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啊？”有人开始尖叫。
“老鼠，好大的老鼠……”视力好的人已经看清楚来者的形状。
将士们慌乱不堪。
姬小小和月希存对视一眼，忽地伸出手，掌心之中，冒出不大的火焰，一下打在地上。
地上的草除却有些新芽，并不太湿润，被火力一催，立刻燃烧起来，见那十几只闪电鼠隔绝在了人群之外。
姬小小从背上拿下弓箭，搭上三支箭，一下射了出去，三只闪电鼠应声而倒。
月希存依然是一根笛子，优雅地仿佛只是在山间迎风独奏，而那音刃，却是杀人的利器。
师兄妹合作，很快，十几只闪电鼠全部倒下。
两人的心刚安定一些，忽地几声更惨烈的叫声传来。
是剩下的那几个探子！
姬小小和月希存对视一眼，忽地大叫一声：“快撤退，快撤！”
将士们早就慌了，听到元帅一声令下，赶紧调转头就跑，只恨爹娘少给自己长了两条腿。
姬小小和月希存两人却是没动，他们在等待，光靠眼前这一排火要阻止成百上千的闪电鼠是不大可能，只能靠他们断后，那些将士们才能跑得更远一些。
姬小小发了信号，凤凰带着嘹亮的嗷叫飞进了丛林之中。好在还有它们，不然，靠着他们两个，再厉害也杀不了这么多闪电鼠。
黑压压的闪电鼠，好似天边的乌云，滚滚而来。
姬小小控制凤凰，月希存也不坐白鹤了，坐到火凰背上，发出一道道音刃。
白鹤虽也通灵性，可闪电鼠只是传说中的动物，谁也没见过真实的，白鹤不像凤凰是神鸟，还是难免会有怕的东西。
凤凰一出，闪电鼠们自然感觉到了压力，特别是，凤凰本是浴火的产物，它们身上本就有火的属性，更能喷火，让闪电鼠节节败退。
动物对灵兽的惧怕是与生俱来的，闪电鼠除了败退，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住手，你们助手！”不远处，传来呼喊，似乎是个处在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放过我的朋友们。”
姬小小和月希存循声看去，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将袖子和裤腿都卷的半高，脚上穿了一双草鞋，手中拿着一根鞭子，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那些闪电鼠就在他身边，他却一点都不怕，反而有些惊恐地盯着姬小小他们的坐骑——凤凰。
“你是谁？”姬小小高高在上骑着彩凤，看着那少年，“这些闪电鼠，是你训练的吗？”
“我叫安澜，这些闪电鼠都是我的朋友，我们负责守护东珏城，你们是魏国的人吗？”那少年倒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凤凰停止了攻击，那些闪电鼠迅速围拢在那叫安澜的少年周围，似乎在寻找一些安全感。
“那么好，你带我们进东珏城，我们就会停止攻击你的朋友们。”姬小小想了想，觉得这少年倒是可爱，看上去，他是真的很心疼他那些闪电鼠，不如跟他谈谈条件好了。
安澜看着姬小小和月希存，犹豫了一阵道：“我可以带你们进城，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不能伤害城里的人。”
姬小小看一眼月希存，想了想：“好，只要东珏城的人不反抗，不与我们为敌，我可以答应你，不伤害城里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安澜看着姬小小，带着一丝不信任。
“凭我是魏国的征西大元帅！”
“你是大元帅？”安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居然是个女人。”
如果不是骑着彩凤高高在天上，姬小小很想敲那少年的脑袋一下：“谁规定女人不能当元帅的？”
“好，看你也挺厉害的，不过我得看看你的帅印。”安澜一脸的小心翼翼。
姬小小拿出帅印，让阿彩降低高低，递到少年面前，让他看清楚。
安澜这才放心：“让你的士兵跟我进东珏城吧，我保证他们不会反抗的。”
月希存拉住姬小小的手，看着她：“小心有诈。”
姬小小抿一下唇：“总该相信一次，我们有凤凰，不怕他再出招。况且，我看他是真的把闪电鼠当朋友。”
少年在看到那几只闪电鼠尸体时，眼中闪过的哀伤，她是不会看漏的。
月希存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就相信他一次。”
“你去把弟兄们都叫回来，告诉他们，即日开进东珏城。”姬小小冲着月希存点点头，再看看安澜，“你守护东珏城，可现在放了敌军进去，不怕你们皇上找你算账吗？”
安澜不屑地撇撇嘴：“驭兽族为皇室所用，不过皇室的人，可管不了我们，我只在乎的我朋友们。你们能打赢我朋友们，东珏城反正也守不住，不如放你们进去。”
也是，与其让他们杀光了闪电鼠再进去，不如现在就放他们进去，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魏军很快就整顿好，被月希存带了过来。
毕竟是在金矛王爷手下训练过的，即使惊慌之中乱跑，要整顿回来，依然还是精神抖擞的精兵良将。
少年安澜打了个口哨，他身边的闪电鼠顿时消失无踪，魏军们便更加安心了。
姬小小下了彩凤的背，和月希存一起，换做战马，往东珏城进发。
在安澜的带领下，果然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半天多光景，大军在夜幕刚刚垂下的时候，就到了东珏城门口。
“我进去说一声，让他们打开城门。”战事吃紧，此刻东珏城的城门自然是紧闭着的。
安澜上前冲着守将报了姓名，并未受到什么阻拦，立刻就有人将城门打开了。
看起来，这个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在东珏城内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大门敞开，虽然没有出现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却也没有人前来阻拦。
“这晋国的百姓，怎么一点都不爱国呢？”身后有将士小声议论，“官员也不反对？”
姬小小皱了一下眉头，这一切，似乎真的太过顺利了。
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那安澜到底会耍什么阴谋诡计。他是驭兽族的人，可他训练的那些闪电鼠，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力了。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军进驻东珏城内，安营扎寨。
姬小小下令，不得惊扰百姓，在东珏城内整顿三日，就继续沿着玉泉山脉行军。
因为此次拿下东珏城，几乎没有损伤几个人，所以整顿应该也是很快的。
月希存心中总有些担忧，一个晚上，欲言又止，最后终也什么都没有说。
连续两日风平浪静，魏军渐渐也放松了警惕，有些有疑虑的将士，也不再去探究为什么这次进城这么轻松，开始为接下来的征程做准备了。
甚至还有人觉得，如果次次都能如此顺利就好了。
这种高兴还没有持续多久，两天后的晚上，一切就都改变了。
“元帅，金将军营中忽然有三名士兵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当天晚上，就有人到中军帐来报告姬小小。
“元帅，武教头和五名兄弟练武的时候，忽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元帅……”
一道道消息传来，不外乎各个营帐之中，都忽然有人病倒，而病倒的场景都是大同小异——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怎么会这样？”姬小小看着月希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过去看看。”
月希存扶了她一把：“小心些。”
“我知道。”姬小小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面拿出一枚药丸放在身上，然后背起药箱，跟着传令兵走了出去。
那些忽然病倒的士兵已经被聚集在了一起，据说还有不少士兵因为同一种病因，而被陆续送过来。
一个晚上，忽然病倒的士兵竟有五六十名之多。
姬小小刚走进营帐，就被早进一步的月希存拉了出来：“你别进去。”
“怎么了？”姬小小皱眉，看二师兄的脸色，难得严肃。
她还从来没见过二师兄这么严肃过。
月希存看看周围走动的士兵，拉着姬小小道：“跟我来……”
带着狐疑，姬小小跟着月希存走到无人处，月希存才转过头对她：“小小，刚刚我看过了，那些士兵，好像得了鼠疫。”
姬小小吃了一惊：“鼠疫？”
“没错，而且还是一种很罕见的鼠疫，跟平时见到的那些不同。”月希存皱紧了眉头，“我怀疑，是闪电鼠造成的。”
“闪电鼠……”姬小小握紧他的手，“你是说，是安澜？”
月希存郑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上了当了……
姬小小叹口气，松了手：“现在怎么办，也不知道有多少将士中了招，如果不及时发现，会有更多的人病倒，这病传染速度可很快啊。”
“我看这些生病的士兵大多来自东珏城南那边，我估计是那边的水源出了问题，先必须把源头给掐了，至于得病的人，慢慢核查吧。”月希存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行，我不放心，我还是得去看看。”姬小小转身，就要往医帐那边走。
“不行！”月希存拦在她面前，“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敢往里走？我都是吃了预防鼠疫的药才敢出来见你的，你又不能乱吃药！”
“二师兄……”姬小小睁大眼，看着他，叹口气，“我知道虽然我医术比你高明些，可这种事情，还是瞒不住你的。”
月希存见姬小小这般说，也不再假装不知：“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打算进医帐，万一你被传染了怎么办？要知道，很多药你都不能吃，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它’想想！”
“二师兄，你放心，我比你更紧张他呢，没有万全的保护措施，我是不会让自己去冒险的。”姬小小小声抗议。
月希存无奈地看着她：“你都骑马打仗了，还说不会让自己冒险！”
姬小小低了头：“二师兄，你放心，他很乖的……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月希存无奈地叹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他怎么有种瞬间苍老的感觉，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长大了啊。
“二师兄，我身上放了师父给的防治百病的药丸了，我不会有事的。”姬小小看着月希存，给他一个安慰的笑意，“我是元帅，如果这个时候不出现，恐怕将士们心中会有疙瘩的。”
不放手也要放手了，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月希存叹气，他是相信师父的药绝对有效的，不过总归还是会不放心。
毕竟，现在他的小师妹，可不是一个人呢。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像要当舅舅，而是要当外公的感觉。
要死，他才二十三岁，却体会了一把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的感觉。
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姬小小，月希存难得收起百年不变的温柔笑意，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的小师妹。
不许她跟士兵们接触，不许碰士兵们用过的床单，保持尽量远的距离，才许她和将士们说话。
毕竟她的身子和以前不同了，谁知道体质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终于出了医帐，月希存第一时间抓过姬小小的手，给她把了个脉，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你放心了吧？”姬小小看着他，“二师兄，接下来，很多事情都要靠你了。”
“你说吧，能做的，二师兄一定帮你办，不能做的，只要你开口，我也尽全力帮你做！”
姬小小有些感激地挽着他的手臂：“二师兄，你真好！”
“行了行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月希存有些无奈，“被玄墨看到了，估计又该吃干醋了！”
姬小小大笑起来，随即正色道：“首先我们得先找到这病的源头，我待会派人去南边把水源都封了，然后检查将士们这几天的膳食情况。”
“嗯！”
“另外，你得帮我找安澜在哪里，我想，出了这种事情，他肯定早就逃走了。他身边有闪电鼠，别的人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你可以。”
“嗯！”
“点苍山的那支军队，我待会联系一下，他们大多精通岐黄之术，让他们过来帮忙，看附近有没有药材可以治疗鼠疫的。既然有闪电鼠，这里一定有相克的药物可以治疗……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如果能收集闪电鼠的苦胆，做成药引，这病，可以根治。”
“我帮你想办法。”月希存点点头，“现在，是不是应该让将士们在东珏城多呆几日了？”
姬小小叹息一声：“没想到，我独自带兵打仗第一仗就打得这么失败，真有无颜回去见义父了。”
当晚，姬小小下令，因为天气逐渐炎热，所以军中很多兵士都吃了不洁食物，让南城驻扎的士兵都到医帐接受检查。为此，大军将会在东珏城多驻扎半月。
军中的军医们都得过姬小小的命令，切不可将鼠疫一事说出去半个字，不然会引起恐慌。
违者，斩立决。
点苍山那边派了一支千人的医疗队过来，帮忙看病煎药。那些检查出来没有病的将士，每天都要喝一碗预防用的汤药。
南城那边，三口水井被查出异样，已经封死。
最让人忧心的是，鼠疫还是在蔓延，在这个当口，那些东珏城内看似善良可欺，甚至毫不爱国的百姓们，开始发生暴动。
原来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城内守军假扮的，拿起武器，他们就是一支精兵。
当姬小小他们忙着和鼠疫抗争的时候，这支人数不算多的东珏守军，开始三不五时地烧粮仓，偷袭各个军营。
等发现时，他们又放下手中的武器，伪装成普通的百姓。在姬小小三令五申不可伤害东珏百姓的命令之下，魏军将士对他们居然无可奈何。
“元帅，这样下去不行啊，将士们心中没底，也不知道要病到什么时候，对东珏百姓，是又气又恨又无奈。”左营上将军金虎，忧心忡忡地来报告。
姬小小低头沉吟，手轻轻拂过小腹，良久，才抬头：“传令下去，以后若看到带兵器上街的东珏百姓，可先斩后杀，不用跟本帅报备！”
“是！”
“对了，天气越来越热，尸体不能留，被杀的东珏百姓，一律送至城南外乱葬岗，如有认尸的，格杀勿论！”
“是！”
“如果有报告谁家藏有兵器的，重赏！”
“是……不过……”金虎有些犹豫起来，“元帅，会不会太严厉了一些？”
姬小小皱一下眉头：“乱世用重典，还有，金将军难道不知道，战场之上，对敌人的软弱，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吗？”
“属下明白了！”金虎抹抹汗，“属下只是怕，传出去，对元帅的名声不好，从而影响咱们皇上仁君的形象！”
“传令下去，此命令是本帅一个人的主意，和皇上无关。”姬小小皱了一下眉头，挥手让金虎下去。
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小腹。
孩子，娘很快会被人传成杀人恶魔和修罗，可此刻，只有传出这样的名声，才会让晋国人心生惧怕。
不然，她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会有第二个安澜出现。
看到手拿兵器的东珏百姓就杀……这已经相当于屠城了。
到时候，东珏必定血流成河。
安澜，你是看我仁慈，才敢这样对我的是吗？
那么，我就用你最怕的，最想保护的东西，来引你出来。
姬小小放在小腹上的手，忽地握成拳头，喃喃叹息一声：“如果要报应，都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吧，放过我孩子！”
正思忖，门外传来她久违的声音：“小师妹，有办法了！”
姬小小惊喜地抬头：“二师兄，找到安澜了？”
“没有，不过我想，他肯定不会藏多久，你跟我出来，我们去一个地方，我们这一次，一定可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月希存兴高采烈地拉着姬小小就往城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