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单子友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处在一个油锅当中,浑身滚烫,可是却无法叫喊,被绳子绑住无法挣扎,更是为其平添了一份痛苦。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做出令自己后悔万分的事情。
身上的每一滴血液似乎都沸腾了,随着血管的流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寸皮肤。流淌下的汗水已经被这份灼热蒸发成了水汽,他的神智也似乎如同这汗水一样被蒸发、消散。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自己似乎又要昏过去了。
能晕过去也好啊,起码不用受这份罪了。
单子友这样想着。可是这药瘾似乎偏偏不顺着他的意愿。当他逐渐适应了这高温的时候,周身突然一凉,使得他的神智有了一丝清明。难道是这药瘾终于过去了?可是他刚刚有些欣喜的心情在下一瞬间便沉到了谷底。
冷!
刚刚还是如同火炉一般,此时却是好像在一个冰窖中一样,微微吹入的清风像是锋利的刀子在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上面刮着。好像有人在他的血液中掺入了冰块,身上那些还未完全蒸发的汗水此时已经结了冰。
眼睫毛好像那冬日的雾凇,寸许的冰凌挂在他的脸上。
雪涯国本就寒冷异常,雪都城更是为最,而那里的人虽然每每出门都会穿着厚实的衣物挡寒,可是他们相对于别处的人们,耐寒性是要强上很多的。
单子友作为一个在雪都城生活了十年的人,即便是打着赤膊也能在雪中坚持上好久而面色不改,可是此时他却是感觉自己就快要冻死了。
明明低温会让人逐渐失去四肢的感觉,可是这份寒冷除了冷,还带了不停歇的刺痛,手指和脚趾上好像有人在拿着根根长针在扎着。每当他快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就将其痛醒。
这种痛苦是无法利用功法来抵抗的,只能靠着意志力来忍受,如果不能忍受的话,就只有吸食那圭母膏才能缓解。可一旦使用,那可就真的是饮鸩止渴了,只能换来短暂的舒缓,所付出的代价却是自身的修为和不断损耗的寿元。
不只是靠在柱子上的他正处于各种难以想象的痛苦之中,门口石台上的毕天冬也不好受。
虽然单子友的嘴巴已经被堵住了,但他仍然还是发出声声痛呼,只是有着那团衣物的阻挡,只能发出阵阵的“唔唔”声,但这声音却仍然如同穿脑魔音,在毕天冬的脑海中回荡着,心中愧疚难当。
就在他捂着耳朵希望可以不用听到单子友的痛呼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正是单子友。只是这句话所说的内容,让他直接愣住了。
“杀了我!天冬,杀了我!”
不敢相信地冲进屋内,一打开门便看到单子友正望着门口,和刚刚进屋的他眼神相对,那对布满了血丝的眼中有着期盼和愧疚。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双手死死地抓着身后的柱子上。那么坚固的柱子上竟然让他抓出了十道指痕,手指都抓破了。因为挣扎的太过厉害,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碎掉了大半,那碎掉的缝隙中有着数道惊心触目的血痕。
经过了一天的时间,那粗壮的绳子、雪白的长袍还有那坚实的支柱,都已经变得血迹斑斑。
此时的单子友已经不再像是开始的时候那样奋力挣扎了,只是偶尔四肢还是会猛烈的动上一下,但如果仔细的观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身体正在不断地抽搐着。
“大、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看着单子友的这个样子,毕天冬的眼睛又一次的湿润,尤其是想到他之所以会成为这个样子,还是由于自己的蠢笨,心中的懊恼与愧疚更盛了。缓缓地走上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不让其颤抖,拿下了单子友嘴上的那团衣物。
“噗!”
衣物刚刚从他的嘴中拿出,还未完全地移走的时候,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虽然有着衣物的遮挡,但仍然是喷了毕天冬一脸。
“杀了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大哥!我不能!”
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了,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抱住他的双腿,哭喊着,“大哥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怎么能下手杀了你呢!你是我的大哥啊!”
“啊!”
毕天冬的这一抱虽然并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可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如同毫无防备的被一辆马车迎面撞上,他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痛,仿佛是要撕裂、爆开一样。
“天冬,我真的忍不了了,我不想当药奴!就算是死,我也依然是要当一个人!”
一旦沾染上了圭母膏的人,便根本无法戒掉,有着无数的人都想过反抗,可是全都无一例外的败倒在这非人的痛苦折磨中。
吸食圭母膏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是懒得动弹一分一毫,哪怕这圭母膏燃烧的味道臭不可闻,但他们仍然陶醉在其中不能自拔。身上便自然而然的有了这刺鼻的臭味,加上吸食圭母膏的人都会慢慢的没有力气,就算是一个能劈山填海的大能,最终也会变得走路都会喘上半天。
这个样子的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旁人便称其为“药奴”,药瘾的奴隶。
除去那些沦为药奴的人,为数不多的几人能在药瘾来袭之时保证一丝清醒,但也都是难以忍受那痛苦,纷纷以自裁谢罪,这也是他们能保证的最后一份作为一个修士的尊严。
“对了,大哥!我有办法了!”
痛哭中的毕天冬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传说她能劈开一座山峰,既然那么厉害,应该可以救自己的单大哥的。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把,也不管那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从旁边扯过一块早已备好的手绢,又塞到了单子友的嘴里。
“大哥你等我,我去找她!她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天冬你回来!”
单子友想要将毕天冬喊回来,可是他的嘴巴已经被堵住了,只能利用元气传音,可是现在的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别说传音了,就连动动手指都会浑身生痛。
“季师兄,这小子跑出去了,我们是不是进去看看那单子友死了没有?”
“不行!这才一天的时间,别说他是一个归元期的弟子了,就算是寻常的凡俗也没有一天就死了的,这小子大概是出去寻找什么帮助了,过一会儿还是要回来的,沉住气,等待就好。”
二人终于不再守在门口的阴影中了,而是蹲在了与其相对的那庭院的屋顶,身上穿着一袭黑衣,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加上身体四周的元气做掩饰,除非修为高过他们二人,否则根本难以发现。
“大胆!什么人?敢硬闯雨心府!”
一座面向正南方的山峰之中,有着一个三丈高的府门,没有什么繁坠的装饰,只有两个高大男子站在门口。这里正是那万卷门仅次于门主的雨心长老的府邸,因为她强悍的实力和地位,按理说是不需要守卫的,不过总要有两个人在门口,不然的话随便什么人都往里闯也是个麻烦。
不过平时人们前来都是很有礼貌的,都对二人恭敬有加,他们兄弟二人在这里也是闲的很,除了传个话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可是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个小孩子连招呼都不打就闷着头往里面闯。
“二位前辈,我要见雨心长老!”
毕天冬的身上有着道道的血痕,衣服上也沾染了大量的泥土,可就算是这样他仍然是死死地抱住怀中的青木剑,也不知道他为了爬上这山峰吃了多少苦。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在乎这些,一门心思想只要进去寻找那雨心长老。
“胡闹!雨心长老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吗?你个小娃娃不要来这里戏耍,赶紧下山去。”一边说着一边摆动着手中的长戟,驱赶着毕天冬。
“我不是胡闹我真的是有事情要找雨心长老!”
“我说你小子真当我不敢打你是吧?”
说完其中一高大汉子便伸手抓住毕天冬的衣襟,他的身形足有一丈高,毕天冬仿佛是一只小狗一样被其提了起来,握在手中,作势就要扔出去。如果真的让他扔出去了,至少也要断上一条腿。
“住手!”
就在他不顾毕天冬的喊叫,扬起了手的时候,府门内传出一声娇喝。听到这个声音,吓得他一个哆嗦,握着毕天冬的手也松开了,连忙面向府门跪下。
他是跪下了,可是毕天冬被他这一松手却是从一丈高的地方直直地落下,吓得连哭喊的声音都发不出了,只能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抱着,等待着摔下去。
可让其惊讶的是,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是没有落地。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还在空中,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片云朵,正托着自己的身体。
而在一旁,那位雨心长老正在训斥着那对负责看门的兄弟二人。
“他还是个孩子!经得起你这样摔吗?如果不是我感应到了青木剑的气息出来查看一番,这孩子就被你们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