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汤玛斯爵士不同,羽风和雪凝之间的绵绵情意,让卓玛丹珠极为嫉妒。但或许是物极必反,她不再像先前一般情绪激动,而是平静了下来。计上心头之后,她镇定地向羽风他们走去,故意避开羽风紧张不安的目光,笑着向皇帝说道:“陛下明鉴,韩公子与沈小姐在外貌上确实珠联璧合。韩公子的绝世武功大家有目共睹。金镶玉,凤配凰,因此小女想沈小姐的武功也必定不错,还望小姐不吝赐教一番才是。”
“女子之间比试武功?”虽然丹珠一番说辞似乎合情合理,殿上众人还是一片哗然,只因她的请求有点不同寻常。容妃急忙起身告罪,指责丹珠不懂事,向雪凝提出这近似胡搅蛮缠的要求。
“容妃娘娘言重了。”雪凝听到丹珠如同挑衅的比武要求,虽然有点意外,但并不十分惊慌——她的武艺虽是十一二岁时才开始跟天机老人学的,但天机老人临终前将自己剩余的功力都传给了她,再加上勤学苦练几年,武功也颇有所成。就算她不用音波功,一般的武术高手都难成其敌手。
“丹珠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羽风不知雪凝曾与他师从同一人习武,只知道丹珠武功卓越。他害怕雪凝在比武中受伤,心里十分紧张,面上也满布着焦灼之色。
羽风越是焦虑不安,丹珠的态度就越是坚决。她甚至下跪请求道:“皇帝陛下,小女只愿与沈小姐切磋一番,比试的时间、地点、甚至使用的兵器之类,都可以随沈小姐高兴决定——大清国的武力威慑边疆各族,堂堂一品大员之女总不至于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吧。”
“丹珠你——”不待羽风再次出言阻止,雪凝就抢先一步答应道:“既然您盛意拳拳,小女就却之不恭了。比试时间地点皆不要紧;我等女子,近身搏斗也不好看。西北之人擅长骑术,不如用长鞭较量可好?”
丹珠一听对方恰好选上自己最擅长的兵器,喜得一跃而起。抱拳说道:“一言为定!”
对于雪凝与丹珠比试武功一事,羽风十分忧心。崇华殿盛宴后,第二天他就急忙到陕甘总督的宅子拜访,目的就是问明雪凝对比武究竟有几分把握,以便早图后路。雪凝见他如此担心,差一点把两人其实是武学同门的事和盘托出,但想到师父要求她保密武功路数的话,又把这些剖白咽了回去。
“怪我不好。我早知丹珠对我有意,也知其性如烈火。”羽风坐立不安,后悔地说:“所以我总是尽量避开她,实在没想到她会要与你一较长短。”
“不要紧,不是你的错。”雪凝安慰他,同时自省道:引来卓玛丹珠的挑战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只顾着姐姐对自己的想法,就没想到公然和羽风出双入对会引起倾心于他的人的不满。面对丹珠的挑衅之时,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想让人议论自己配不上羽风,就慨然接受了比武之约。
总而言之,我对自己的武功还是过于自信,有一种不会输给她的优越感,这才会答应比试的。雪凝心想:此事还是我有不是之处,害羽风担心。在内疚之心的驱使下她随口说道:“好歹在外祖父的坚持下学了几年功夫防身。万一实在不济,输掉一招半式或者受点小伤,也没有关系。”
“不可以!一星半点的伤也不可以有!”羽风激烈地说道:“雪凝,相信我。有我在场,不论输赢,你都绝不会受伤的!”
“我相信。”雪凝看着他深情的眼睛,内心感到十分安定和喜悦。但她心里还是暗下决心要不动声色地尽量输给丹珠,以稍微平息她心中的嫉恨之气。她之所以选择长鞭为武器,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能使用师父留下的“凤栖”琴和音波功。宝琴不似金笛、玉箫便于携带,天机老人巧思设计之下,使用者可将凤栖琴上天蚕丝制成的琴弦抽出,化作一条坚韧无比的长鞭,作为随身武器。雪凝对于使用长鞭颇有自信,认为能做到进退有度、点到即止。
由于乾隆皇帝本人对这次比武也十分关切,因此比试的地点就在紫禁城大殿前的广场上。比武当天,宫里的和有资格进宫的皇族贵族都来现场观战。这些人多半是充满好奇,想看两个女子一分高下;但也有人心中十分惴惴不安——羽风特意一大早跟福康安一起进宫,找到一个易于出手介入比试的位置等待着;雪凝虽有一定把握掌控比试的进行,但比武不似下棋,无法精准地预测每一步的进展和变化。
比武的两人都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戎装,各持一根长鞭。雪凝的鞭子正是从凤栖琴上取下的天山冰蚕丝弦做成,晶莹透明,泛着淡淡的银光。因为是女子用武器相搏,两人脸上都带着黄金面罩,以防面部受伤。甫一交锋,两人看上去势均力敌——丹珠挥鞭招式精妙且力量十足;,雪凝身法轻盈,用鞭子动作如舞姿般优美。但渐渐地众人发现:虽然表面上是丹珠占据优势,雪凝只一味躲避,但后者的动作毫无破绽,挥动银色长鞭在身体四周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丹珠的攻击根本不起分毫作用。
丹珠也察觉到雪凝的功力远胜于她,于是加快动作,挥鞭攻击越发凌厉。她猛地飞起一鞭向对手面上击去,料到雪凝必定会抬手阻挡,就突然从长鞭末端的把手里抽出一支短鞭来,向她的手臂上抽去——原来丹珠使用的是“子母鞭”,可以左右开弓,使攻击威力加倍。丹珠这一招数虽猛,但雪凝的鞭子本是几根琴弦聚集而成,也可散开打落短鞭。
虽然雪凝此时确信自己可以取胜,但她担心那样一来,丹珠会觉得更不甘心;心想不妨让她打自己手臂一鞭,然后顺着这个台阶结束比试。心念一动,她便没有运功将蚕丝鞭子抖开御敌。眼看丹珠的短鞭就要抽到她的手上,说时迟那时快,羽风以飞快的身法挡在了二人之间,但他来不及用玉箫挡开丹珠的短鞭,只得任由它抽在左手手背上,瞬间浮现出了一道血痕。
“羽风你!”由于他的介入,丹珠和雪凝急忙同时收鞭,“丹珠姑娘,这样就可以了,请你不要再打了。”羽风捂住左手的伤口,向丹珠请求道。
乾隆见此情形,也顺势宣布:“比武切磋点到即止,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皇帝开金口结束比试,观战众人马上散去,雪凝的父亲和外祖父也要去上书房议事,最后只剩福康安和羽风等三人留在原地。羽风一直用手遮住伤口,但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雪凝始终用狐疑和忧心的眼神看着他。丹珠则变得十分焦虑不安,她连声问道:“羽风你、你到底怎么样?”
“丹珠,你在鞭子上下毒了?!”此时羽风面上已无血色,他移开遮住伤口的手,只见最初只有浅浅一道的血痕变成了极深的黑红色,渗出伤口的血液是异常的深蓝色。“皇上若知道你在殿上比试下毒,必不会轻饶!所以我刚才运功将毒镇住。但是这毒霸道得很,没有解药实在难凭内力解毒。”
“羽风你放心,我一定拿解药来救你!”丹珠见状大惊,她转头向宫门口狂奔而去。福康安则安慰他道:“羽风,不要担心!宫中御药房里什么样的药都有,一会儿我让太医来给你诊治。”
“那些都没用的,福兄。”羽风无力地摇摇头。“这毒我以前见过一次,是我师叔的门人用过的。药里应该掺有孔雀胆,中毒时伤口上会呈现一点淡蓝色。除了他们的独门解药,这毒根本无其它药可解。”
“不如先回富察公子府上的住处自行调息,等丹珠拿回解药再说。”雪凝见他遭此无妄之灾,心中忧心如焚。她知道这次下毒的目标其实是自己,羽风只是代己受累;又听羽风说毒出自天运真人门下,再联想到前阵子姐姐遇袭一事,心里已有八九分断定:这次的灾祸多半又是天运门人要抢夺音波功的秘籍而起。
雪凝脑中迅速地思索着,试图理清事件的前因后果。她送羽风到福康安府上后,又乘马车快速返回自己家中,换上一身更轻便的服饰,戴上白色长面纱。她将丝弦装回凤栖琴上:因为天运门人并不是卓玛丹珠这样的普通对手,没有师父传授的音波功加持,万一双方冲突起来,她恐难轻易取胜。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雪凝从边门悄悄走出,骑上一匹骏马,向城外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