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夜躺在床上,心中却甚是烦闷,他知道父皇是想历练他,可是这储君之位他没有兴趣,婉儿不在了,这一生他只想护好母妃,再没有别的想法。
人人都盼着出身在帝王家,可是出身在这帝王家有什么好?
且不说皇位之争如何惨烈,那一年不过是因为一盏青璃灯,他就被放逐那苦寒之地,母妃也是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才让他不过两年就回来了,若非如此,这靖国恐怕早就没了他这位二皇子。
辗转难测之际,穆清夜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聂疏的面庞,那日长宁街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流影楼的侃侃而谈,酒量不凡,自家桃花林的曼妙身姿,重义之举,还有……还有那像极了婉儿的双目,以及那如寒梅般娇嫩的玉唇,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中显得异常清晰。
穆清夜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光亮打进来透在了床幔上,终究是慢慢的睡了过去,到底也只是十四岁,心中再多的痛,再多的狠都会因为时间慢慢被减轻,直至忘记,乃至后来,虽心中是恨意滔天,可面上却依旧可以云淡风轻。
第二日一早,穆清夜便起身在这客栈的后头练起了剑,冬日大雪漫漫,依旧能听到剑与风相交的声音,若只听剑气,力道劲度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穆清夜才停了下来,大雪纷纷扬扬,地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看着这漫天诸雪,穆清夜心里却是一阵难受,远处的司苍寻看着穆清夜停了下来,急急的拿来了披风给穆清夜系上。
“老师醒过来了没有,可用过膳食了”穆清夜接过司苍寻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中的无双剑。
“主子,大人早就起身了,已经用过了早膳,听闻主子在后院练剑便先去查探民情了”司苍寻在回答,二人虽是上下属关系,可是也有兄弟之情,但即便是这样,昨日身侧之人生气的时候他也未敢进房门劝慰。
穆清夜听得司苍寻这样说点了点头回了房间梳,食过早膳后便也出了门。
街上的景色和昨天进城时并无两样,依旧很是热闹,不过街上多是小孩儿,打打闹闹的,穆清夜看着此番景象倒是笑了笑。
“苍寻,你看这街上同咱们京都的街上有何不同”穆清夜一边问一边打量着街边的商铺。
司苍寻观察了四周,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一时间竟也答不上来。
“仔细瞧瞧,街上少了一种人”。
这么一提点司苍寻便看出了不同,街上虽有嬉戏的孩童,也有做生意的小贩,但却独独少了那步履蹒跚之人。
穆清夜带着司苍寻一直沿着街往杭县的外圈转,转过街角时穆清夜朝后方看去只注意到了一片青色衣角,笑了笑不甚在意。
穆清夜注意到了,司苍寻的武功也不弱自然也注意到了,二人却并未说话,任由身后之人跟着。
越往外,司苍寻就越觉得不对劲,好像整个杭县,除了中间的那一圈,其它地方都像空的似的。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间破屋前面,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苍寻,你去敲门”穆清夜开口说到。
司苍寻上前敲门,并未有人来开,轻轻一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锁,走进去一看屋子虽破,可是庭院却很整齐。
穆清夜随后跟着走了进去,却一点也不吃惊屋内的景象。
“去屋子里面看一看吧”穆清夜说完后自顾自的走进了房间。
推开门也并没有看到蜘蛛网什么的,只是桌子上有些淡淡的灰尘。
“主子,这里头没人啊”司苍寻回头对穆清夜开口。
“知道里头没人”穆清夜翻了个白眼。
“里头没人那我们进来干嘛”司苍寻抓了抓头,实在搞不懂身旁这位的意思。
“刚在在城中已经观察到了老人很少,冬日天寒,街上人少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城中不但青壮年多,连孩子也多,晚上摊贩不绝,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穆清夜淡淡的开口。
“主子的意思是城中的百姓多半都是故意演戏给我们看的?”司苍寻思索着。
“大理寺接到万人血书,说是杭县灾情严重,上头还摁了指纹,但我们进城至今都未发现灾民,城中人也对此事闭口不谈,客栈马匹当晚就被毒害以及杭县县尉的表现,这些你都不觉得奇怪吗,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怎么如今脑子还是不灵光”穆清夜摇了摇头。
小时候的穆清夜和司苍寻一起常常在一起,司家也是大族,从南海回来的那一日他的父皇本想处死司苍寻,若非他求情,恐怕此时来杭县也只有他和乌启二人了,从那天起司苍寻再未唤过他阿夜,只是叫他“主子”而已,这么多年虽是变扭,可是他却从未改口。
司苍寻顿了顿,好像从进城开始他就真的没有考虑那么多,虽然心里也想着早早破了案,可是确实有很多自己没有考虑到的细节。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穆清夜叹了口气,想着日后定要好好教教身侧之人。
二人回到客栈,在门口刚好碰到了回来的聂明德,相互行礼后一同食用午膳。
“老师今日也是一大早便出去了,可有什么发现?”穆清夜开口询问,只是一杯桃花酿下肚依旧皱了皱眉头。
聂明德挑了挑眉“殿下此行外出想必也发现了不妥之处了吧”。
二人但笑不语,只是喝酒吃菜,下午聂明德没再出门,既然杭县里面的情况都了解了,那自然就无需他再操心太多。
回到房间,穆清夜唤乌启来到了跟前“你去城外转一转,记住要仔细查看,晚些时候回来向我禀报”。
乌启点头答应,迈出房门之时却还是被叮嘱着小心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傍晚时分,乌启依旧没有回来,穆清夜也不急躁,耐心的等着,没等来乌启却等来了程苯,说是邀着去县衙食晚膳,让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穆清夜心中嗤笑,这程苯还真当他是来游山玩水的了,还是想拖延时间?
司苍寻看着穆清夜斜坐在塌上,并无所动,正想驳了此事,不料塌上一席红衣的男子迎着傍晚的霞光倏然起身,墨色的长发高高挽起,腰侧间的青玉扣坠被这霞光折射出一抹温润的光辉,伴随着男子离他越来越近光辉却又逐渐暗淡了。
“有人请吃饭,何乐而不为?”穆清夜在司苍寻耳旁说了一句便朝着楼下走去,司苍寻晃了晃神,快步跟上了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