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轩逸宫往皇上的寝殿龙吟殿方向行数百米,便是淑妃娘娘的彩云宫,过了彩云宫就是德妃娘娘的彩衣宫,再往下便是贤妃的彩月宫了。
只见三宫并立,朱檐翘角,红墙金瓦一般大气,除却门匾字迹不同,道真如孪生的一般。
仪仗停在彩衣宫门前,德妃撤了仪仗銮驾,将那繁琐的珠钗步摇取下扔给黄鹂,对伊娜笑道:“这些行头,还是我当年册封大典用过,许久不用,戴着我脖颈僵硬。”
德妃扶着自己的颈脖前后左右一摇摆,似陡然轻松起来,大声唤道:“西岭,秋雪,你们娘娘我回来了,还不来开门”。
只见两个和黄鹂,翠柳穿一般衣裳的宫女打开大门,欢喜地迎出门来,一边一个挽着德妃娘娘的胳膊,脆生笑道:“娘娘,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我还在和秋雪讨论来着,怕那几斤套式娘娘嫌累赘,会不会在路上就给丢了去。”那叫西岭的宫女唇角若隐若现一墨点,笑起来那墨点翘起,原是一颗小黑痣。
单眼皮的秋雪咯咯笑起来,对黄鹂和翠柳道:“我还想着两位姐姐可要记得捡回来,不然,明儿个皇上问起来,我们都得掉脑袋。”
好似说了个不得了的笑话,一众宫女都笑起来
那叫秋雪的宫女回头打量了伊娜一眼,悠然放开得妃娘娘的胳膊,退两步挨着伊娜,好奇道:“咦,你便是娘娘接回来的宫女?长得和我一般漂亮啊。”
黄鹂和一众宫女貌似啐了秋雪一口,都掩嘴笑起来,翠柳用食指顶了秋雪额头一下,嗔怪笑道:“啊呀,就你不害臊,就明儿娘娘放你出宫去,只怕也无人敢上门提亲,你啊。”她顿了顿,只见所有宫女一道异口同声笑道:“注定要当个老姑娘。”说完,大家只管娇笑着逃地远远的,生怕被秋雪抓住。
秋雪恼怒踱了跺脚,要去追打翠柳,只见两人一个追,一个逃,两人围着德妃娘娘绕圈子。
德妃娘娘也乐得不行,笑得累了,捂着胸口道:“你们这些小蹄子,怕是担心我今早多贪了两口,存心逗我闷子。快别闹了,赶紧带伊娜进去。”
一众宫女毕恭毕敬停了嬉闹,将伊娜往里迎。
进了对开的朱红色铜门,只见圆形拱门一道套一道,打眼望去,足有八道左右。门与门相间不过数丈远,中间种一些四季常青的松柏,万年青之类的,蔸头不大,都只有一人高,被修剪成各种动物和摆件形状,瞧着甚是特别。
穿过一道道圆门,如游了一遍园艺。
圆门退尽,只见古风古韵的四合院骤然然入眼。
和轩逸宫不同,没有前后院之分,四合院中一池锦鲤游得正畅快。
对着锦鲤池正中便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和大堂,左右侧厢各十二间,前四间住着彩衣宫的上等宫女黄鹂,翠柳,西岭和秋雪。
后面是二等宫女,小字打头的一众共十二人。
黄鹂在自己房间隔壁给伊娜收拾一间房出来,用穿一度和她们一般。
进宫月余,虽未打探到二王子的死,却也知道了幕栾和四公主的干系,还有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宝图,想来那二王子的死铁定和幕栾脱不了干系。现在在这宫里,除了德妃的彩衣宫,自己也已无处安身,想来便只有既来之则安之。
德妃娘娘空闲时,便会练练剑,伊娜在旁瞧着,问翠柳:“德妃娘娘日日都要练剑吗?”
“差不离吧。”翠柳将茶沏好,等德妃娘娘来喝,拿了那玉石桌上鱼料到锦鲤池边,抛洒一些进去,只见一群小鱼中,挤出一条庞然大物来,那足有一米长的锦鲤伊娜还是第一次瞧见,惊讶道:“这锦鲤怎么如此大?”
见伊娜孤陋寡闻的模样,翠柳咯咯笑起来:“这锦鲤啊,还是娘娘刚到这彩衣宫亲手放的,这都二十多年了,能不大么?”
“二十多年的鱼,那不算得是鱼祖宗了。”伊娜感概道。
翠柳好似特别爱笑,咯咯笑个不停说:“对对,我们以后就叫它鱼祖宗了。”说完,又对那大锦鲤撒了一把饵料:“鱼祖宗,多吃一点,伊娜姑娘可是给你赐名了啊。。。。。。”
“进宫这么多年,娘娘的家人是不是要常进宫来看望娘娘?”伊娜好奇问道。
翠柳幽怨叹息一声,将饵料放在身侧,幽幽道:“还常常呢,一次都没有,娘娘唯一的亲人柳将军守边关多年,自打娘娘进宫后,就再未踏进京都半步。”
“这是为何?”
“能为何。”翠柳叹息一声:“都说嫁夫随夫,嫁进宫享福,唯独我们这三位娘娘不同。”她顿了顿,四下打量一番,见身周无人,才附耳小声道:“三位娘娘中,除了我们娘娘的娘家还有一位远在边关的哥哥,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的娘家人早已死绝了。。。。。。”
“啊?”
“当年皇上四处征战,他身旁跟随的几员心腹大将大都在战场战死,我们三位娘娘便是他们的遗孀,后来皇上登基,将他们的女儿或是妹妹收入宫里为妃,保她们一世享尽荣华富贵,安乐无忧。。。。。。”
翠柳垂下眼睑,半响才缓缓道:“谁知那年上元节地震,皇上在京郊苍山为她们建的府邸全部坍塌,三个府里的老小无一幸免,那不过是娘娘们进宫的第二年发生的事。”
她哀伤用手拨了拨锦鲤池的池水,缓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道:“还好我们柳将军被人喊出去喝酒,才逃过一劫。后来边关告急,皇上封柳将军为边关守城将军,无召不得离开边关半步,所以,娘娘也二十多年没见过哥哥了。”
“你们在池边聊什么呐?也不嫌风大。”德妃娘娘练完剑,回步收势,见伊娜和翠柳交头接耳,淡淡问一句,顺手拿起翠柳早备好的汗巾搽面。
伊娜经德妃一说,才感到自己手足冰凉,本已是初冬,她还穿着秋天的单袄,那日进宫带的也是些秋天的衣裳,在轩逸宫也未来得及拿出来。
翠柳赶紧迎上去,给德妃递上泡好的茶水,德妃娘娘喝了一口道:“你们这些小蹄子,只管仗着自己年岁小,就这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等到老了那一日,你们便知这其中的厉害。瞧瞧淑妃,一日到晚咳咳喘喘,只怕再好的日子也是难熬。”
“是谁又在背着我嚼舌头?”只闻一声如水柔音,淑妃带着一个穿鲜红衣裳的宫女进来。只见她身着貂毛高领对襟长袄,手里抱着一个朱砂雕花暖壶,走得近了又道:“这彩衣宫的主子真是为老不尊,专爱嚼人舌根。”
德妃挑衅笑道:“你这张翘嘴,我是说不过你,要不,咋们比剑如何?”翠柳和淑妃身后的宫女都笑起来。只见那宫女一笑,面颊一对酒窝若隐若现,十分可爱。
淑妃道:“你这粗人,就知道舞剑弄棒的,我便不和你一般计较了”回首对身后的宫女吩咐:“碧玉,将这布料给翠柳。”
那叫碧玉的宫女提起一摞包好的布匹给翠柳,德妃娘娘疑惑问:“你我这关系,何时有了这般礼节?”
淑妃笑起来眉眼弯弯:“不害臊,那有同人要礼物的?前几日,后宫总管孙公公来说,今年的冬衣料子到了,别的宫都去选了,就你彩衣宫未去,我便让碧玉给你带回来了。”
翠柳接了布料,抱着去库房存放。伊娜便接了她的差,搀扶着德妃和淑妃搭话。
黄鹂出来迎接二位娘娘,说外面风大,请去中堂坐。一众宫女出来给淑妃拜礼,进了内堂,黄鹂给淑妃看茶,一众人又是烧炭,又是上果子茶点,好一番忙活。
淑妃见伊娜站在德妃身后,笑问:“你便是瑾儿新纳的妾?”
“回淑妃娘娘,是”伊娜浅浅拂了一礼。
“德妃为了你,和轩逸宫的那两位都当面撕破脸皮了,还请出了二十年前的行当,你和瑾儿可要记得她这天大的恩情。”
“谨记娘娘教诲。”伊娜恳切道,不管因为什么,德妃娘娘确实救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淑妃,你这操碎心的秉性道真是根深蒂固了,人家这番才到彩衣宫,你便教诲上了。”只见贤妃带着一个宫女进来,她今日依旧玉饰加身,浅绿色暗纹的冬袍显得她整个人越发清冷高贵。
“今儿是什么风,把你们一并给吹来了?”德妃笑起来。
贤妃挨着德妃身旁做下,就见淑妃打趣道:“瞧这破落户,今日才烧炭火,你瞧那碳炉都起灰了,怕是还是去年烧过,贤妃你过来同我坐,免得熏你一脸灰。”
贤妃笑道:“这都初冬了,你们彩衣宫方才烧炭火,难得真是练武之人,不怕冷?”
淑妃笑起来:“只怕是德妃练完剑,一身汗,怕这炭火烤起,汗味熏人罢,所以不烤了罢。”
一屋子主子宫女都笑起来,大家其乐融融,好似这样的笑话已是家常便饭,谁也不避讳。和那轩逸宫里,处处谨言慎行道真成了两个极端。
许是被气氛感染,伊娜难得真心笑了一次,贤妃打量伊娜一眼,道:“这般天冷,你还穿地如此单薄,想必是没有带过冬的衣裳罢,德妃向来粗心,必是未曾想到周全。”她冲身后的宫女吩咐道:“长莺,回彩月宫,让杨柳给伊娜姑娘裁两身冬衣过来。”
“是,娘娘。”那名叫长莺的姑娘领命回彩月宫去。
伊娜谢过贤妃娘娘,便和翠柳候在德妃身后。
淑妃笑道:“布料我是替德妃取来了,要说做衣袍的手艺,还要属我彩云宫里的丝绦,既然要送礼,那我也不能落在人后,我也送伊娜两套冬装罢。”
伊娜紧忙谢过淑妃,见三位娘娘天南海北聊得热火,大抵要在彩衣宫用午膳。
黄鹂要去膳宫领食材,伊娜便自告奋勇和她一道去,也好趁此熟悉宫里的路线和宫门。
过了贤妃的彩月宫,往前行数百米,只见一道宫门大气华丽,门庭雕凤镶鹤,府门上匾额里飘逸俊秀‘凤翔宫’三字闪着金光。
黄鹂对着那紧闭的宫门努努嘴,对伊娜道:“此处住的便是皇贵妃。”
皇贵妃,便是那日白露说过,是皇帝嫂嫂的女人!
伊娜心中计算,皇贵妃是大皇子和长公主的生母,如若白露说的是真,算算年纪,闳国皇帝李天承五十二,大皇子四十,长公主三十九,道真不能是亲生。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一个皇朝的统治者,皇子公主不是亲生的,难道只是因这皇帝爱她嫂嫂到这般深情?
还有前闳国皇帝李天佑,是现在闳国皇帝的哥哥,难道现在的闳国皇帝是为了一个女人弑君篡位?
如若这闳国皇帝这般禽兽不如,那对这些附属国的态度可想而知。上次安图原的事,一直以为是大皇子的心思,如此瞧来,必然是这皇帝的意思。。。。。。
细思极恐,伊娜柳眉紧蹙。
见她面色凝重,翠柳叫了一声伊娜,见她只顾往前走,又叫了一声:“伊娜,你怎么了?”
伊娜回过魂来,问:“黄鹂,怎么了?”
黄鹂赶紧拉住她,担忧问:“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两次你都未听见?”
“大抵是着凉了,有些无力。”伊娜心虚道。
黄鹂指了指前面的深巷道:“切记,过了凤翔宫,在这第一个拐弯处要拐弯,才能到膳宫。如若再直着往下走,就到冷宫了,哪里是禁区,有几个宫女走错路,走进去后都是被抬出来的,身上连伤口都没有,很是诡异。宫里的人现在都一说到冷宫,就觉得晦气。你可记清楚了,那里去不得。”
冷宫?那不是李瑾生母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