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略大学士傅恒一生手握重兵,征战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只可惜猎犬终须山上死,将军难免阵前亡。在缅甸指挥作战时,他不幸身染重病,第二年身亡。其子福康安在乾隆皇帝的大力提拔下,被擢升为三军统帅,代替其父南征北讨。彼时恰逢西北和卓部灭族事变,宫中的容妃惊闻噩耗之后一病不起,皇帝也天威震怒,派福康安率军亲自前往大漠,处理此次突发事件。
三临西北大漠,这里的风景始终是一成不变的万里黄沙、长河落日,而福康安的想法和心情却每每不同。在大营主帅帐中独处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从前来到这里的情景:第一次是为了抗议指婚,逃来大漠散心,这里的风土人情使他的心情开朗不少,还遇上了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重要人物——“御风尊者”韩羽风;第二次他为了解救羽风和雪凝,心急如焚带兵来此,可惜一切变故都已不可挽回;第三次来此的他,已经接受了当初拼命想逃离的婚姻,娶了两江总督的长女为正室。他的身份也由需要别人保护照顾的贵族少爷,变成了百万大军的统帅。
“少爷,您这么晚还不休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从小到大随侍在他身旁的祥福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地询问——他和福康安虽为主仆,但感情极为深厚,始终以“少爷”一词称呼他,而不是像一般人一样尊称他为“大帅”。
“我在想:如果羽风他们还活着的话,这眼前的大漠景象会不会有所不同?”福康安手里把玩着一片白玉坠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少爷拿着的莫非是韩世子的遗物吗?”祥福问道。“看上去就像他玉箫上刻着的凤凰的羽毛。”
“这是事后清理战场的人拾到的,上面还系有断掉的流苏绳子,看来确实是羽风之物。”福康安漠然地答道:“羽风武功盖世却伤重而死,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雪凝绝世容姿,居然掉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他们二人留下的只有此物而已。”
“他们的遭遇确实令人伤心,”祥福长叹一口气道:“不过少爷您不要过于悲伤,以免伤及自身啊。”
“我原本以为:羽风无论如何都会保护雪凝平安;谁知道雪凝为了保护羽风,反而先送了性命。”
“是啊。万万没想到雪凝小姐原来是韩公子的同门师妹,怪不得她的武功很好,还胜过和卓部的丹珠姑娘。”
“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其实她们比武的时候我就该发现:雪凝的武功招数跟羽风的一些招数很相似,他们的武功是出自同宗的。可是后来羽风意外中毒危及生命,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是什么事呢,少爷?”
福康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魔怔一般看着手中的白玉坠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雪凝的事吧?我以为她是皇上指给我的未婚妻,是多么地欣喜若狂啊!我始终难忘她拿着法兰西扇子遮面的样子,所以千方百计地搜罗来适合她的西洋礼物送给她。可是我错了!太后万寿的那天晚上,崇华殿宴会之前,额娘带雨凝来见我的时候,我就明白大错特错了!”
听到他的自白的话语,祥福“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少爷,您没错!是小人办事不力,让少爷空欢喜一场。”
“我是太开心了。兴头上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求阿玛做主,为羽风指婚;当时我是真心想让他成为我的连襟——我真正的兄弟!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成为我和雪凝之间最大的障碍——我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子,不是沈雨凝也没关系,我一定能找到她;就算要悔婚,甚至用我的身份地位来交换,我也在所不惜!”
“可她偏偏是雨凝的妹妹、羽风的未婚妻!就算我付出一切,毁掉一切,也绝没有可能和她在一起!我想不出任何办法——直到看见羽风中毒的那一刻,我才想到只要他一死,我就有可能实现这毕生的心愿。”
祥福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呆在了原地。福康安继续说道:“我记得羽风曾经说过:他的师叔天运真人痴迷练武,觊觎他们天机门人的音波功。因此我暗中派人找来天运真人,许诺为他夺得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再加上万两黄金。他擅长用毒,给了我一种独一无二的厉害毒药——不管武功多高的人,服下之后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内力全失。他再带人在他们回大漠侯府的路上截击,促使羽风错误的运功,催动毒药运行全身。就算他当时不死,也会内力全失,筋脉尽断,难以活命。”
“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雪凝之死——她拼死保护羽风。天运真人杀红了眼,忘了我要他万万不可伤害雪凝、一定要带回她的嘱咐!我对韩羽风做了这不仁不义、恩将仇报之事,结果竟是一场空?我福康安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信只有别人嫉妒我,而我不需要算计任何人。为了得到最爱的人,我机关算尽,为何上天还不让我如愿?”
“祥福知道少爷不是那天生恶毒之人——害了韩世子,您如今后悔了吗?”
“后悔?!我不后悔。为了雪凝,再狠的事我都干得出来。”福康安手里紧紧攥着白玉坠子,恶狠狠地说道:“他们不能同日而生,若能同日而死,归葬一处,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上一次我奔驰万里而来,就是不想让他俩死后同穴。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让他们两人之间的孽缘继续下去!”跪在地上的祥福听到他的话,不禁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