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大殿内,宫灯通明,歌舞升平,一片平和之气。
“今日为月皇和慕少主践行,痛饮此杯。”冷子逸落落大方,站在高位。
慕浩白与月蓝锦都一饮而下,面带深意。念青依和夜归坐在一处,不知夜归讲了什么段子,惹得念青依开心的哈哈大笑,那甜美的笑意,引来众人迷恋的目光。
念青依根本不知她已成了大殿上的焦点:“妖孽,整个怡红院的姑娘是不是都为你跌碎了芳心,你给我讲讲,你是如何薄情寡义的,素素姑娘是不是要寻死上吊啊?”
夜归感觉到四周的气息,知道不妙,但不露声色,他眨着狡黠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美酒。
“妖孽,不要掉人胃口,讲讲嘛?”念青依不依不饶。
“堂堂皇后,与夜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蓝凝雪的声音不大不小,上座之人都听了一清二楚。
“莫非蓝姑娘喜欢夜王?”念青依没有退让,满是兴致。
“你胡言乱语。”蓝凝雪语无伦次。
“噢,我还以为蓝姑娘被夜王的潋滟身姿吸引,打算弃月皇,前来联姻嫁到北安国呢?蓝贵妃一人在北安国香闺寂寞,姐妹相邻也是好的。”念青依加重语气。
夜归酒盏险些失手落地,原来青依在后宫之中也是出挑的,绝对艳压群芳。
慕浩白的脸上满是暖意,爱惜的眼神从未停止。
月蓝锦却脸色黯淡,恨意充满脑海。
玄皇的眼中明显的不甘。
“你,我要与你比试,如若你输了我,便退去皇后之位,让位虹儿。”蓝凝雪满脸恶毒,指着念青依。
月蓝锦警示的眼神看着蓝凝雪,深邃难懂。
蓝凝雪则信心满满,她必要为虹儿夺得后位,苦练六载,如今念青依又有孕在身,她的胜算极大。
慕浩白如剑的眼神袭向月蓝锦,那种只有男人才能懂的眼神,慕浩白在告诉他,念青依怎能如此劳累?
“坐下,休得无礼。”月蓝锦渐渐厌烦蓝凝雪,无奈与妙手婆婆同盟,只能如此,再则蓝凝雪的身份在月明国毕竟尊贵,他不想后宫佳丽如云,倒不如只有一人,也好堵住悠悠之口,蓝凝雪也是最好的选择,他没碰过她,也没动过一分情感的念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蓝凝雪连最初的娇羞也全无了,他更加厌恶。
“难道皇后不敢吗?”蓝凝雪想到蓝家姐妹三人,竟败在同一女人手里,恼羞成怒。
念青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对于女人之间的嫉妒,她深有体会,听闻蓝凝雪在被月蓝锦退婚之后,受到伤害,多年未出闺房,想必压抑了许久的怨气,蓝家三姐妹,确实与她脱不开关系。
如果能化解心中怨气也好,当年蓝彩雪也是鲜活的生命。
念青依优雅的喝着参汤,低头不语。
“念青依,你怕了吗?如若怕了还是将后位拱手相送吧,什么五色谷?嫡血传人?都是骗人的鬼戏,都是你迷惑男人的话语,是你想要这江山罢了。”蓝凝雪想到虹儿的师傅妙手婆婆告知的话语,狠虐道。
啪的一声,慕浩白飞过松针,直扫蓝凝雪的脖颈,月蓝锦急忙发出袖箭,两支暗器击落到地。
“你要如何比试?”念青依不慌不忙,“如若我输了,我将后位让与蓝贵妃,如若你输了,我与你们蓝家姐妹的纠葛一笔勾销,今后两清了,如若你抓不到男人的心,把握不住手中的幸福,怪不得旁人,今日便做个了断。”
冷子逸一直旁观,当年囚禁念青依在凤鸾宫时,他怕后宫之人委屈了她,看来他大错特错,她性格柔韧,坚持,即使身处森森后宫亦能游刃有余,当年不是他有意护她,而是她不屑为自己争宠。
不过,慕浩白爱恋念青依,竟也令蓝虹雪怀孕在身,他疑惑,莫非另有隐情?
“好,你有孕在身,我们不比试刀剑,只比抚琴吟曲。”蓝凝雪一口答应,她的琴艺得了天下第一琴师的教诲,只等着今日比试,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蓝姑娘先请吧。”念青依放下汤勺。
蓝凝雪缓缓走向堂前,月蓝锦低沉的声调传来:“不论输赢,你都不要再回到朕的身边了。”
蓝凝雪咬着嘴唇,略微苍白的脸色,身子停顿着,深吸口气,为了蓝家和自己,她必须走下去。
她吩咐下人取来凤凰古琴,调试音调,玉手轻拨,悦耳流畅,不愧为世间神琴。流苏流彩,云裳袂袂,蓝凝雪容颜清秀,眉目间与念青依略为神似,她轻启朱唇,一曲离殇,脱口而出,琴声悠扬,词调伤感,将一女子幽怨、爱恋的心声全力倾尽,听曲之人,无不为之感动。
念青依的恻隐之心又被勾起,一切源于情字,当年如若她不曾出现,月蓝锦必定遵循皇命,迎娶蓝凝雪为妻,又何来今日之事?
她抬头仔细看着,蓝凝雪泪意殷殷,滴落手背,那手腕上的蝴蝶手环翩翩于飞,好让人怜惜。
琴音渐渐远去,蓝凝雪仿佛将毕生的情感都融入离殇一曲之中,泪带梨花,纷纷飘落,令人动容。
“我输了。”念青依站立起来,“皇后之位便给蓝贵妃。”
“朕不同意。”慕浩白满脸黑云的站立起来,“皇后必须要赢。”
他知晓念青依的心思,但他绝对不能接受蓝虹雪为后。
“哈哈,轩彩殿中扬名四海的青依公主原来是胆小之人。”蓝凝雪讽刺。
“青依。”慕浩白痴情的念着,“今生我只娶你一人为妻。”
念青依本想顺水推舟,了却蓝家三姐妹的情缘,后位她并不在乎,男女之情,若有心,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无心,千秋功名又如何?
但蓝凝雪咄咄逼人,慕浩白又倾尽深情。
“念青依,我还没听过你抚琴吟曲?”夜归很是期待,方才蓝凝雪的琴音已经惊为天人,青依该是如何出众呢?
“恐让你失望了。”念青依看着夜归,妖孽真是添乱。
“将朕的栖霞琴送与青依公主。”冷子逸触到了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世人皆惊,传说中的栖霞琴早已不知所踪,原来竟在玄国,看来玄国的百年正宗,并不是空穴来风。
众人所归,念青依只好起身,她望着殿中如此齐整之人,感慨万千。世间的风云人物,汇聚于此都为人中龙凤。
如此情景,轩彩殿、公主府内只有两次,今日一别,不知又何时再会。
辗转几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到底谁才是天下真正的霸主?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都会便会一绝分晓。命,苍天注定!
堆积已久的凄凉之情爬满了念青依的心间,想到她幼时,爹爹念桓之总是一遍遍抚着早已斑驳的古琴。
此时的念青依身怀六甲,心中亦有牵挂之人,她似乎懂了当年爹爹的苦涩与沉重,家国天下,原来爹爹也曾有过轰轰烈烈的争霸天下的念头,最后却散去烟云,亲手折断羽翼,涅槃重生中将一切放下,皆因心中大爱。
她轻轻拂过送来的栖霞古琴,和爹爹那把古琴同出一辙,驳旧的琴身,累累红漆,触弄琴弦,仿佛拨动心弦。
她闭上双眸,种种烟云闪过,刻在脑海中的便是那卓然清华的白衣。
她稳着情绪,弹奏起栖霞。低沉的琴音如冲击着所有人的灵魂,撕裂着所有人内心中的脆弱和最初的梦想。
琴音转而高扬,愤怒、失落、欲望、痛楚、欢愉所有的情绪一并接踵而出,每个人都在琴音中找寻着最真实的自己,黑暗角落中的阴险狡诈,阳光普照下的善良无辜,最终都化成肩上的重任,化成天意弄人。
人啊,总是在不断的抱怨中,逐渐成熟。万马奔腾中的雄伟,血流成河里的悲壮,金碧辉煌里的霸业,都将刻入丰功伟业的墓碑上,任由岁月长河来侵蚀那染血的字迹。却远远不及沉睡峰顶那一捧捧黄土和皑皑白骨。那是另一种山河永寂,千古流芳!
旁殿里久不能寐的妙手婆婆听到念青依的琴音,想到自己的半生漂泊,暗无天日的地宫,挖尽心思的阴谋诡计,泪只在黑夜中慢慢的流淌,无人知晓。
念青依十指飞扬,沉浸在昔日五色谷木屋旁的岁月里。
琴音几经转折,终是平稳,窥探内心的简洁,宁静致远,如禅意般深奥。万流归海,总结一生的劳碌,弃得所有,才是最终的归宿。
肖子陌眸色黯淡,内心隐藏的万分罪恶尘埃,绿眸的倩影如清风般吹散着他心中的乌云,割舍不下的念头强烈的冲击着他,今生千万不能失去她。
念青依手指间直通心灵的琴音缓缓落下,虽未吟一曲,这无词的琴曲,在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曲词,万物众生,万种曲词,好比每人各自的宿命。
此时的大殿静寂无声,蓝凝雪最先醒悟,当她看到心底丑陋的自己时,仇恨的火焰烧融了心中仅有的理智,她到底还是不如她,她是自寻羞辱,一败涂地。
“哈哈。”蓝凝雪疯癫的狂笑,月蓝锦眸光沉淀,使着眼色,月万里点了她,会意的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