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外回来时天色渐晚,聂疏在府外待了一整日,便没有留在海天府用晚膳,匆匆的回了自己府中,哪知回去的时候自家哥哥却还没有回来。
“小姐,晚膳已经摆好了”沛儿开口道。
“不吃了,厨房有没有糕点啊,我吃一些糕点就好了,饭给哥哥温着,等他回来吃,也不知道他整日里忙着什么”。
聂疏吃过糕点洗漱完躺在穿上却久久不能入睡,也不知道父亲此时此刻到了哪里,路上可还顺利,一直这么想着,直到后半夜才睡了过去。
杭县:
杭县偏远,冬日里骑了马倒也是不快,毕竟带了一行队伍,押送了粮食,遂皆是步行,路中多风雪,走走停停第五日才到,一路上舟车劳顿,聂明德都觉得异常疲惫,更别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二皇子了。
到达之时正是傍晚,虽说今年是灾年,可街边依旧有一些小摊子,看着倒似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严重,因此二人便决定休息一日,明日再了解情况,于是各自进了房中。
殊不知,这么大的阵仗来到杭县,早就已经引起了注意。
杭县是个大县,别的的县城不过千人,可杭县却有上万人,这不得不说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杭县四通八达,并不像别的县城那般闭塞,水物粮食也富足,至于今年这种情况,真真算是天灾难测了。
穆清夜回到了房中,看了看街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却依旧有商贩支起了灯笼,并未收摊回家,这街上的行人也不少,完全就没有大理寺说的那般民不聊生。
正在细细的想着,不曾这杭县县尉却已经来到了这客栈中。
穆清夜理了理衣裳,面上对着进来传告的人笑了笑,心里却是一阵发寒,这县尉的消息真是快啊,短短一柱香时间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且连住的客栈都知道。
“苍寻,你先去客栈乃至城门口附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把乌启一同叫上,我怕你一人应付不过来”穆清夜吩咐完以后,就同聂明德一起下了楼。
穆清夜瞧这身旁这位老师,面色倒是未曾有太大变化,只不过那过于严肃的神色到底是出卖了他,想来心中也是不愉的。
二人下楼才发现一楼后头的厅子上已经摆好了菜食,看这菜的样式程度绝对不是一个遭遇了旱灾的县城,反倒极致奢靡。
聂明德的脸纵然垮了下来,面色更是凝重。
穆清夜心中也是奇怪,莫非那万人血书是假的不是?
二人心中正疑惑着,杭县县尉却快步来到了跟前,行了个跪拜大礼“微臣杭县县尉程苯拜见二皇子,拜见聂宰相”。
二人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久未开口,吓得地上的程苯那是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穆清夜才出声“程县尉起来吧”。
程苯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五十几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是身体有问题还是被吓的。
“微臣命这客栈布了菜肴,还望二皇子和聂宰相莫要嫌弃”说着迎着穆清夜和聂明德往后头走去。
入了坐席,穆清夜喝了面前的酒愣了愣,这竟和京都中他流影楼的桃花酿一般无二,莫非……穆清夜的眼神骤然冷冽起来,也忽略了程苯说的话。
程苯见这位二皇子未有所动,再次开口“二皇子,舟车劳顿,微臣敬您一杯”。
穆清夜依旧未有反应,流影楼是他收集情报的地方,内部的暗线是他一手所布,如今混进了些别的人,他却浑然不知,穆清夜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捏碎的手中的酒杯,惊的程苯急忙跪下,不知所措。
十四岁的穆清夜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不如聂疏听到的那个传闻中的人一样,冷酷无情,喜怒不形于色。
旁边的侍卫推了推穆清夜,心里却犯着嘀咕,自家主子今日着实有些奇怪,怎得想事情这般入迷?
穆清夜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懊恼,连忙开口道“程县尉起来吧,本皇子方才不过想起了些事情罢了,心中有些烦闷”。
客栈里的小厮递上了新的酒杯,倒上了新的桃花酿。
程苯这才起身再次入席。
穆清夜再次开口“程县尉应该知道,本皇子和聂宰相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吧?”说完用筷子敲了敲碗。
程苯听到座上之人询问,反倒没了之前那惶恐不安的样子。
“二皇子说的可是那万人血书?”程苯端坐的位子上,无半分恐慌。
“是”穆清夜打量着下首之人。
聂明德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沉不住气啊,如此打草惊蛇,这案子,想破倒是难喽,如今已经十二月十五日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去,陪他的疏儿过年,摸了摸胡子,依旧未曾开口参和。
程苯鞠了一躬,开口道“二皇子明鉴,如今杭县的情况您从进城门开始便已经看到了,街边商铺夜不熄火,行人不绝,可有半分饥荒的样子?至于血书一事,还望二皇子明察,下官倒也是想看一看是谁人在污蔑本官,又是谁在污蔑杭县百姓。”
穆清夜看着程苯胸有成竹的样子暗暗揣测,莫不是事情一开始就错了?若是这样的话,血书是从哪里来的?
可若是没错,那这繁华的街景又是从何处而来?莫非是这程苯营造的假象?可这得费上不少银子,这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穆清夜百思不得其解?
聂明德瞧着穆清夜不在开口,知道他是想不明白,因此开口道“程县尉,万人血书本官和二皇子自会查查清楚,毕竟这事情已经闹到了大理寺,皇上也已经知道了,至于灾情真假,本官和二皇子也自有决断,必要的时候,还请程县尉好好配合”。
程苯行礼“下官遵命,定会好好配合,协助大人办案”。
一行人吃过膳食以后便回了各自的居所。
聂明德看着穆清夜进了房门,到底也没有同他多言,毕竟皇上的意思是让他多照应即可,言下之意便是二皇子为主,他在一旁提点便是了。
穆清夜进了房间才发现司苍寻和乌启跪在地上,面色瞬即就沉了下来。
“说说吧,情况怎么样?”穆清夜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主子,我们在四周看了,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不过发现马鞍的小厮鬼鬼祟祟的,等着我俩过去时才发现马匹已经中毒致死,小厮不知所踪”乌启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
穆清夜脸色并无明显变化,此刻已经确定了程苯的话是假的,不然也没必要给马下毒,至于为何要下毒,穆清夜神色一惊,莫非这灾民已不在城中?而路途遥远,一定要骑马才可到达。
好一个程苯啊,想来他进客栈之前便已经绸缪好了,毒害马匹,便是怕他循着线索,于是先发制人,他刚才已经是故意言明来意,这程苯估计防范更加了,可惜啊,这人呐,越是掩盖的好,便越是容易露出马脚,他有的是时间在这杭县和这程苯耗着。
穆清夜再次开口“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绝非等闲之辈,定是习武之人,即是习武之人,便能从走姿,举动中透露出来,你们二人给我时刻注意客栈附近的可疑之人”。
二人低头称是,退出了房间,掩了房门。
穆清夜坐在房中,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桃花酿到底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心绪,此事要慢慢调查,手底下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他竟然不知道,若不是来了杭县岂不是一直蒙在鼓里。
“乌启,进来”穆清夜朝门口唤了一声。
乌启本就在门口守着,自然立马推门进来了。
“主子,有什么吩咐”乌启单膝跪下。
乌启,穆清夜的暗卫首领,今年十九,也是南海结识的,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软肋,用着放心。
“你可知道流影楼里面混进了别的人?”穆清夜捏着手中的杯子,眼中神色不明。
乌启倏然抬头,流影楼本一直就是他在管的,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他安排的,混进了别的人他怎么会不知,虽是冬日,乌启的额前却已出了细汗。
“回主子,属下不知”
“乌启,你跟在我手底下几年了”穆清夜悠悠开口。
“自主子从南海回来,属下就一直侍奉在身旁”乌启头低着,不敢直视穆清夜,他知道主子是动怒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从未亏待过你,可你就是这么给本皇子办事儿的?”穆清夜将被子砸在了地上,酒香四溢。
乌启几乎是在酒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闻出来了这酒乃是流影楼中的桃花酿。
“主子恕罪,属下即刻回京都,把那人查出来”。
穆清夜虽是动怒可早就平复了下来,之所以此刻又动怒,不过是想警醒乌启一番“不必了,那人能在你手底下传消息且不被发现,肯定是下了功夫,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既是这样,你不必急在这一时,日后回京再慢慢排查,莫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乌启急急答道,毕竟这主子不好刚出,脾气阴晴不定的。
彼时的乌启也还不明白,未来的穆清夜比之现在难缠数百倍。
“退下吧,以后办事上些心思,不要次次都需我提醒”穆清夜缓缓开口。
乌启低头应着,起身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