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丹珠见羽风中毒,惊慌失措地奔出紫禁城宫门后,就直奔京郊梅山“倚梅庄”而去。她是容妃的侄女,皇上的贵客,有自由出入宫闱的权力,因此一路上并无遇到任何阻碍,不消一个时辰,她就赶到了目的地,找到了给她毒药之人。
此人正如羽风所预料的一样,是天运真人的女弟子、用毒高手徵音。她见到丹珠的模样,立刻明白自己的计谋已成功,脸上难以掩饰得意之色——原来在崇华殿大宴上,她与宫傲、商昱一起装扮成异邦术士入宫。宫傲用音波功催动天山金蛇献艺,又促使韩羽风运功逼银蛇吐珠。他们也是在席间得知沈家有两位小姐,二小姐雪凝才是韩羽风的未婚妻、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
徵音正担心这两人一旦联起手来,他们索要音波功秘籍之事将毫无胜算,恰巧遇上丹珠向雪凝挑战比武一事。徵音心中暗喜,,当晚在宴会结束之后,她悄悄地潜入容妃宫中,向丹珠献出一计。和卓部有许多人扎营在天山放牧,因此丹珠和徵音也算旧识,加上她对雪凝的怨恨,遂依徵音之计,在子母鞭的短鞭上淬了她给的毒药。
“你明明说那毒药只会让沈雪凝破点皮,大大地疼一阵。”丹珠骑上汗血宝马,快马加鞭地赶到梅山,责问徵音道。“羽风说那毒非常厉害,连他运功都逼不出来,非要解药不可,快给我解药救人!”
“解药?何必多此一举?”徵音心中窃喜不已,慢吞吞地摆弄着面前的许多小药瓶,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丹珠,沈雪凝一死,韩羽风不就是你的人了吗?你正可以如愿以偿啦。”
“你胡说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丹珠一路风尘,发丝散乱,口苦舌干。“沈雪凝被我害死的话,羽风只会恨我,叫我如何如愿以偿?”
“徵音,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宫傲突然出现在门口,喝令师妹。方才丹珠策马来到别墅之时,他就有所发觉,正走来查看发生何事,刚好听到她们一番激烈的争吵。
“徵音,快给我解药!”宫傲催促着师妹,又回头问丹珠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我不知道是什么毒,可那伤口上的血是蓝色的。”
“是孔雀翎!”宫傲抓过徵音桌上的一个透明小琉璃瓶子,里面的液体碧蓝澄澈。“为什么要用这么猛烈的毒药,快给我解药!”
“没错!就是孔雀翎!”宫傲的态度让徵音大为光火。“这是我专为你的暗器‘孔雀翎’做的毒药,毒性猛烈,无药可救!”
“那不可能。我们天运门的规矩:任何自己配制的毒药都要同时制好解药,以免误伤自身。”
徵音一时无言以对,她气冲冲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将它扔给焦急万分的师兄,说道:“没错,我给你解药!另外再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从她们比武的时间来看,她中毒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要是这解药不在四个时辰之内服下,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宫傲拿起药瓶正欲出门,突然他心念一动,想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师妹怎么会口风大变,干脆利落地就把难得的解药交了出来。于是他又转身返回,直视着徵音的眼睛问道:“师妹你老实告诉我,这是真解药吗?”
“怎么不真?”
“我虽不爱用毒,也知道孔雀翎为孔雀胆炼成,需用天山雪莲混合一定分量的鹤顶红解毒。如果分量用错会毒上加毒,到时候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大师兄你要解药,我就给你解药。”徵音坚持说道:“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总之这就是解药,用不用随便你!”
丹珠见他们师兄妹闹僵对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宫傲看着师妹,叹了口气。“你倒不会害我,可你不见得不会骗我?”他从身上取出一枚状如孔雀羽毛的暗器来,打开装毒药的小瓶,用暗器尖端沾了一些。突然,他将这淬上孔雀翎毒的暗器在左手掌心上划了一下,伤口处顿时冒出一点淡淡的蓝绿色轻烟。
“你疯了吗?!为了那个女人,用自己的性命来逼我?”徵音大惊,她双眼冒火,紧接着流下大滴的眼泪来。
宫傲的脸色开始变坏,他举起手中的小药瓶道:“既然你说这药是真的,我只要吃了它,就算中毒也不会死,何必要大惊小怪?”他将药瓶举到唇边,作势要吞下里面的药丸。
徵音见状赶紧伸手将他的药瓶打落。她气得火冒三丈,但事态非常紧急,只好从随身的衣袋里拿出另一个淡青玉色的药瓶,“这才是真解药,不想死就快吃下去!”
宫傲接过药瓶,但他还是略有踌躇,没有立即服药。“这里面有两颗解药,你服一颗,另一颗大可以拿去救你心爱的沈雪凝!”徵音催促道:“你看着我拿的药;不相信的话,随便服一颗,我总不至于知道你会选哪颗,在另一颗下毒吧。”
听到徵音的一番解释,宫傲才打开药瓶,果然见到里面有两颗通红发亮的小药丸。他将瓶子晃动后,倒出一颗放在嘴里服下。只不过片刻功夫,他手心上的伤口血色又变成鲜红,这才确信徵音此次没有骗他:青玉瓶里的红丸是真解药。
“孔雀翎的毒很猛,你的内力也是刚猛之气;虽然服了解药,但是你三个时辰之内不要过于劳累,更不要过度运功,不然会吐血。”被宫傲逼得交出了真解药,还要拿去救她最讨厌的人,徵音到底意难平。她说完这一番叮嘱的话后,气得摔门而出。
丹珠听到响声后回过神来,时间紧迫,她立即向宫傲哀求道:“你师妹说这三个时辰你不能劳累,不如把解药给我吧,我骑汗血宝马回京救人!”
“不行!”宫傲服药后,用内力调息了片刻,脸色变好了几分。“你曾经和徵音一起算计雪凝。如今能救人的解药只有这一颗而已,我不能相信你。”
“可是你的身体——如果不能及时服药,还是无济于事的呀。”
“你不用多管,这药无论如何都会及时送到雪凝那里。”见他的态度如此坚决,丹珠也不再坚持。她知道解药送到沈雪凝手中,韩羽风一样会得救。“那么请你骑我的汗血宝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宫傲见她的这一建议的确是出自真心诚意,遂骑上宝马向京城方向飞奔而去。这血统承自大宛名驹的良马奔跑起来四蹄腾空,迅猛如风,及时赶到两江总督的府邸看来不成问题;只不过宫傲刚受猛毒,又一路颠簸,胸中的真气游走不定,终于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来,他只得立刻勒马,停在路边歇息片刻。
正当他引马在道路一旁休息之时,一匹同样风驰电掣的白色名驹迎面飞跑而来,掀起一路风尘。宫傲定睛一看马上之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色飘然若仙的衣裙,白色薄纱面纱,不是他曾在金水桥上见过的雪凝还是谁?
“雪凝!雪凝!”他又惊又喜,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听到呼声,雪凝勒马回过头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你啊,我还以为你中毒了。”
“你以为我中毒?”雪凝疑惑地看着他。“可你的样子看上去比我还糟啊。”
“你总是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宫傲苦笑道,“既然你没有中毒,我就放心了。卓玛丹珠上门来讨要解药,你也一路奔波而来,肯定有人中毒了,你是不是为了那解药而来?”
“不错,是有人中毒了。”雪凝原本打算如实说出中毒之人是羽风,但一想到天机门和天运门人剑拔弩张的关系,就不禁犹豫起来。“中的正是你们天运门人所下的毒。”
“丹珠在鞭子上淬了徵音给的‘孔雀翎’毒。既然你们比武都没有中毒,那中毒的人必定是你们争夺的焦点——韩羽风!”
雪凝没说出口的话给他说中,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错,是羽风中了毒,需要你们的独门解药才行——我此行跟丹珠一样,正是为了解药。”
“你带上了师伯传给你的桐木宝琴‘凤栖’,是不是怕我们不给解药,打算用音波功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宫傲神色黯然,不光是因为虚弱吐血,更多的是伤心失望。
雪凝内心隐秘的所思所想,接连让他给说中,脸上不由得泛上一片桃红。好在有面纱遮盖,宫傲一时看不出来。她答道:“我入门的日子短,学艺不精。就算用音波功,我也打不过你;你实在不肯给我解药,我也无计可施!”
“可若是韩羽风因此而死,你就会恨我。”宫傲伸手取出青玉色药瓶。“这就是孔雀翎的解药,世上只此一颗,必须在中毒后四个时辰内服下,你拿去救他吧。”
“真的就这么给我解药?”
宫傲点点头,又从胸前衣袋里掏出一方白色面纱,正和雪凝脸上戴着的一模一样,“这是你掉落的面纱,也应该还给你,只可惜被我的血弄脏了。”
雪凝见他如此小心地收藏着此物,不由得眼睛一热,低声说道:“这不要紧,我还有不少呢;倒是你为什么吐血了?是受伤了吗?”
“我的内力刚猛,又中了药性极烈的毒;方才路上颠簸,运功的时候没有调息好,这才吐的血。”
“师父说过你用金笛发功,需以刚猛的内力催动;我的琴则要用阴柔之力;只有羽风吹奏紫玉箫的功力可以做到刚柔并济。”雪凝沉吟片刻,说道:“不如我用‘凤栖’弹奏一曲,你随着我的琴声运功,也许可以做到阴阳调和,内息均匀。”
“你不急着拿解药去救韩羽风么?”宫傲见她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十分高兴,但还是善意地提醒她。
听到这话,雪凝回答道:“你的情况看上去确实不好。现在离羽风中毒还不到两个时辰;一曲时间不会太长的,应该会来的及。”她说完迅速下马,将凤栖宝琴也从马背上拿下,席地而坐,宫傲也在她对面坐下调息。雪凝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一首《雨霖铃》缓缓流泻而出,婉转轻柔如桃花流水、杨柳扶风。正是: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