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安集往北有一座驿站,鱼驰在这里追上了黑棋卫,第一眼就看到了九宫格的黑色旗子迎风招摇,这让鱼驰更加确信他们只是一个骗人的幌子。
黑棋卫的马队歇息在驿站旁边,一行人吃了早饭,正往马车上补充清水。
鱼驰漠然地经过黑棋卫身边,来到驿站的小饭铺,一对父子模样的人正在吃饭,皮肤黝黑的少年不时抬起眼睛看着黑棋卫,现在又盯着鱼驰,大大的眼睛充满警惕,似乎身上携带了巨额财富,怕被人偷去。
少年的目光游走在鱼驰腰间的黑色短刀上,看似警惕,却又好像非常渴望这件武器,鱼驰觉得有趣,这对父子模样的人,八成也是闻着神音鼎的味道而来。
亭安集方向又陆续赶来两个商队,停在驿站旁边歇息,还有五个轻装简行的北方人,气势狂放地策马而来,身上没带任何货物,领头的是一个蜡黄脸色的女人,如果忽略这病态的肤色,那雕金琢玉般的五官也别有韵味。驿站里的其他人不禁提高了警惕,斜睨着他们,商道上历来有一个说法——来回不走空,空手返程意味着浪费了一趟买卖,商人不会这么做。但是也常常有空手而来的人,有些人是贴身携带书函或者精密的小物件,往往价值巨大,胜过别人几车货物,另一些人是真的空手而来,但回去的时候往往满载而归,这些是商人最不想遇到的人。
黑棋卫的马队整理好行装,准备启程,从这里到下一个驿站有十二小时的路程,只要途中不出现意外,马不失蹄,车轮子不坏,就能赶在天彻底黑掉之前到达二号驿站,否则就要露宿荒野,与西北风共舞,同时共舞的可能还有神秘出没的狼群。
这时候亭安集方向又奔来一骑快马,马上的骑手戴着红色面巾,虽然看不出面貌,但头顶飘扬的马尾辫却是鱼驰熟悉的模样。
骑手牵马走向拴马桩,鱼驰悄悄绕到一堵土墙后面,然后以青蛙舌舔飞虫的速度一击制敌,揪住了骑手的胳膊,顺势把对方压在了土墙上。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鱼驰得意地说。
诺葳一开始双眉怒锁,后来认出鱼驰的脸,马上放松了戒备,说:“你放开我,这样是什么意思?”
鱼驰的头脑持续清醒着,警惕地观察了诺葳身边,确定优盾兽并没有跟她在一起,说:“你偷走了我的雕纹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的雕纹摹本?”诺葳拒不承认。
“别装蒜,那晚你让优盾兽抢走了雕纹摹本,老实还给我。”
“哦,你说那晚的事啊,就是姜川老把你打得七荤八素,后来优盾兽看不过去,救了你一命,对不对?”诺葳将那晚的故事娓娓道来,“然后你为了答谢优盾兽大侠的救命之恩,就送了一个小玩具给它,优盾兽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鱼驰听得一愣:“什么救命……小玩具?”
“一个很破的硬纸筒,我看没用处,就扔了。”
“你少胡搅蛮缠,”鱼驰知道说不过她,“我自己搜。”
这一刻,诺葳的手臂被扭在背后无法反抗,鱼驰也没多想,伸手在诺葳腰间一顿摸索,偶然跟诺葳对视,发现她脸红心跳地看着他,说不好是生气还是怎么了,总之,场面忽然陷入尴尬。
鱼驰放开诺葳,无处安放的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猝然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吃个屁!”
黑棋卫和另外两个商队离开驿站向北远去,父子模样的两个人也紧随其后离开,五个北方人吃喝完了,最后离开,快马奔驰很快超过了前面的商队,这些人都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而去。
此时的小饭铺里只剩下诺葳和鱼驰两个人,诺葳催促说:“你怎么还不走?”
“走去哪?”
“你不是来追踪那些黑棋卫的吗?”
鱼驰摇摇头,没说话。
诺葳说:“我早看出那些黑棋卫只是诱饵,乌轮坦迩城是一个骗局。”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只不过好奇,想看看哪些傻瓜会上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很聪明。”诺葳说话的同时给了鱼驰一个长久的注视。
“你还看出什么了?”
“我还看出,去乌轮坦迩城的这些人在一起,肯定会很热闹的。”
“你以为乌轮坦迩城是骗局,也许这是骗局中的骗局呢,专门让某些聪明的傻子上当。”
“你用不着激我,我有王牌,只要跟着他就不会出错。”诺葳抬起下巴,略带嚣张地看着鱼驰。
“你在跟踪姜川老?”
“没错,我从嬴城一直跟到亭安集。”诺葳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参与进来的,你说过,对他已经不感兴趣了。”
跟着姜川老可以找到神音鼎,鱼驰当然也知道,然而那晚跟姜川老正面遭遇,已经露相,再跟踪他并不容易,而且鱼驰已经暗中做了更好的安排,不需要再冒险跟踪。姜川老本人精明异常,似乎有豹子般的感知力,也说不定他早就发现诺葳这条尾巴了,只是诺葳还浑然不知。
“姜川老可以留给你,但是雕纹摹本总要还给我。”鱼驰又回到了物品归属权的问题上。
诺葳不耐烦地说:“早就说过我扔了,来亭安集的路上随手丢掉了,你要来有什么用,那上面的东西看得懂吗?”
亭安集方向又赶来两骑快马,骑手是两个目空一切的男人,穿着相同的灰色束腰短袍,显然隶属某个组织,鱼驰一时间想不起这是哪家的制服。两人没有追赶黑棋卫,却在小饭铺门前停下,其中一人说:“你去后面看看人抓到了吗?”
另一人穿过饭铺,直入后厨,小饭铺的掌柜在后面简单交代了几句,这人就扛着一个昏迷的人昂首阔步走出来。昏迷之人身穿黑色布袍,这一套显眼的打扮彰显他作为一名黑棋卫的骄傲,骄傲的黑棋卫被扔在马背上,就像一袋神秘的粮食。两名骑手互致一个确认的眼色,调转马头,返回亭安集方向。
整个过程,鱼驰和诺葳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遭到了冰冷的无视。
鱼驰禁不住感慨说:“现在做这种事都不背人了吗?”
小饭铺的掌柜一脸憨厚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两手在围裙上扭捏着,略带歉意地说:“这种事纯属偶然,小店一直是正经做生意的,两位可放心。”
“你什么时候把那人放倒的?”鱼驰很好奇这个圆胖身材、像豚鼠一样温顺的男人,怎么能够在二十多个黑棋卫的身边毫无声息地撂倒了其中一个,更诡异的是黑棋卫一直都没发现。
“当时人多手杂,都没注意,”掌柜谦虚地说,“我给他喝了一点自家的水,但是放心,两位的水都是干净的,千万放心。”
两名骑手回到亭安集就在第一个路口分开了,驮着黑棋卫的人直奔下城区,另一个调头进入上城区。鱼驰从后面赶来,还没想好分头跟踪的任务,诺葳便决然地说:“我们去上城区,不用管另一个。”
鱼驰看着诺葳潇洒的背影有些恍惚,那一刻,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