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笑容,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他对这个主子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这个女子也只是比平常人长得好看一些而已,为何王爷会对她如此痴迷……
“季浅,这些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泄露半句,明白吗?”习渊忽然开口道。
季浅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劝慰道:“王爷,既然夫人知道了真相,您还放心将她放在身边吗?毕竟死去的那人是她的哥哥,属下恐怕……”
习渊无言地听他说完这一席话,头一次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过了好久,他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心中却是半点自信都没有,道:“过些时间等她气消了,她就会原谅我的。”
“可是王爷……”季浅极快地望了一眼农景茵,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吞了回去。
“行了,你先退下吧。”习渊的目光闪着微光,神色一变,那目光冷得吓人,“你先去查一查她当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是。”季浅领命而出。
窗外阳光明媚,粉墙竹影清雅之至。
习渊坐在她身边,望着无声无息睡着了的她。她睡得很熟,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深深地沉睡过了。乌黑如丝绸的长发从枕头上流泻而落,苍白的面容就像一朵白色的梅花。
现在的她,一定很伤心吧。
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就这样永远离开他了呢?
他的心里隐隐涌起了一丝按耐不住的恐惧,越往深处想,他只觉得就如同踩进了一片沼泽,越陷越深,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抬眼看了看天色,他伸出手轻轻拢了拢滑过她面颊的一丝长发,站起身准备离去。
这是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昏昏沉沉中,长恭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烟霞漫天残阳如血的傍晚。
这时候正是桃花灿烂的季节。错落的枝条上还未发出一两片叶子,倒是深浅不一的桃花挂了一树又一树。桃树之下,寒凉的溪水潺潺流过。
农景茵蹲在溪边,一手伸进凉幽幽的溪水里拨弄着飘浮的花瓣,一边仰头看着那一片深浅不一的桃红,任由一片一片缤纷落英轻盈地扑了一脸,又摇头甩开,然后静静看着粉色的花瓣坠入清溪之中,飘摇远去。
“三妹!”就在这时候,有人站在身后低低地唤着她。她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忽然又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低低响起:“三妹!当心着了凉!”
农景茵犹如塑像一般站在那里,恍惚间,农景轩正静静站在桃树旁,金色的阳光轻轻撒在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上,泛起一层细小柔和如春风般怡人的光华。
“你啊,真让人不放心!”他低沉顺滑的嗓音轻轻滑过温煦的暖风,眼里的笑意未减半分,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却透着浅浅的宠溺。
难以言喻的伤痛和欣喜潮水般同时涌来,她不敢相信的抬起了头,喃喃道:“二哥,二哥,你没死,对不对?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竟然梦到你被人害死了,二哥……原来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你若有事叫我怎么办……”
他低眉看着她,如水的双眸里笑意横生:“三妹,二哥也很想你,也很舍不得你。二哥能看着你永远幸福,看着你一直永远微笑,即便就这样死去,此生也无怨无悔!可是现在,二哥不得不先走一步了,等下辈子我们再相遇后,二哥还像这辈子一样守护你……”
“我不要,我不要!二哥,你不要走,不要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她大哭着想要拉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不要走。”
习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面庞,无比温柔无比忧伤。他不忍心挣脱她的手,慢慢地坐回床边。
“不要走。”
微微张启的嘴唇露出皓齿的微光,仿佛还爱迷梦中。
他静静凝视着她,慢慢地俯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她美好的唇形上。他尝到了她微咸的眼泪,像是流淌的月光。
农景茵攸地醒来,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身边的人竟是习渊,她的呼吸立刻凝结。然后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十分冷静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习渊慢慢站起了身,有些懊恼道:“刚刚可是你主动拉住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的。”
刹那间,农景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那样恍惚的梦境里,一切都很美好。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远,那么淡,努力的伸出手,挽回的,却只是冰冷的虚空。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梦魇,在清醒的时候只能彷徨的捕捉到梦境里让人沉迷的记忆,但是什么都留不下。
“戴晨,我梦到二哥了。”她幽幽地开了口。心脏抽搐似的恶狠狠的不留情的疼痛起来,可喉咙却好像被什么牢牢扼住了,
习渊思绪一滞,低低应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象巨雷轰轰轰地撞击着耳膜,他只觉得心头象是突然被千万根冰针狠狠扎了进去一样,带着寒意的恐惧和痛楚瞬间便漫布全身……
农景茵静静地看着扑火的飞蛾,浅色的眼眸中什么情绪也没有,恍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
“为什么要醒来,我要是能不醒,二哥就不会走了。”她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只要是梦就就总会醒来的。”习渊的心被狠狠扯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她没有躲闪,反而定定地看向他,那神情有些落寞,有些哀伤,仿佛有很多的苦楚无法诉说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