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还没打下去,沈柏棠的求饶声已传遍将军府。
沈柏棠有一点好,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到南墙必求饶,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是相当识时务的。
沈长恭并不吃这一套,虎着面容道:“人生在世就要行得正、做得端,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光明磊落,我怎就生出你这等鸡鸣狗盗之辈,今天不教训你,实在有辱门楣。”
话说完,棍子就打下去,沈柏棠疼得跟杀猪似的叫。
沈长恭是武将出身,一棍子抵人家十棍子!
被府中护卫拦在祠堂外的沈婳急得跟热窝上的蚂蚁,按父亲这个打法,只怕又跟前世一样,三哥得折掉半条命,三年半载不能下床且不议,还害得父亲和母亲生出嫌隙,让住在锦园的傅姨娘占去便宜,成天在将军府作妖,惹出好几件祸事。
重生一世,沈婳不容这样的事发生,她拖着裙往母亲屋里跑,到屋里方知母亲被父亲支去了舅舅府里。
父亲是特意趁着母亲不在收拾三哥!
大哥外出公干人不在,二哥是个读书人、就算想拦也没力气,沈婳急得直跳脚,一方面差人去舅舅家请回母亲,一方面跑回祠堂撒起泼。
前世,她没撒泼,被下人拦在祠堂外,结果三哥差点被打残,母亲因为心疼三哥和父亲生出矛盾;今生,她无过多奢望,只盼着府里和睦,父母恩爱,兄谦弟恭,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的。
沈婳要进祠堂,护卫奉命要拦,她仗着自己身手,把心一横,几个利落的招式便晃过护卫,闪身进到祠堂。
沈柏棠已被打了二十几棍,血浸透裤子鲜红一片,看得沈婳心里头疼,“扑通”一声跪倒在沈长恭脚下:“三哥已知错,请父亲手下留情。”
沈长恭正当气头上,声音大的能把屋梁震下来:“他连府里的古器玉件都敢拿出去变卖,把整个将军府败掉也是早晚的事,与其看着将军府百年基业毁在他手里,倒不如一棍子打死他。”
说完,举起棍子又是一记。
沈婳心里急,一下子扑在沈柏棠身上,棍子落在脊背上,她禁不住哀叫一声。
她是练武之身,经得住几棍子,只是前阵子又是落水、又是肺疾气喘,身体还没调理过来,沈长恭使力又着实凶猛,一棍子就打得背上血迹彰显。
“小五,你可是昏了头,他犯错就当受罚!”沈长恭没想到沈婳会替沈柏棠挡棍子,气结道:“严家无悍虏,慈母有败子,你和你母亲以为爱溺他、处处维护他就是待他好,我告诉你,你们不是为他好,你们是在害他!”
若沈柏棠真是个乌龟王八蛋,沈婳也不会一昧护着他。
她这个三哥,向来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沈婳道:“三哥犯错理当受罚,父亲打他二、三十棍女儿断不会求情,只是一百棍伤筋动骨关系到人命,女儿不能坐视不理。”
沈长恭铁青面孔道:“不严厉惩戒,他根本记不到心里,惯事狗爬灶,今日要是少打一棍,他将来猖狂无耻之心更盛。”
沈婳护着沈柏棠道:“棍棒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父亲今日把三哥打残,就能保证他能改过自新?父亲应该和三哥多讲道理,以理服人,让他分辨是非好坏。”
沈长恭拉下脸,向前几步道:“你母亲跟他说了诸多道理,我看也没半分用处。”
沈婳见父亲一步步向前,手紧紧抱住沈柏棠,把人护得更紧。
沈柏棠先前还喊得惊天动地、鬼泣神嚎,满面的眼泪鼻涕,此刻见沈婳舍身护他,突然整个人安静下来,哭也不哭,喊也不喊,仅哑着嗓子道:“小五,我有你这么个讲义气的妹子,今儿就算被打死,也死得瞑目……。”
这个二货,说什么狗屁倒灶的话,沈婳截了沈柏棠的下半句道:“三哥,你赶紧给父亲认错,只要你诚心诚意,父亲定会手下开恩。”
沈柏棠倒是听话,巴巴望着沈长恭道:“父亲,儿子知错,是儿子错了。”
沈长恭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半句,上前握住沈婳的手腕,将她从沈柏棠身边拖开,沈婳用力抱住沈柏棠不撒手,带着哭腔道:“哥哥虽顽劣,却总有分寸,父亲把哥哥往死里打,母亲回来定然心如刀割,不看僧面看佛面,望父亲念着母亲,饶过哥哥一次……。”
话没说完,人已被沈长恭拖开,沈长恭一个眼色扫过,几个护卫上前接手,硬拉着沈婳往外面去。
沈长恭毫不手软的抬起棍子,沈柏棠的哀叫声又响彻起来,沈婳两只眼睛猩红,却没有就此罢了的意思,内力提遍周身,豁出全身力道甩开护卫,整个人又拦到棍子前。
沈长恭想收手已来不及,眼见棍子又要打下,一道身影从敞开的大门疾闪而过,生生拦到沈婳身前,闷声不响就受了一棍子。
替她挨打的人忤在她身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那身影前世抱过千万次、亲近过千万次、偎依过千万次……。
还能有谁,除了徐延珩还能有谁!
今生,她努力要避开的人,在她大病时、在她生死时、在她流泪时、在她受难时,总是防不胜防的出现在眼前。
明明不想见,偏偏避不开。
比起沈婳的不虞,沈长恭的脸色更显慌张,打儿子是家事,可拿棍子打瑾王府的世子就另当别论了。
谁都知道,瑾王夫妻把徐延珩当成宝,天天捧在手心怕摔掉,含在嘴里怕化掉!
沈长恭上前扶住徐延珩,目光里透出担忧:“延珩,你突然窜过来,我收不住手,可伤到没有?”
徐延珩摇头以示无碍,转身望向沈婳,一叠声地道:“你有没有事,背上怎会有血印子,疼不疼,受不受得住?”
沈婳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道:“我没事,倒是三哥挨了几十大棍。”
徐延珩闻言,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好几遍,确定伤情不重,慢慢缓过劲道:“你别急,柏棠的事我来跟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