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青依惊讶,“为什么?”
“嘘,小声些。”张三将她拉到隐蔽处,指着前方连绵的青山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安营扎寨的地方叫做一线别。”
“一线别?”念青依的眼中满是不解。
“一线别是古玄国与吴越的分界,古玄国就是凭借一线别才和吴越抗争多年而不倒,这一线别易守难攻,一条水路,水流湍急,一条山路,尽是曲折。”张三眯着狭长的双眼,仔细解释。
“按照古书记载,这里有捷径,传闻当年古玄的先辈便是背着竹筐穿过青山,踩出一条古道,走出一线别。”张三凝望着望不到尽头的青山,“我猜测慕少主想通过一线别的古道绕到径山,这样便可缩短一半的路程。”
“可是古道凶险,若是迷了路,岂不更耽误战局?”念青依神色变得冷冽,心中却隐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慕浩白想做什么?
张三叹气:“听说月明国也出兵了。”
月蓝锦?念青依侧目。
“都怪青依公主,所有人都在打着为青依公主寻找火灵鸟的旗号出兵。”张三愤愤,说了许多关于青依公主的流言蜚语。
念青依听着差点吐血。
“她真那么不堪?”
“何止不堪,是特别不堪。”张三愤愤。
“火灵鸟在径山?”念青依糊涂了,慕浩白并不是为了冰陆谷,是为了火灵鸟?
“是啊。”张三摇了摇头,“听侍卫们说,少主已经命令随行军医熬制草药了,应该是为了过一线别。”
念青依盯着烟雾弥漫的群山,隐约看到几只飞鸟穿过水面,再窜到翠绿之顶,直到摇曳着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景致最终都凝在天边,融化成一片氤氲。
果然是一线之别。
一线别陡峭,地处蛮夷,多瘴气,想来进入一线别的群山,有向导,不迷路,还是能支撑下来,问题不大。
只是眼前这支队伍,不仅仅是一万人,还有一千匹良马和万担粮草衣物。
面对山路险峻,树林阴翳,士兵们担负重担,过一线别,恐怕就困难重重了。
她暗暗为慕浩白捏了把汗,怎么办?
她将目光停留在水面上,河水虽然湍急,但河面并不宽,甚至可以看到对面河堤旁的茅屋。
她灵机一动,为什么不走水路,比起翻山越岭更节省时间。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走水路的想法,水路一向是不安全的。百姓宁愿绕路而行,也不愿意渡河而过,更是敬畏河神。
哪里有什么河神,都是内心的胆怯罢了。
最棘手的就如何将所有人和物资平安运到对面,不过,这对她来说,倒也不难。
若是知道河水的深度……
她摸摸藏在胸口的遥感发射器,心中有了主意。
应该帮助他渡河吗?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
她和张三道别,要去静一静。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河滩离马厩很近,位于营帐的下方。
河滩遍布着光滑的卵石和盈盈的水草。
念青依弯下腰捡起一块长满绿苔的卵石掂了几下,又捏了几根软绵绵的水草,冷艳的眸心闪过一丝笑意,太好了,刚好赶上枯水期,河水应该不会太深。
她兴奋地将卵石扔到河水,溅起欢快的水花。
水花在小雨滴的驱动下,在水面上绽放出美丽的涟漪。她决定帮助他。
她又警觉地朝四周看看,在确定近身无人后,缓步走到河边,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河水,洗洗双手,又擦擦小脸。
简单梳洗之后,她从怀中掏出遥感发射器,对准河中心的位置按了下去。
几秒后,遥感发射器的屏幕上闪烁着3.5米的字样。
她又迎着小雨滴,沿着河床一路向上,以十步为期分别测量,取定平均值,一阵折腾后,她终于得出了河水的大致深度。
自从有了遥感发射器,她很少用意念转移物品,
她舒展着双臂,将手放在嘴边,朝着巍巍青山痛快淋漓地大喊。
殊不知,巍巍青山中,一抹淡淡的身影,伫立高崖,静静将所有的一切看到了眼中。
不知情的念青依在乌云压顶来临之前,匆匆赶回了军营。
刚赶到马厩,便看到一道电闪划过天边,她忙捂住了耳朵。
震耳欲聋的雷声随即而至。暴雨过后,雨过天晴,四处散发着泥土飞芬芳,漫天的朝霞烧红了天边,一束耀眼的光照在念青依身上。
她看到远处树林里人影攒动,一拨人正在卖力地伐木,高大笔直的大树被砍断,直挺挺地滚落到河滩上。
另一拨人守在宽阔的河滩上,挥舞着短剑不停地砍落树木上的枝枝叶叶。
他们伐木做木筏?念青依习惯性的将双手交叉,伏在肩上,嘴角微微上勾,欣慰地看着眼前忙碌的一幕。
迎着和煦的朝霞,她整个人都被蒙上一层层暖暖的红光,天渐渐的暗了。
“马公子。”一句熟悉的话语从幽暗的夜色中传来。
念青依用力地朝对面看了看,除了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轮廓,根本看不出相貌,她感受自己被到一束温暖的光包裹,驱散了胸口的寒烈,而这束光正在缓缓向她靠近,点燃了黑黑的夜。
“慕少主。”她闻到了淡淡的木兰花香,那股花香像是甘冽的酒,迷惑了她紧绷的神经。
“我们又见面了。”慕浩白冰冷地说道。
“走吧。”他带她来到一处整齐的营帐。
透过帐内昏暗的灯光,念青依仔细审视着帐内的一切。
军帐不大,非常干净素雅,低矮的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被,锦被上的花纹是连蒂并叶的木兰,木兰的花蕊间是淡淡的胭红,仿若少女娇羞脸颊上的红晕,惹人生怜。
软榻旁放着两个圆蒲团,蒲团前是方方正正的小木桌。
小木桌上摆着一盘娇人欲滴的桃子和墨色殷殷的砚台,桌子的左侧是堆积高高的竹简。
最上面的竹简是散开的,被一支粘满墨滴的毫笔压着,看不清竹简上的字迹。
这里是他的营帐。
念青依瞄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小木桌上,愤愤地抓起一个大桃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慕浩白随手拿起铜灯上的火钳,拨了拨燃尽半截的灯芯。
营帐内寂静一片,两人各有所思。
寒夜,沉寂,几声孤寂啼叫声隐隐从山间传来,搅得人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念青依低着头一味地喝着热茶,只是入了一口,便知道是顶好的草茶,草茶没有经过炒制,所以味道比较素,水泽清亮,茶过唇齿,润喉润肺,温暖入怀,她紧紧握着茶盏,轻轻晃动,茶盏微漾,水波荡荡,齿间还似乎残留着淡淡的茶香。
若用茶喻人,这草茶便宛如无暇的君子,与月蓝锦倒是极配的。此刻,他也在径山。
这时,慕浩白一声霸气的话语:“从今夜起,你就是我的侍卫,要与我同吃,同行,同住。”
“啊。”念青依彻底不淡定了,慕浩白换口味了,不要婢女,改成男宠了?
她心情凌乱地拎起细陶茶壶,心情极度不美丽,谁知道茶壶在落桌的瞬间,热腾腾的茶水从茶壶嘴流了出来。
慕浩白及时出手,用强大的灵力将茶水变成了冰。
“好厉害。”念青依震惊不已。
慕浩白感觉一股股暖暖的气流穿梭在指间,再流入到心底,幽深的眸心也变得更加凝重。
“今日在一线别,我看到有人在河滩上。”
念青依恢复着冷静的本色:“你也在一线别?”
“此次行军,原本我想带了几名越人作为向导带领大军通过一线别,但天公不作美,近日阴雨不断,一线别泥泞不堪,根本无路可走,就在我忧愁时,我站在一线别的树林里,看到了河滩上的你。”
“你也想到了渡河?”念青依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想到了走水路去径山。
“一线别已经无路可走,水路自古是死路,根本无人走,但我想走。”
念青依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用简单的测量方法已经得出一线别的河水并不深,河面也不是太宽,马儿是会水的,渡河没有问题,这一万兵甲,通过木筏渡河,问题不大,剩下所有的粮草物资,可以通过滑竿的方式统一运送过去,如果顺利,一日之内便可完成,再整兵齐发到径山接应,最多两日的时间,只是到了径山……”
她想到之前张三所说的径山阴谋,迎上慕浩白的双眼,压低声音:“你去径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浩白没有应允。
念青依依旧注视着他,一副凛然的模样。
四目相对中,慕浩白长眉微微陡起,眸光也变得深沉,直到最后一抹光消失殆尽,他只说了两个字:“求亲?”
“求亲?”念青依激动。
“我要用火灵鸟做聘礼,迎娶青依公主。”慕浩白斩钉截铁。
“啊。”念青依诧异地坐回到蒲团上,充满疑惑地自言自语,“青依公主还在世上?”
“在,她只能嫁给我。”慕浩白霸气地说,念青依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