这些时,眼神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看着亓洛洛,亓言希眉眼有些泛红,“姐,你有心事?”
摇头。
“可你刚才的眼神……姐,我知道你和哥背负了很多,可是能不能也让我分担?”
微笑着,摸着亓言希的头,“你一直都在我和哥哥身边。”
摇头,“你们俩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好远。”看着亓洛洛的双眼就这么自责的低下头。
鼻尖微酸,眼眶瞬间含着泪水,“言希”亓言希抬眼,看到亓洛洛的眼眶,泛起心疼。到你姐姐身体,我感受到与一般女生不同的一切,也许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消失了,也许这个身体也会因为我而离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姐”
“言希,我们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但既然被选择在这里,我们就该承担着应该承受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最后那天会是怎样,可是在仅有的时间里,我想如我所愿的活着,哪怕不被理解,不被认可,不被关心,可是我在做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我喜欢的事,这就足够了。你的用意是好的,可看起来好的就一定是对我好的吗?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强迫自己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或者逼着自己成长,只为了分担我和哥哥承担的那份。我们是亲人,任何事,都有我,有哥哥,还有爸妈支持你。你喜欢的绘画,是可以继续的,出去见见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是好的。”
摇头,“姐,爸妈在这里,哥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亓军上下数万人在这里,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就像你和哥一样,只有大家都安稳了,才是最大的慰藉。”
姐弟二人微笑。内心:亓洛洛,如果这是一个已死的身躯,那么我承诺一定尽你所学去支撑起亓军的安宁,尽可能……保住亓家每个人。而这看似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