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很静,只听到流水的声音,男扮女装的念青依盯着傲慢的慕浩白,径直应下:“慕少主说笑,我不会读心术。”
“哦?”慕浩白环视堂内的美景:“能设计出如此精湛绝伦的景致,自然不是寻常之人。马公子可是谦虚。”
“在慕少主面前,不敢自称公子。”念青依知道,他越是这般,越是心思缜密,因为你看不懂的他,即使看懂了,你也理解不了他藏在内心的心思。
“慕少主还没有说,深夜到访,到底所为何事?”她语调迟缓地继续追问。
“是啊,慕少主来了好一会儿,除了品茶,还没有说,前来何事?”马叔出身世家,见过世面,他深知慕浩白的身份,不禁为念青依担心。
慕浩白的眸光变得深沉:“我来和马公子做生意。”
“生意?”念青依吃惊。
“借马。”慕浩白眯着眼。
“咳咳。”正在饮茶的马叔听到借马两个字,险些呛水,咳个不停。他毕竟久经商界,见多识广,虽然心里震惊,但是很快便平静下来。
宽敞的万骥堂顿时安静下来。冰陆谷自成一国,实力雄厚,慕浩白亲自来借马,用意非常清楚,马背上打天下,自然有道理。
念青依丝毫没有给他面子:“敢问慕少主,是借马还是抢马?”万骥堂内鸦雀无声。
慕浩白眸光一闪,伫立在一株翠绿的茶树前,威严的目光看着念青依:“马公子不但会养马,还有猜心,是借,还是抢,在于你的态度。”
“你不必打诳语。”念青依淡定而语,“外界传言甚多,冰陆谷是想挑起战端。你不但想借马,还想让我们归属冰陆谷。”
如今是多事之秋,青龙剑现世,各国蠢蠢欲动,战乱四起,良马自然是战争中必胜的重要筹码,若是魏家马场借马的先河一开,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里,定会麻烦不断,更会时常来借马,弄不好,魏家马场不再姓魏,而成了某人私人马场。
那她的身份?
“马叔,马婶。”念青依劝慰,“夜已经深了,你们去房中休息,我会处理好此事。”
“这……”马叔有些迟疑。
“夫君,公子足智多谋,咱们……”马婶殷切地看着魏场主。
“好。”马叔忧心忡忡地点头,两人离去。
万骥堂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忽然,环流的水渠内传来淅沥沥的声音,之后水流越来越大,水也越积越深,直到漫过圆润的松石,松石在水流的激荡下,竟然不偏不倚地撞击在半隐在水草中的青铜钟上,传出铛、铛清脆的声音。
“这是?”慕浩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松石。
“你看到的是时间。”念青依红润的嘴角微微上扬,得意地盯着自己的杰作,这套水流撞钟的系统,是她潜心设计,她过惯了钟表时代的日子,总是记不清时辰,自从有了这钟声,日子轻松了许多。
她细细聆听着悦耳的声音,在心里默默查着:一、二、三、四……
刚好九声,也就是九点,亥时,已经入夜,他深夜前来,只为借马?
慕浩白依然盯着缓缓褪去的水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倩影:“时间。”
“慕少主?”念青依提高了声调,“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还请慕少主说一说这借马的原委。”
慕浩白缓缓在水渠旁踱了几步:“冰陆谷要与玄国、月明国开战,魏家马车所在之地同属三国,本少主自然要先行一步,征收魏家马场。”
“凭什么,魏家马场是私宅。”念青依愤愤不平。
慕浩白冷语:“你没有选择,其他来征收的玄国和月明国使者都在路上。”
念青依的心沉入谷底,他说得没错,从她经营马场那天起,就预料到今日的局面,她以为她可以逃离尘嚣,其实,她就在尘嚣的漩涡。是天意让她逃走,建立马场,再因为马匹,卷入尘嚣。她还能回蛋蛋星球吗?
她习惯地摩挲着胸前伪装成佩饰的遥感发射器,冷冷地说道:“不知慕少主想如何借马?”
慕浩白的眸光里溢满灼灼光彩:“不知马公子能借出多少马匹?”
念青依沉思片刻:“五百匹。”
“五百匹?”慕浩白顿住了,“听闻魏家马场圈养万匹良马,怎么只有五百匹?”
“传言都不可信,要眼见才为实才行,魏家马场极盛时,确有将近万匹良马,但近来是伏天,天气炎热,马儿最易生疫症,此时也是马匹休养生息之时,要等到过了两月后的七夕,才会繁育新的马驹,按照马驹的生长速度,估计要到第二个初春,魏家马场才会良马万匹。”
“哦?”慕浩白直直地盯着脸色凛然的她,试图寻找些什么。
可惜那双眸子忽暗忽明,除了一缕永不磨灭的一缕坚定,再无他物。
“休养生息的法子果然巧妙。”他转向一团开得繁茂的锦花,花开得荼蘼,已经盖过柔细的枝蔓,和它的主人一样,看似纤弱,实则强大。他必须要收下她。
念青依似乎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世间的许多事情根本说不清楚,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有的人活了几十岁,也看不清眼前的路,而有的人一出生,便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正可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千世界,变化万色,无奇不有。我不过是开智早些,又有何稀奇?慕少主年少,已经是征得天下之人了。”
“好一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马公子果然懂好多道理,马公子便属于一出生,便知道自己使命的人。只是不知马公子的使命……”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问,她也不会回答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潺潺的流水,恬静的景致,各有所思。
半晌,两人齐齐开口:“你……”
“你需要多少马?”念青依不经意地摸着胸前的佩饰。
慕浩白摇头:“我改主意了,我不要马,我要你。”
“不行。”念青依捂住胸前的佩饰,它的能量由太阳热量提供,不但能与接收来自星空的信号,还是个微型的电脑,里面存储了大量的资料,只要存在的,它都能查到,她就是按照资料上的养马技术养马的。她的身份特殊,她不能害他。大不了,把马场给他。
“为何?”慕浩白霸气十足,“天下终究会归一,你不如跟随我一起打下锦绣河山。”
“我借马。”念青依不敢看他的眼睛,转移了话题,“但每匹马都要收租金,就像是房租一样。”她熟练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算盘,放在手中演算,巴拉巴拉的声音引得慕浩白皱眉。
“好了,我算过了,如果按照每日来收费的形式,金额太大,似乎你不能接受,不如一次性收费好些。”念青依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良马死了,病了,残了,都要算到你们的头上,一并另外收费,不能算在租金里面。”
她又妙语连珠的说了惯有的谈判术语,听得慕浩白脸色阴沉,眉目不展。
“慕少主有什么疑问?”
“商人重利!”
“太高?我还没有说完。”念青依精明地看向他,“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慕浩白眸色幽深,语调变得冷淡,“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帮助冰陆谷,但是魏家马场是私宅。”念青依语调迟缓。
世间的局势越来越动荡,战争虽然没有现代战争那般残酷,但也相当的残忍,全靠肉搏蛮力,以人数为取胜的关键,再说那锋利的刀剑无眼,她万分不想马叔和马婶还有马场的人受到伤害。
她对冷子逸没有好印象,不能让他赢,苏兰楼根本守不住北安国,月明国的月蓝锦不错,但是他总是晚一步,从缘分来讲,她和慕浩白的确是有缘有分,还有一点情分。她不如投靠了他,总比强征好些。
“好。”慕浩白痛快的应允,“请马公子备好一千匹马,三日后,我便要去径山。”
“径山是玄国?”念青依惊讶,这么快?
慕浩白低沉片刻:“你还要凑齐一千匹马的草料。”
“那是自然。”念青依指着屋外隐藏在夜色中草垛,“草料充足。”
“一同借给我。”
“好,但这草料可是要收钱的。我们魏家马场的草料都是上好的苜蓿草,马儿的最爱。”
“马儿的最爱?”慕浩白的薄唇边划过一道浅浅的弧线,“不知草料要收多少钱?”
“草料自然没有良马贵,不过,草料是消耗品,只要马儿跑,马儿自然要吃草。数额也是不少的,不如……”
“马公子还想要什么?”慕浩白蹙眉,“既然是合作,就要有诚意,第一次合作,你必须亲自押送草料和良马。”
“好。”念青依不假思索地应允,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她摩挲着胸前的配饰,“空口无凭,一切都要落到纸面上,请移步书房,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签订租借合同。”她引着慕浩白穿过圆圆的月亮门,绕过绣制着九骏图的屏风,来到一处独立的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