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其实并未回叶府,而是在人都走散之后跳上了屋檐,同在屋檐上的斐琛与叶陌胤行礼,叶陌胤看了看呆站在那儿的斐琛,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示意陆云同自己回府。
怡红院。
苏清梦漫不经心的在房间里摆弄着桌上那套玉石做的茶具,而老鸨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表面上看起来和谐无比,可实际上老鸨却在她的旁边如坐针毡。苏清梦估算着茶温度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于是颇为认真地给老鸨沏了一碗茶,老鸨双手颤巍巍的接过了那碗茶,那茶的温度适中,正是喝的好时机,苏清梦满眼温柔的盯着她的手,那老鸨心里害怕的什么都不敢说,但是对上苏清梦的目光,又想起了之前她撞上的那一幕,最后她只好硬着头皮在苏清梦的注视下喝完了这一碗茶。
苏清梦满意的看她喝完那碗茶后,于是也举起自己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短暂的寂静过后,她笑眯眯的看着那老鸨,虽然是笑着,可眼里明摆着的冷漠,连语气也冷漠的好像可以生冰碴子一样:
“按照惯例,我应该先是感谢您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
老鸨讨好的笑了笑,就在她以为苏清梦打算放过她的时候,又听苏清梦温和的说:
“按照私人习惯,我现在应该问你,我从前并未亏待你吧?”
老鸨心里一颤,对上了苏清梦的目光,明明面上看起来温柔大方,可却有种说不清楚的疏离感,她一向麻利的嘴皮子此时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承……承蒙苏小姐这些年的照顾,自然待老身是不……不薄的,也……也从未亏待过老生什么。”
苏清梦听她如此吞吞吐吐有点不甚欢喜,于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发出了一个极轻的哼声。
于是老鸨以为苏清梦暗里指的另一件事情,又立刻补救说:
“苏小姐且放心,我只知道你这几日郁郁寡欢,始终待在房间内,也只负责苏小姐的一日三餐,其余时间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苏清梦怔怔的看着那老鸨讲的滔滔不绝,许是被她滑稽的样子给逗乐了,于是毫不避讳的笑了出来,对上老鸨那疑惑的眼神,她又笑了笑,然后温柔的说:
“我自然是这几日都没有出门,我出去轻易就被人认出来,我同你说的也不是这事,我说的是……你偷偷把我告到官府那件事,不过我如今大人有大量,所以便打算饶了你。”
说完她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瓶子,又从里面取出来两颗颗药丸,她先将其中一颗药丸混茶吃了进去,然后将另一颗递给了老鸨:
“那茶里我方才下了毒,若是你怕死的话,就将这药丸吃了。”
老鸨一时犹豫不决,她见过苏清梦也是如此哄骗那些地痞流氓,而那些人毫无意外全都死了,心下思想斗争做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的对苏清梦说:
“我相信小姐不会在茶里下毒的,这药丸我也不要。”
苏清梦面上颇为惋惜的将那颗药放入了小瓶子中,老鸨看出了她眼里的不悦,以为自己猜对了,一时有种死里回生的喜悦感。
苏清梦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喜悦,却依旧把玩着手中的茶碗,老鸨坐在旁边渐渐感觉自己困意渐深,但还是强撑着坐在那儿。
苏清梦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于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说:
“你便先回你的房间去睡吧,今日便不用送我了。”
老鸨抵不过沉沉的睡意,终是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苏清梦看着桌子上的那盏茶,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眼中是满满的同情:
“也不知你是太信任我了还是太不信任我了。”
说完她将那一壶茶全都浇到房子中的君子兰中,然后慢慢看着君子兰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直至整颗植物死亡,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盆君子兰,整个人仿佛都变得嗜血:
“反正都是死,只不过快慢而已,算是送给你的小小礼物罢。”
苏清梦算了算时间,反应过来此时她应该已经醒了,于是她便坐在那儿等人,不久后一个男子便翻窗而入,苏清梦在看到来人时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可又担心是否只是两人长得像而已,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十五?”
来人点了点头然后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情况,然后低头对苏清梦说:
“小姐,是我,叶将军说让我带你回将军府。”
十五此时还在打量周围的环境,所以没有注意到苏清梦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也没有发现苏清梦的反应过于平静。
许是苏清梦一直盯着十五,弄得十五感觉有点儿不自在,于是他也没有去想太多了,只是礼貌的对苏清梦说:
“小姐,冒犯了。”
然后苏清梦又一次被打晕了,苏清梦这次是真被打晕了,因为她实在有点疲倦,所以也懒得再装作晕倒,出她意料的,她在将军府中躺到了第二天才悠悠转醒,身边没有奴婢替她更衣,所幸她也习惯了,于是自己将衣服穿好,根据记忆走向了书房。
从前苏清梦喜欢叶陌胤,总是同苏清逸一起来将军府找叶陌胤,对于将军府的一切也算是摸了个大概,所以即使她在外躲难已经过了约两个月了,却依旧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与此同时一众侍女站在她空荡荡的房间内,一脸茫然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床位。
当苏清梦走到书房时就听到此时叶陌胤正在书房中与江懿交谈。
江懿!苏清梦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尽力抑制住自己冲进去的冲动。
这江懿苏清梦是认得的,当时全臣都在弹劾苏家,让玄帝诛杀苏家,只有江懿并未顺从众人的观点,一直在向玄帝求情网开一面,当然,结局依旧是苏家难逃一难,但玄帝的也算有良心的,整件事没有波及旁系宗族,就连苏清梦母亲娘家顾家也没有受到波折,甚至允许顾家为他们见陵墓,在埋葬尸体的时候她有偷偷去看过,她的奶奶,那个一向冷静的老人家,在苏家人的墓前泣不成声,而江懿,也在旁边。
叶陌胤在沙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很快就发现了苏清梦站在不远处,他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柔声说:
“清梦,进来吧。”
苏清梦原本就在想要不要进去,听到叶陌胤的声音之后便走了过去,走进书房后朝二人福了福身:“参见叶将军,参见江大人。”
叶陌胤听她对他的称呼,又想起昨日与斐琛的事情,瞬间感觉心情便有些不大好,点了点头示意苏清梦坐下。
倒是江懿用很感兴趣的眼神看着苏清梦,最后感叹说:
“这么久不见小锦瑟都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眉眼倒是颇有你母亲几分影子,怪不得叶将军不惜违抗圣命都要将你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