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尸的血是暗红色的,狸猫不断啃食着,嘴里发出婴孩般的欢笑,不多时,那具腐尸已经成为了森森白骨。
狸猫的身躯似乎又大了一圈,舔着殷红的嘴唇,回眸瞪着阿诗古怪的笑着。
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能够窥探人心,令阿诗很不舒服。
忽然,阿诗的眼眸变成灰色,一股强大沧桑的灰气朝着狸猫眼瞳射去,狸猫顿时瑟瑟发抖,一跃进入血湖消失不见。
老者回眸,鬼火跳动的眸子阴晴不定,森森说道:“竟然有万古残魂…那又如何,这是幽冥界域,魂灵之墓穴。”
老者说罢,冷哼了一声,划起船桨荡漾而去,血色一圈一圈泛起涟漪,忘川之水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翻起无数腐尸,其上布满毒虫蛇蝎。
阿诗闭目,对着蒙火传音:“将军,可否是你帮我?”
“皇,摆渡人说得不错,幽冥的确是魂灵的墓穴,若非狸猫施展摄魂术末将亦是不敢出手相助。”
“那你会不会有事?”阿诗有些焦虑。
蒙火传音:“大秦已亡,而末将本是万死之残,守护帝陵万年,未来的路末将不能相随,望皇保重。”
“将军…”阿诗之声微微颤抖着,蕴藏悲伤。
蒙火却是淡然无比:“皇,图腾之上铭刻的乱战九式有其形无其意,末将能为皇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大秦军魂之意传承于皇。”
阿诗刚要传音,却听蒙火念叨着什么,只觉一缕灰色铭纹深深烙印在神识之海。
阿诗內视神魂,发现蒙火残魂已经越来越暗淡,渐渐化作了缕缕铭纹,仅弥留一句绝响:
“忠肝义胆,勇武传魂……”
万古残魂终究消散,阿诗已泪流满面,那串灰色铭纹不断闪烁着,神魂之中阿诗凝练着剑意,彻底融化在那股睥睨天地的豪情之中。
忘川森森,血湖泛滥,腐尸被密密麻麻的毒虫吞噬着,弥留着幽幽白骨,却是漂浮于湖面,闪烁着磷火,异常骇人。
魔月交替,一轮血色神阳横挂幽冥之空,弥漫着无尽血色,染红苍穹。
阿诗猛然睁开眼眸,清澈的眸子透出一缕寒芒,他紧握青铜剑,朝着血湖斩去,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这便是剑意,来自万古之前的金戈铁马,来自万古之前的舍我其谁!
一脸之后,血湖沸腾,无尽毒虫朝着木舟侵袭而来,密密麻麻宛若潮水。
杀!
阿诗暴喝一声,其身缭绕的星座图腾银光大盛宛若星辰,乱战九式蕴含着无尽威猛,剑芒时而若惊世长虹,时而如秋水婉转,剑锋所过,伏尸成千。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忘川之河那些被吞噬的腐尸如同活物一般,化作道道灰色幽魂凄厉咆哮。
渐渐地,忘川变得平静,毒虫蛇蝎隐退,老者回眸,阴森说道:“小子,不错嘛,竟然破了虫蛊。”
阿诗不语,坐在船尾微微闭目恢复着体力,心中却是思索着这诡异之忘川。
黑色的古舟渐行渐远,两岸山峰漆黑如墨,凄厉之声却越发浓郁,血色的神阳洒下一片妖异的血红,笼罩着整个忘川。
老者回眸,邪魅一笑,阿诗正好也睁开眸子,寒芒对峙,阿诗仗剑而立,“老家伙,若是没猜错这一切都是你主导的吧,古人诚不欺我,擒贼要先擒王。”
剑光璀璨,凝聚着那怪异的星座图腾之力朝着老者猛然斩去,宛若长虹贯日,凌空而落。
经过乱战九式的淬炼阿诗已经对星座图腾有了些许了解,他发现这星座图腾蕴含着最为精纯的灵力,并且心随意动。
每一次的运用便会使得图腾银芒暗淡一分,但它却能自行吸纳天地灵力而补充消耗,尤其是在这灵力宛若实质的幽冥界域,完全能够达到平衡。
哗!
剑芒如切牛油,老者毫无还手之力,一剑便被斩成一团黑色雾烟,却是弥留着阴森至极怨毒之咆哮:
“该死,臭小子,你一定会后悔,老夫定让你生不如死…”
阿诗冷哼一声,摆渡人消弭之后忘川之水更是平静,宛若古井无波,而古舟却顺势漂流而下。
阿诗皱眉,只觉怪异,古舟漂流但湖面却毫无波澜,就连那黑暗阴森的山岳亦是磷火消弭,凄厉之声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阿诗茫然之间拿起了摆渡人遗留的船桨划动湖面,可荡漾的涟漪却是一闪而没。
远处,雾气之间隐约能见一块礁石冒出血湖,礁石散发着灰蒙蒙的光,走得近了能见其上刻写着“望乡台”三个血色古字。
望乡台宛若充斥着魔力,阿诗只觉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蒙蒙灰气之间仿佛闪现着一座古老的城。
“青莲…”阿诗呢喃,泪不知已滑落侧脸,曾经的一切一切回荡于脑海,那么多的欢笑,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情感。
记忆的潮水侵袭着心魂,阿诗红着眼眶,凝视着望乡台演化的一幕幕,黯然销魂。
此刻的真实让阿诗清澈的双眸闪烁着迷离,紧皱的眉头勾勒着一道竖线,宛若被岁月雕刻着沧桑,与之年龄极为不符。
划过侧脸的泪水滴落忘川,一圈血色涟漪微微轻颤,远方暗黑无边,不知这条路何时到终点。
落寞、悲凉、思念、离别、不舍…来自望乡台的负面情绪充斥着阿诗的心,此时的他就像是幽冥的孤魂,显得茫然无措,心灰意冷。
阿诗微微颤抖着,他明白这不是错觉,因为这种与世诀别的孤独唯有身死方可体会。
啊…
他仰天长啸,对着那轮妖异的血色神阳呐喊着,额头冷汗不断滴落,回声游荡在忘川两岸的山峦之间久久不绝。
他想要摆脱这种负面情绪,可是无论怎么挣扎却像是泥牛入海,越挣扎越沉沦。
古舟依旧,飘向远方,阿诗摇晃着头,双眸已经布满血红,他回眸凝望已经隐隐不见得望乡台长处一口浊气。
湖面如镜,倒映着昏暗的苍穹,那轮血色神阳妖异而又邪魅,似乎在嘲讽嗤笑。
忽然,前方闪烁着一缕淡金的光,如同月色朦胧,冷风吹散雾烟,阿诗惊愕发现光的源头是一樽老者石像。
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老者身形佝偻,满面沟壑纵横,胡须拖在胸前,发丝泛起银白,一丝不苟的朝后梳着。
沧桑之感厚重如山,就连万古帝陵也无法比拟,仿佛这老者来自太古之前。
越来越近,阿诗看得清晰了,却见老者手中捏着一缕缕红色丝线,老者胸前的衣襟之上雕刻着‘三生石’。
“月老!”阿诗瞪大着眼眸,原来三生石乃是月老雕像。
三生石刻三生,众生皆无法超脱红线之姻缘,阿诗好奇无比,寻觅着自己的名字,可是无论如何寻觅却是不见。
“一定是假的,我与百里姑娘乃是缘定三生,为何不见姓名?”阿诗自言自语,像是对着月老埋怨。
可那雕像不言不语,阿诗突发奇想,握着青铜剑想要将自己得名字刻写在三生石,可是想了想他只知其姓未闻其名啊,这可不敢胡来,万一刻错了可就不妙。
“三生石定三生,可也无法逆天而行,梦境之中的姑娘正承受着无边炼狱,即使月老亦无法改变其命。”石像发出了沉沉声音。
阿诗皱眉,“胡说什么,你个老家伙,明明缘定三生,这是宿世姻缘,怎可说是逆天而行。”
“梦境之中百里身在天涯界之彼岸,而你却未能超脱位面界域,天意让其沉沦苦海炼狱而超脱,方可系三世姻缘。”
阿诗双眸血芒绽放,冷声道:“你的意思是百里已经接受轮回,是要回到我的世界与我再续前缘?”
“孺子可教!”
“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阿诗大怒,紧握青铜剑朝着月老雕像一顿乱砍。
剑锋与石碰撞,弥漫万道火星,可月老雕像毫发无损,依旧淡然:“你若不信,你便看其轮回之苦。”
月老说罢,只见原本光滑如镜的湖面突然汹涌澎湃,其中幽魂万千,毒虫密布,而梦里的百里正身在血色漩涡之中,脸色苍白至极,承受着幽魂的吞噬。
那张绝美的容颜噙着泪水,轻触的黛眉渗透着倔强,幽魂恶灵朝着她柔弱的娇躯蔓延而去,一口一口吞噬着…
啊…
阿诗泪流,凄苦无比,因为此刻血湖漩涡之中又有三道身影,正是周天宇、何清清以及从小教诲他的徐老。
噗通!
阿诗斩钉截铁,跃身跳进血湖,手中的青铜剑弥漫着璀璨银光。
“百里,你怎么了?”阿诗斩开恶灵,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百里,她的红唇已经失去血色,异常惨白。
奄奄一息的百里躺在阿诗怀中,努力挤出一抹微笑,“皇,你来了,我们…我们再也不分离了么……”
阿诗惊愕,而后紧紧抱着她,柔声道:“阿房,阿房…我不是皇,我是皇的转世之身。”
“皇…的来世?”阿房紧紧皱着眉,眸子里迷离着凄苦。
“阿诗,你快离开啊,快走啊?”
阿诗回眸,却见恶灵幽幽宛若潮水,而那密密麻麻的毒虫此刻已经将周天宇三人彻底包裹,转眼之间已是森森白骨。
“不…”
阿诗大喝一声,眸子流淌着血泪,刚要施展乱战九式,恶灵却是蜂拥而至。
销魂蚀骨的疼痛让阿诗毫无反抗之力,感受着身体血肉被一块块剥离,阿诗用尽力气紧紧将阿房护在怀里,深深地凝望着那张苍白绝美的脸。
“爸妈、师父…”他声嘶力竭的呼唤着,内心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翻腾着,似乎已然不绝疼痛,摸了摸阿房渐渐消弭的笑颜:
“置之死地,亦无生还,梦里的百里…原谅我无法去到那梦里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