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颗棋子从天际落下,穿过浮云,往一座硕大的城池坠去。
尊王城外,夕阳渐西下,晚霞绚烂似火,将浩瀚的天空烧成一片赤红。牛羊懒恹,飞鸟归林,可大道上来往的客商仍是繁多,田间的农夫仍手持锄头挥汗如雨,为求生计迫使人们比禽兽还勤奋。
一队巡视的士兵往城里走过,这队士兵大多是青年,生性活泼,一路有说有笑,有两个士兵还勾肩搭背,显得非常亲密。
随着轱辘之声传来,一辆华美的马车开来,这是前往城内的外地使者,马车所往,路上行人皆赶紧避让。
那队士兵也齐齐站在道旁,让马车过去。领队的兵头是个中年人,他面目严肃盯着士兵们,这些年轻的士兵们都不敢再说笑,挺身抬头正容而站,倒像一列好似经过训练的宫廷仪仗卫队。
马车的车幔掀开,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他皮肤黝黑,戴着奇怪的冠帽,虽坐着仍能观其身材细短。
此人乃沉舟域扶摇岛正使离孚,这次前来是奉主人之命来中州朝贡,顺便打探消息。离孚还记得离别岛主时的场景,那也是一个黄昏,落日照在大海上,天地俱红。
扶摇岛主:“离孚,你这次不是去游玩的,有用的消息都给打听回来。”
离孚:“主上放心,离孚此次朝觐会放一千只眼,一千双耳!”
一阵农夫吆喝的声音将离孚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头伸出,左右环视,见两个强壮的农夫在“竞赛挖土”,旁有数人在给他们加油。
离孚口中啧啧称奇:“果是中州圣土,民众辛劳,士卒有礼,非我方外小邦可比也!”
马车不紧不慢的向前开着,经过了一棵大槐树,树下有一群孩子围着一个老者,老者头发花白相夹,面带几丝顽皮的微笑,衣着颇为破旧,却很干净。正是隐世的高人玄机。
一个小孩撒娇,让玄机讲故事,其他孩子跟着起哄。
玄机怪目一翻,伸出双手:“拿糖来。”
起哄撒娇的小孩啐道:“又来了。”
玄机嘿嘿笑道:“无利不起早,不给糖,老夫嘴皮子都懒得翻一下。”
孩子中年级大的孩子,给了玄机一把糖,请教道:“老丈,为何人们都管这里叫中州?”
玄机嘴角得意的撅起,他没有马上直接回答,而是随手捡起根树枝。
这个孩子叫商逐,他面相普通,身材普通,衣饰普通,出身也普通,不过玄机看他却并不普通。
玄机在地上边画边说:“小家伙们,看好了。”
孩子们都将注意力集中老者身上,尤其是那个请教的少年(商逐),脸上是虔诚的表情。
地上出现了一张用树枝所画的很模糊的地图,几个小孩揉着双眼,看不清哪是哪儿。
一个小孩指着东北边,问道:“爷爷,这是哪里?”
玄机娓娓道来:“距我们这里一千五百里的东北方向,常年飘雪,山林错杂,号称冰林域,为肃弓一族之地。冰林域的西边,也就是我们中州正北一千多里的地方,草原广阔,多产牛羊马匹,豺狼出没其间,号称苍茫域,为苍狼与白驹族之地。苍茫域以西,也就是我们中州的西北方向,两千多里的地方,干旱少雨,风沙不断,荒漠连绵,号称漠绝域。”
玄机的演绎不仅吸引了身边的孩子们,连经过的马车也停下了。
离孚叫道:“停车!”
车子停下,一个下人扶着离孚走下,离孚拂开他,径直往玄机这边走来。
玄机似是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到来,仍用树枝指着刚画的图形,不快不慢的说着,离孚屏息静气,倾听玄机所讲,那些小孩子听得半懂不懂,一个个抓耳挠腮,很是毛躁状,商逐一如平常的冷静。
玄机正欲继续再言,大道上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骑兵快马加鞭往城里赶去,一时尘土飞扬。
快马奔驰,一个骑术不精的骑兵从马上摔下,为首的骑兵头目孟源双目如火,似能点燃正要落下的夕阳。
孟源呵斥道:“快些上马,莫误要事,出了问题,大伙都担待不起!”
摔了的骑兵来不及管身上的伤,忙上马追赶大部队而去。
离孚望了望天,夕阳落尽,不觉间已是初夜降临。离孚朝玄机拱手示意,玄机也是低头回应。
离孚上了马车,将车幔放下,急催车夫开车进城。
玄机抖抖身上的尘土,脸上顽皮的笑没有了。孩子们还缠着玄机,玄机指指天上:“天色不早了,各自回家去,小心被你们的爹娘打屁股!”
商逐朝玄机很是歉意的笑笑,领着小孩子们各自回家去了。
一个收工回家的农夫看到了这一幕,戏谑道,“老夫子,你又骗小孩们糖果了啊?”
玄机怪目一翻,辩解道:活可以多干,闲话则要少说。我怎么叫骗呢。孩儿们求知若渴,向老朽求教,老夫给他们传授知识,收取点糖果,好拿到市集上换盐米,老朽也要生活啊。
农夫:“瞧你那点出息,老不正经的!”
玄机:“你才不正经。”
玄机还要再辩解,农夫不理他了,叫上自己的孩子回家去了。
玄机慢步在乡间小路上,嘴中念叨:“好像要起风了。”
一个认识的农夫在旁路过,听闻,看看四周,“没风啊,哪里起风了?”玄机不理会农夫,自顾自的仰望着远处,脸上的表情一改与小孩时的轻松,面皮紧绷,锁着一股肃穆之气。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树林,树林后掩映着一个小木屋,玄机开门进去,关门。门缝中透射出昏黄的灯光,传来一阵叹息声。
离孚进了尊王城,他想象过尊王城的浩大,不过亲眼见到,他才知道自己想象力是多么的匮乏。
进城门后,左右一尊奇大无比的石像,右边是一个中年男子石头像,高约三十米,头戴宝冠,身穿长袍,离孚仰面望去,那男子剑眉虎目,不怒自威,虽衣着潇洒平和,可右手持有一长剑,指着正前方,这便是神龙朝的开国君王伏钧大帝了。对面是一尊怪兽像,头如雄狮,身如猛虎,可身上有鳞甲,爪如龙爪,怪兽匍匐于地,可那股凶气似隐隐待发,只有伏钧大帝的长剑才能镇服它。此兽名洪鳞犼,乃洪荒时代的猛兽,以人为食,四处为祸,被伏钧大帝制服,成了他的坐骑。
马车徐徐向前,离孚只见正前方的大道一直蔓延向前,看不到终点一般,真是十里长街万家铺,数条道路与此大道交叉,将城市分割得如棋盘一般,各市各坊沿街而建,各色招牌,各式人等的服饰,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大道一直通向宫城,离孚隐约看到有一面高大的朱色城墙将宫城与外分隔,城墙内,宫城深似海,只有高高露出的屋瓴,闪闪发光的琉璃瓦,向世人展示着王权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