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一代代传下去,这却延续不变易。——哈代
皇朝集团新总裁叶出尘的失踪,在S市警察局终于正式立案。随着这一官方认定的失踪案的公布,皇朝集团的经营权也正式易主——前总裁叶遣之敦促二儿子叶知秋从H大学附属医院辞职,代替其兄接下叶氏在皇朝集团的经营权。可惜商业经营并不是他的专业,且集团正处在走下坡的危急时刻,叶知秋实在感到力不从心,只能听从以乔诚为首的董事会的意见和安排。
乔茵结束休假,重新回到皇朝集团工作。她的职位换成了时尚和娱乐部门的理事;家里蹲的乔松终于完成了博士论文,拿到学位后也顺势进入皇朝集团,担任其父的私人助理。他们两人的就职和升迁在S市的八卦社交圈引发了不小的议论——众人都说皇朝风云变幻,貌似即将改朝换代;而姓乔的人将接替姓叶的人,成为皇朝的新主人。
虽然只是一些传言,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最终还是刮到了叶遣之的耳中。他受到刺激后病情加重,被送入H大学附属医院的VIP病区休养。叶知秋忙于照顾重病的父亲,对皇朝集团的事务更是疏于管理。在乔、叶两家的关系变得相当微妙的这种情况下,乔茵接到了叶知秋的一个电话,要求与她单独见面——不管她如何思考叶知秋这一突如其来的邀约的原因,都始终不得其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叶知秋定下的见面地点不是虎穴,而是时下最热门的一家中西餐厅——位于S市北部中心区的一条小巷子里,名叫曼珠沙华。从窗户外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中国式黑漆雕花屏风和水晶灯的点点亮光。走进餐厅的黑漆大门,就有一条溪流状的浅水池挡在面前,池上横一座小石桥,客人们都要走过这座桥,才能到对面的包厢落座。正如店名所预示的一样,水池两侧种植着一丛丛的红色彼岸花——那艳丽的颜色在餐厅里的黑色桌椅和幽暗的光线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当天晚上,乔茵依约来到这里。叶知秋早就在水池旁一个幽静的包厢里等候。餐厅包厢用的是单向玻璃,客人们可以透过玻璃墙,欣赏到水池岸边的红色鲜花,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包厢里的情形。
“我想说谢谢你邀请我,但我实在不明白这一邀约是从何说起?”寒暄之后两人落座,乔茵忍不住提出了这一疑问。
“如今我们两家势成水火,你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叶知秋坦然地回答:“这红色彼岸花,也就是曼珠沙华。春天是球根,夏天生长叶子,秋天叶落方开花。所以花开不见叶,有叶必定无花。虽然是同根所生,但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因此有‘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生生相错’的说法。”
“你想说我们乔、叶两家,就像彼岸花的花和叶一样,两者永不相容。”乔茵说道:“这局面可不是我们乔家造成的。一开始,我们的父辈明明一起打天下,创立了皇朝集团;可你父亲却将我爸爸排挤出集团的经营层,甚至想要夺走他的全部股份——当时要不是紫瞳的父亲、北辰集团的总裁出手相助,恐怕你父亲的图谋就已经得逞了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看来,我父亲当初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错——遗憾的是他没有成功,否则也不会有今日我们叶家被你们乔氏夺权之祸。”叶知秋的语气听上去没多少愤恨之意,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当初帮助你们的北辰集团,如今也陷入困境。怎么不见你们乔家投桃报李、出手相助呢?”
“皇朝集团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吧?您的哥哥失踪,我爸爸作为皇朝的执行董事,一直在收拾各种烂摊子。”乔茵激动地为父亲辩解:“如果他有那个能力的话,一定会帮助北辰集团的。”
“你肯定他会吗?我父亲虽然不喜欢我,但我很了解他,也了解我大哥——他实在是个大傻瓜,执迷于自己的外貌,结果被你哥哥那个破美男排行榜牵着鼻子走。他是那个自杀死掉的整形医生程玉良最忠实的顾客: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注射肉毒杆菌或羊胎素,不然就是体验程玉良推荐的最新美容方法。我曾多次提醒他:过度地注射或整形是对身体有害的,弄过了头会适得其反。可惜他一心只想在外表上胜过北辰集团的紫瞳,还有后来进入S市商界、如今风头正劲的佟氏企业总裁佟震——至于天和会的掌权人雷烈,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哥对他的敌意一点也不少。”
“在皇朝集团20周年创立纪念酒会上,他亲眼见到了佟震和紫瞳受追捧的样子,天真地以为这都是由于他们出众的外貌所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程玉良的诊所,不知道又试了什么新的美容术——总之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深居简出。直到程玉良自杀身亡,我和家里人就彻底看不见他的踪影了。”
“你的意思是:我哥哥那个看似无聊的美男排行榜,实际上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目的就是要操纵你哥哥,对付排名在他前面的人?”乔茵顺着他的说法,沥青思绪思路:“如果这个推测属实,那我哥哥要针对的主要目标——是紫瞳!”
叶知秋耸耸肩:“这我可不清楚。”
“我清楚——我哥哥在网上发布的所有东西我都看过。就算是在国外,我也一直留意这个排行榜的更新:不管那上面的排名如何变化,紫瞳都排在前三位。更重要的是:他始终都被排在叶出尘的前面。”
“怪不得我哥哥最讨厌北辰集团的紫瞳。”叶知秋恍然大悟。“你既然很清楚乔松的作为,还相信你们乔家会对北辰集团施以援手吗?”
“其他人我管不着,但我会帮他到底的。”
“不错,按如今乔家的实力来说,你有说这话的底气和能力。”叶知秋酸溜溜地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乔茵有点不明所以,向他追问道。
“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呢——就在今天上午,皇朝集团大股东开了秘密董事会。我们叶家原本拥有皇朝51%的股权;可是从最新的股权分配表上看:现在叶家所占的股份只有5%,也就是我个人手里持有的比例。以前属于我父亲、后来转给我哥哥的46%皇朝股份,已经全在你们乔家名下。你父亲原本就有20%,现在你们乔家人共有66%的股份——其中你父亲名下有51%,剩下的15%在你和乔松两兄妹之间平分,各占7.5%。”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叶家还能留在皇朝吗?与其被人扫地出门,不如保存最后一点体面,悄然离去的好——你父亲已经答应以市场最高价收购我手中的股份。而我打算接受他这点最后的慈悲,拿上一笔钱离开这是非之地。你父亲已经有绝对控股权;他拿到这5%的股份后,多半会再分给你和你哥哥。至于你们谁能拿到更多,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原来,这就是你约我出来的目的:你想挑起我和我哥哥之间的争斗,让我们这两个乔家的继承人窝里反。”
“斗不斗恐怕都由不得你——上午的秘密董事会,你父兄在场,可为什么唯独不通知你参加?因为你们对待北辰集团的态度不同,他们已对你起了防范之心。不光如此,你父亲还在董事会上当众说起:你和你哥哥乔松都很有头脑,但你是阳谋家,做事比较光明磊落。他说得不错——你哥哥是典型的阴谋家,从他对付‘好朋友’紫瞳的招数上就能看出来了;他听到父亲对你的夸奖,那脸色可不太好看。所以我约在今晚特意通知你,就是让你早做打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那么,我终究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了。”乔茵毫不示弱地回答他。“成王败寇,既然输家都想要体面的退场,赢家就更不能让人看笑话——至于我哥哥和紫瞳的事,我自会去向他求证;但是很遗憾,你看不到我们对恃的场面了。”
她站起身来,一把拿过桌子上的账单,“虽然今天是你邀请我,但我觉得还是AA制,各付一半的好——从今以后,我们乔、叶两家就各走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