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心长老的手中拿着一本古书,还有一些摊开的竹简和卷轴在桌案上杂乱的摆着。面具下的眉头紧皱,这些都是一些继续修士和凡俗应对那圭母膏之毒的方法和记录。
还有一卷长长的画像从桌案上直接拖到地上,一直到了门口都还没有完全打开。画像上的人男女老少均有,面容各异,但是他们都有着两个共同点,就是衣着散乱、表情痛苦。
这上面画的都是自古以来人们对于想要戒除药瘾后所产生的反应。
毕天冬低头看去,发现那画像上面的人,和单子友很是相像,不是外貌,而是表情,像极了刚刚进入禁室不久的单子友,尤其是那大张的嘴巴和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样子。
她一直在观察这些记录和画像,想要找出能够尽可能的延续单子友寿命的办法,可是没想到书上的内容正和她的猜想一样,也根本没有人能够戒除过这一药瘾。
“寿元将至、回光返照,实际上却是承受着不稳定的痛苦,生不如死。”
“当啷。”
水盆落下,雨心长老警觉的一回头,毕天冬的脸上正带着痴痴的表情看着前方。她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刚刚在书上看到的那些话,对于毕天冬意味着什么,连忙将手中的古书放下,身形一转来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去管那被水洇湿的画像,而是一把拉起了毕天冬的手,仔细的上下打量着,看到没有什么新的伤痕之后才将画像拿到一旁,右臂一挥,一层水汽便从画像中冒了出来,而画像则是没有任何的损毁。
“姐姐,寿元将至和回光返照是什么啊?”
“寿元将至就是一个人的寿命快要到头了,已经没有办法再延续生命了,即将走向死亡;至于回光返照,就是说这个快死的人在死之前会表现的像是好了一样。”
“那、姐姐,你能不能去帮我和师父说一下,我有些累了,明天的练习可不可以晚一些?”
听到毕天冬的要求,雨心长老先是一愣,这还是这些天以来,他第一次说自己累。之前不管李师傅所提出的要求有多么艰难,他都会咬着牙坚持下去。不过想来他毕竟也是一个孩子啊,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只是晚一些吗?用不用姐姐去帮你请一天假,干脆休息一天好了?”
雨心长老一边收拾着桌案上的东西,一边关切的问道。
“真的不用了,”毕天冬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累而已,还能坚持的,晚上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好吧。”
听到雨心长老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毕天冬道了一声谢,之后就连忙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这本是雨心府的一间客房,但是这里自从建成以来还没有过什么客人,他还是第一个住在这里的人。
屋内只有一张红木的床榻和一张桌案,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就连用来分开的屏风都没有。毕天冬躺在床上,头下所枕的正是一叠旧衣服所改的枕头,默默地想着雨心长老的话。
寿元将至?难道单大哥的寿元将至了吗?不!不可能的,刚刚自己前去的时候还看到他的气色好了很多的!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那句“回光返照”,难道那种表现,其实是回光返照吗?
那不是说明大哥要离开自己了!
“实际上却是承受着不稳定的痛苦,生不如死。”
雨心长老的那一句话又像是一把箭一样扎进了他的心中,让他又想到了之前单子友的那种种失去理智的样子。如果雨心长老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大哥现在得有多么痛苦啊。
“不!我不能让大哥走!”
毕天冬大吼出声,声音震得床边的帷布一阵晃动,好在这雨心府的每一间房子都有着厚厚的石壁阻挡,像他这种程度的大喊,雨心长老是听不到的。
他一定是已经戒掉了药瘾,正在一点点的恢复着。
毕天冬这样安慰着自己,波动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再想到单子友这几日的表现,每次自己去看他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准确的时间的,不可能那么巧的正好赶上他药瘾没有发作的时候吧。
“至今还没人能戒得了这还魂香呢!”
他原本有些平静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姜蚕带着嘲笑的脸,姜蚕之前说过,从这还魂香诞生到现在,无论是境界多么高强的大能,都没有戒掉过这药瘾,单子友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胡思乱想着,毕天冬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第二日则是到了中午他才醒过来,便匆匆忙忙的去寻找李师傅练习了。因为一直想着单子友的事情,所以他不免有些失神,在训练的时候失误了很多次,被李师傅狠狠地的训斥了一顿。
当夜间他又一次端着水盆去为单子友擦身子的时候,正巧看到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可当自己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单子友却说这不过是他逼出的毒液而已,而且还朝着自己笑了笑。
不知怎得,之前与那黥面二怪所战斗时候,单子友大喊着让他快走的样子,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那一次如果不是自己恰巧碰到了卫一蝶的话,可能那一次单子友早就死了。
果然大哥是已经处于回光返照的地步了吗。
看起来没有事情,甚至正在好转都不过是假象而已,都是为了让自己坚强的活下去吗?他越想越加肯定自己的想法,眼泪不知不觉中便流了下来。
“天冬你怎么哭了?”
看着毕天冬留下了眼泪,单子友只觉得奇怪,按理说自己每逼出一丝这圭母膏之毒,自己体内的药瘾就会少上一分,这毕天冬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还会哭呢?
“我、我是高兴,看到大哥你越来越好,我高兴。”
“高兴就好,我现在这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我再教你练剑,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没有我教你就是不行。”
看着毕天冬那破涕为笑的面庞,单子友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这时候他的识海中却传出了一个声音。
“前辈,你的这个弟弟,似乎在说谎。”
“什么?”
说话的是刘川,在单子友的识海中,几人正在一起看向前方。像是有着一个洞口一样,他们能见到单子友所见到的,也能听到他所听到的,听过毕天冬的话,刘川那闪耀着的精光的双眸突然闪烁了两下,说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我虽然是瞎子,但是对于人的情绪,我这天生的心神之眼能够让我比有眼睛的人看的更清楚,你这弟弟在刚刚说话的时候,心神一直在波动,虽然我能感觉到他的脸上有笑容,但是他心中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
不开心?怎么会?
单子友的心中产生了疑惑,同时也对于刘川的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竟然能够知道对方的心情,而且只凭着情绪就能判断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之前只是以为他只是能够影响别人的心神罢了。
“不过前辈也不需要担心,他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可能是担心前辈你的伤势吧。”
对于为何会在这禁室之中,单子友并没有说自己其实是在戒除药瘾。只是说自己受了伤,在这里运功疗伤,反正在识海之中,刘川的心神之眼根本无法对其使用,也不怕被识破。
“这样啊,那我这几日还是抓紧时间好了,争取早日治好,免得这小子这么担心。”听到刘川的话,单子友稍稍安心了些,原来只是担心自己,这小子说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啊。
“天冬,这几天大哥要努力闭关,你就不要再来了,我治好了之后就会出去找你。”
谁知道听到他的话之后,毕天冬的眼泪似乎更多了,只见他颤抖着嘴唇,喏喏的说道:“那、那是多久之后?”
“这个、”毕天冬的这一问还真的把他问住了,他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时间,便打着哈哈,笑了笑。“具体多少时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很久的,你只要安心的等着,说不定哪一天你正在练剑呢,一转头就看到我了。”
可他的这句话,听在毕天冬的耳中,简直就是要告别一样,为其梳理着头发的手也开始了颤抖,豆大的泪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单子友的头发上。
“诶,你怎么又哭了?”
“我是听到大哥你快没事了高兴的。”
抹了一把眼角,想要将泪水抹去,可是没想到这眼泪就决了堤的河水,根本抹不掉,一滴一滴的连成线,他只能咬着嘴唇,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
“高兴就好,反正也没几天了。”
没几天了。
单子友无心的一句话这简直就是一个霹雳砸在了毕天冬的心头,他只能将左手放到口中咬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大哥这样子就是不想让自己哭,希望自己坚强。我要坚强!不能让大哥伤心!
“那大哥你好好、好好闭关,我等着你!”
说完这一句之后毕天冬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眼泪,捂住嘴巴冲出了禁室。
“这小子,怎么哭的就跟要和我永别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