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星不紧不慢,出来对两位嬷嬷行了礼,道:“李嬷嬷明察,是李将军让我哥哥暗地里跟随队伍,以防不测的。”
原来蕴霖派阿游护送蕴星入南蛮,当初在李子英那里过了明路的。李子英自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让蕴霖心生不悦,况且他知道阿游是蕴霖身边得力的贴身护卫,武艺高强,他护送自己的妹妹到山南,不等于顺带也保护了这一队人马。这等便宜的事情,李子英自然不会浪费。他干脆给了阿游一个令牌,作为此次深入南蛮的暗卫。
李嬷嬷和尤嬷嬷也吃了一惊,她们本来以为云蕴霖是自作主张,还真不知道李子英那里是报备了的。看样子星儿这个丫头又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她俩对视了一下,多年共事的默契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还没等她俩说话,朱绫立即就表现出她的不相信。她冷冷一笑:“你说他是你哥哥就是哥哥吗?你说是李将军派来的就是吗?我是大将军府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她转头对两位嬷嬷说,“她明明是在撒谎,你们还不把她拿下掌嘴。”
“谁敢?”一个声音传来,说“谁”的时候这声音分明还在百步在外,到“敢”字,这人已经出现在近前。正是阿游。
阿游手里还拿着清洗好的兔子肉。他手一挥,一个正看热闹的兵士屁颠颠地跑过来,问:“游哥,刚才你送来的大野猪还烤着呢?待会儿去喝两杯?”
阿游爽朗一笑:“喝酒没问题。帮我把这串兔子烤了,待会儿送过来。”兵士接过兔子,一溜烟穿到林子里去了。
阿游这才打量那一群自称出自大将军府的姑娘们,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此时心里的不屑自然而然地带到了脸上。偏偏那绿织刚才见他伸手敏捷,兵士对他又如此顺从,不由得起了思慕之心。她在心里回忆许久,却也没想起大将军府以往有这么个侍卫。
李子英自称爱女人爱茶。当初侄儿让他去边南,他借故把妻妾儿女都留在了南都城。从南都到边南,他且行且寻觅,待得到了边南城,身边的美女就有了近十名。到了边南城后,这里又数他最大,他自然是继续四处搜罗美女。在南蛮提出要美女之前,他府里的各色美人儿已经不下三十之数。他把这些美人分为三等,他最喜欢的四人是妾室待遇,又留下四个近身伺候自己,其他美人则被分去伺候四个妾室。
绿织是商户出生,母亲是继室。父亲在边南和南蛮之间倒腾货品,生意做得还不错。父亲在世时对于这个小女儿挺有点偏疼,请了先生教她念书,还给她准备了嫁妆。她常常想,如果父亲没有出意外,她本来应该是另外一种人生。12岁那年,父亲照例带着大宇这边的丝绸、陶器、首饰、胭脂水粉等货物去南蛮。通常父亲会在4个月之后带着南蛮的皮毛、药材回来。可是这一次父亲半年后都没有回来。
后来噩耗传来,父亲死在了南蛮。货物都被人抢走了。没有了父亲,家当都被原配所留下的三个儿子平分了,什么也没有给她和母亲留下。她的母亲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千娇百媚的年龄,最擅长的就是哄男人,此时的苦日子过不了,跟着另一个商人走了。她就这样成为一个孤儿。
大嫂来把她接到了家里,自然再也不是小姐了,跟丫鬟一样照料大嫂的两个孩子,如此又过了三年,大哥大嫂把她献给了李子英。
她看不上李子英那样的老头儿,也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在大将军府的两年,她一直在寻找一条路,她觉得如果能被李子英赏给某个年轻俊朗有本领的侍卫,应该是最好的归宿了。可是这个路老天也不给她,她的未来难道只能在南蛮那样的地方,和一个语言不通,不知情不识趣南蛮人一起一辈子吗?可是,她还有选择吗?
阿游的出现,勾起了她长久以来的愿望。她此时已经相信阿游就是星儿的亲哥哥。那么,自己还有希望,如果阿游能看上自己,以他的身手,带自己离开应该没有问题。
朱绫对于身旁绿织的小心思毫不知情,但她注意到阿游不屑的表情,怒火中烧,大声道:“什么兄妹,我看就是一对奸……”
绿织猛然一惊,及时拧了朱绫一把,中断了她即将说出的话。朱绫这两年习惯听她的,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不过蕴星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只觉得这朱绫愚不可及。
绿织及时阻止了朱绫的不逊之言,笑语嫣然地说:“原来是一场误会,是我们的不是。”她用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阿游,“既然大将军派你暗中保护我们,我们饿了你管不管?”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必然是很美丽的,她想起母亲以前说过的话,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女人的风情万种。可惜母亲当初想着她未来算是大家闺秀,不需要学自己那些攀附男人的技巧,没有教她什么。
不过她也从来看不上母亲那些所谓的技巧。她听人议论过,母亲的来历似乎并不清白,父亲去了一趟南方带回来的。所以三位哥哥从来没把母亲放在眼里,她自己也在心底看不上母亲。母亲走了之后,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就当自己的母亲死了,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她都觉得羞耻。她无数次幻想,要是自己是父亲原配所出的小女儿,哥哥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子对待她。
她的情感是如此的纠结和矛盾。一方面,她回避想起母亲的一切,另一方面,她又不知不觉地学习母亲。李子英在床上曾经说过她媚态天成,她既得意又羞耻。这天成是来自那个没有男人呵护就活不下去的生母吧。可是,当她沦落为李子英众多女人之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母亲。
好歹,父亲是把母亲当宝贝的。可李子英呢?一边觉得自己媚态天成,另一边转手就把自己送到南蛮。
阿游自然不知道眼前身着绿衣的姑娘有这么多的秘密和心思。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尤嬷嬷清咳一声,说话了:“大将军派游护卫暗中保护我们安全,可没有让他要管你们的饮食。赶紧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绿织无法相信阿游竟然连话都不肯跟自己说一句,不由怔在了那里。她看着阿游笨拙地在问星儿什么,星儿那张本来黯淡无光的脸灿然一笑,眸光流转,竟然有了不俗的艳色。
一个兵士远远地走了过来,递上两只烤好的兔子给阿游。阿游接过来,却没有立即递给星儿,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扯下四只兔腿递给了星儿。
他回头看见在那里发愣的绿织,似乎奇怪她为什么还站在那里不走,他想这个姑娘大概是舍不得自己手里的烤兔子吧。
他有些不耐烦。不过兔子对于他来说的确不是什么稀罕物,于是他把扯掉四只兔腿的那只兔子往兵士手里一放,指了指绿织:“给她。”
他不知道,他无所谓的烤兔子,让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绿织,重新燃起了旺盛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