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沛儿哪里做错了?”沛儿跪在地上,小姐突然说的这一番话,她不知是夸她还是别的,先认错总该是对的。
聂疏却笑出了声“起来吧,谁说你做错了,我是在夸你性子好呢,你在我面前用不着这么拘着,我有那般吓人吗,你总是这么小心翼翼”
沛儿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听着聂疏这样说麻溜的起身,眉眼弯弯的“沛儿还以为小姐是在怪沛儿猜忌小姐呢”。
“你考虑周全一点总是没错的,但从今往后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终归是为了宰相府好就行了,我再陌生也还是那个护着你的小姐,这一点终须是不会变的”
“是,小姐”沛儿说完以后又继续给擦了擦头发,唤下人进内间把火盆端的近一点。
擦干了头发以后,给聂疏抹上了发油,虽未梳发,却依旧如浓墨般垂至腰际,尽显柔美。
“走吧,晚膳时间到了,莫让父亲等急了”聂疏轻声道。
沛儿扶着聂疏到了前厅。
看着下人来来回回的摆饭,但是并未曾见着父亲。
正疑惑着便看到苏裘从门外走进来。
元明二十四年,南平城饥荒,皇上派她的父亲押送钱粮,那个时候,距离他父亲母亲大婚仅过了十余日,母亲自然一同前往。
到达南平城的时候,老弱妇孺皆遍地而坐,唯独苏裘站如松蒿迎接父亲的军队,小小的少年却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意志。
因为是孤儿,后来被父亲收做义子,在这宰相府待的时间却是比她还长,平时相互以兄妹之礼而待。
恍惚间,聂疏想起了这个迟迟未曾娶妻的男子,上一世战乱之时为了护她,被西楚之人擒下,头颅挂于高阳城整整三日。
聂疏目中泪光闪闪。
苏裘看着面前的聂疏一动不动,倒是弹了弹聂疏的额头“丫头,站在这里做甚,进去吧,义父今日怕是赶不及晚膳了,皇上宣他进宫,据说是有要事商议”
聂疏压了压情绪,平静的开口,语调中带了一点俏皮,又透露着一点清冷“这样啊,那爹爹可有说几时回来”
“这个尚未可知,义父只说让你先用膳,不必等他了”
聂疏看了看面前的男子,背过了身去“知道了,苏裘哥哥”。
她实在无法长时间直视苏裘的脸,上一世皆是为了自己,他的结局才会那么悲惨。
苏裘说完便往府外走,行至府外才发现聂疏今日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以往见到他,都会缠着他要一些小玩意儿,怎得今日如此不同。
苏裘回头望了望,发现那小小的身影始终没有挪动,又返回府中,毕竟这个小丫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唤自己一声哥哥。
“疏儿可是在担心义父,才久久不曾进去”苏裘突然出声,倒是打断了回忆往事的聂疏。
“苏裘哥哥为何这般问疏儿?”聂疏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毕竟现在的自己十八岁,经历过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只是隐忍着情绪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裘盯着面前的聂疏,发现并无异常,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的小脑瓜子又在想什么鬼东西”。
“是你多虑啦,我不过想一些事情罢了,你怎么变得这般敏感,这可不像我从小认识的苏裘哥哥”聂疏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尽量表现的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不是我变得敏感了,只是两个月未见,疏儿似乎懂事了很多”苏裘直接开口说道。
苏裘被穆武帝派去暗查秦河县县尉贪污一案,已两月未归。
聂疏莞尔一笑,望着苏裘的眼“苏裘哥哥,人总是会变的,疏儿不能一直让你和爹爹护着,终有一日,疏儿需要自己护着自己”。
苏裘看着站在台阶上却依旧比自己矮许多的聂疏“小丫头,才八岁,你哪来的这么多顾忌?你这个年龄何需考虑如此多?我和义父自会护着你,你无需这般懂事”
聂疏听着这一番话,和当日父亲所说的话一般无二,到底是哽咽了,反倒弄得苏裘手足无措。
“怎么哭了,可是受了委屈”苏裘一脸担忧。
聂疏哭着说不出来话,她在父亲面前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怕的就是他担心,怎么今日如此没用,聂疏一边哭一边抱着苏裘。
八岁的聂疏不过苏裘腰际,这一哭便不松手了。
苏裘一脸的担忧与无奈,他说这丫头怎得懂事了,到底是孩子心性。
苏裘看了看沛儿,沛儿也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小姐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等着聂疏情绪缓下来的时候,苏裘的衣上全部都是泪渍。
“同哥哥说说,是谁欺负了我家疏儿,嗯?”苏裘说着蹲下来给聂疏擦了擦眼泪。
“没有人欺负疏儿,疏儿只是太想哥哥了,一时间开心罢了,开心到极致便哭了出来”聂疏眼睛微红,说话带了些鼻音。
苏裘瞧着聂疏这般样子,又给聂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披风,不再多问“行了,你先用膳,我进宫一趟,等我回来你同我好好交代,我可不信你这番说辞”。
聂疏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苏裘出了府,才入大厅,喝了点汤便没了胃口,又回到了房中。
“小姐,刚才您为何哭的那么伤心?”沛儿满脸的不解,今日虽发生了些事儿,可是也不至于哭啊。
聂疏看着沛儿的脸,无心同她解释那么多“前些日子做了个梦罢了,怪吓人的”。
沛儿再问“可是同少爷有关吗”。
聂疏点了点头,绕过了这个话题“告诉膳房的人,备好饭菜,父亲和哥哥定是回来吃的,别让他们多等”。
“是”沛儿应声便去告知,聂疏却去了隔间,磨了浓墨,执笔而书。
“谁道命由苍天定,不负,天下有心人”字迹苍劲有力,若是穆清瑜在场,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字同他至少有八分相像。
聂疏恍然间落笔,立于窗前,望着寒梅,久久不能回神。
上一世,她偏爱牡丹,皆因一句诗“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她有西子之姿,也有牡丹之艳。
这一世,她才想起还有一句“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只有两枝残”纵使是牡丹,也依旧经不得摧残,柔弱如斯。
到底是不如这寒梅,凋落却也是凋落了,但在这严寒中绽放比起牡丹甚是惊艳。
纸上的墨迹一点点干透,,聂疏拿起纸放入火盆中看着字迹一点一点的消失,掩了门,回到房中。
看见沛儿从被子里钻出来,聂疏笑了笑。
“小姐,被子暖好了,天冷,早些上床休息吧”沛儿说着穿起了鞋子,把火盆端的离床近一点。
“嗯,明日陪我一起去见见祖母吧”聂疏坐在床前朝着沛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