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报还一报,日月离也被压在了冥火中,相信不久后她就会被火烧得魂飞魄散。而这些,他自然不会清楚地讲给她听了。
农景茵有些惴惴不安,却又有些小小的不忍心,犹豫片刻,她下定决心,如慷慨就义般的放下区嗣辰的手,一小步又一小步,缓缓走到床榻旁边。
床榻上的人一直紧闭着那一贯清冷的双眼,农景茵竖着耳朵听着,没了之前的喘气声,感觉气息也是若有若无。刹那间,她忽然有非常不妙的预感。
她不禁扭头,不解的看着区嗣辰:“他?”
区嗣辰见此敛了敛脸色,走上前来,淡淡说道:“看来他已经支撑不住。”
农景茵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接着,又听见他继续说下去,“我用内力护住他最后的心脉,看他醒来后有什么话要说,但只能维持着很短暂的时间。”
她微微仰头,迎上他幽黑润泽的双瞳,竟然愣得忘记了反应!
短短的一下子,榻上之人就微微有了些反应。
日璟眉头紧锁,低声地低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一双有些恍惚的眸子。
农景茵诧异的诧异地凑过去。他看着她,湿气缭绕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双唇的颜色极淡极淡,微微动了动,话音极低,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农景茵皱了皱眉头,瞥着区嗣辰。无奈地咬牙摇了摇头。
区嗣辰微微一笑,俯身向前,耳朵凑得离床榻上的人很近。半响,他微微抿唇,抬眉看农景茵,神色平稳,道:“他应该是想跟你说些什么。”
农景茵神色一滞,又扯起了嘴角,“我听听看。”她将身子探得很低,缓缓的贴了上来,屏住了气息静静的听着。
日璟微微喘息起来,使劲全身力提了口气,这一次话音虽低,却说得有些清楚,他说道,“我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没想到老天爷对我不薄,还是让我见到了。”
农景茵紧紧盯着他从容甚至有几分满足的脸,口角微动,转过头去,闷闷地忍住了要说的话。
日璟吃力地扯起一抹苦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却不肯闭上眼睛勉强打起精神,含笑无言地望着她良久。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着。身前站着人就是他这辈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女子,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和她不同的开始甚至和结束。却没想到,他最终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注定他要与最爱的女子相忘于世间不能在一起。有那么一瞬,多年的信仰应声成灰,如天地崩析。
但是,他自己呢?他却如何能忘了那些他曾经为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付出的爱……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会不会有新的可能?
其实,他也很明白,纵使再多次的重来,他和她仍然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命运啊,抑或是根本无从选择的罢。
他略微平静下来,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悲哀,在农景茵柔和的目光里挣扎了起来,近乎凄楚地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但曾经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是我们两个人最美好的时光……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切。可,可我却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令你承受无数无法弥补的痛苦,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说完,虚弱地笑了,心头仿佛一根根锐利的银针刺过。
黯淡里缓缓流转着刻骨的伤痛,他微微合上双眼,又缓缓睁开看着她,有些哽咽,“我……我恨我自己,好恨。然而我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你,不去爱你。”他心里大痛,微微颤着手,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想要抓住她。可忽然没了,身子一软,就猛地往前一倒。
农景茵吓得急忙抚住了他,十分疑惑地看着他,明显不解他此际是为何。
“兮儿。”日璟缓过气来,有些迷蒙的眼神望着她,语气却坚决无比,“我已经别无它求,但是你可不可以……在我临走之前最后一次唤声我的名字。”他专注地等着回答,吐在她脸颊的热气渐渐浅弱了下去。
农景茵身子一震,侧头瞧了瞧就立在自己身旁的区嗣辰,无奈的微微叹息,也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又回头望着那缠绕在他身上纠结不去的寂寥清冷,神情浓重起来。
“日璟。”她最终呐呐的开了口,弯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温暖地笑着。
瞬间,所有的神色隐去,日璟脸色惨白。他忽然有些呼吸困难,捉住她的手臂,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没一丝生气,“你错了……叫错了……”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你忘了……”他顿时慌乱了起来,猛地抽开手去,眼前一片混乱不堪的灰色,逼得人一阵窒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好难过地灌着最后一口气。
“不是你忘了……是我错了……我错了……”他几乎使劲了所有的力气,那双清透的目光迅速迷离、迅速溃散,削瘦的身姿渐渐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一字一字低柔地喃喃说道:“可是不管如何,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要生生世世都记着。”他带着明媚的笑靥,近乎偏执地说着最后一句话。
他宁静的望着她的脸旁,似乎看见了来生那一份美好的憧憬,于是,唇边冉冉升起一朵明媚知足的笑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日璟?日璟?”农景茵感应到他一身冰凉,惊惶失措地晃了晃他的身子。
区嗣辰微微拧眉,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去阻拦她,沉声道:“茵儿,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