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炘接着问:“崔兄可会梁国语?”
“梁卫两国相邻,前时两国未结下梁子以前,许多梁国人都来卫国做生意,所以耳濡目染之下,梁语对我来说并不难。”
“这便好,我素知梁卫之怨,来时已听说你们两国已经到了互不通关贸易的地步,这就竟是如何引起的?”
崔轩一听,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后起身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噢?崔先生不妨与我说道说道?”赵炘稍有兴致的托腮望着他。
“当年金国借道卫国伐吴,不料是和吴国一起联合起来伐梁,梁国寻卫求助,唇亡齿寒,卫国即刻出兵帮助梁国,从后方切断了金国的粮草,替梁国解了这金吴之乱。”
“来了,来了,二位客官的烤全羊好啰!”店小二殷勤的端上一大盆烤得直冒金油的羊肉,崔章看得直流口水,崔轩与赵炘也相继看去。
这带着孜然的肉香味一起,什么金吴之乱皆被人抛之脑后。
崔轩看着欲走的小二连忙招手:“等等,小二,来两壶烧心酒。”
“好嘞,客官。”
三人热火朝天的吃起羊肉来,赵炘小口的撕咬下一块羊肉:“崔兄还未讲完,快继续讲下去。”
崔轩大口嚼着羊腿肉,待他又喝下一口茶水后,续道:“后来金吴两国撤兵后,梁国非但不感激卫国反而数落我们,说如无卫国借道与金也不会发生金吴之乱,要卫国赔款补偿梁国。”
“卫国男儿自然不答应,卫国派了五万之数去梁国,死伤三千余人,梁国死伤两千余人,我们未与梁国讨要说法,梁国却背信弃义。”
“那矛盾是如何激化的呢?我听说卫国才与梁国发生了战争,这种情况之下梁卫不合,岂不是正应了金吴两国之心?”
这时小二托着两壶酒上桌:“二位慢用。”
崔轩心道不可喝多了,遂倒了一小杯给自己,突然想到什么他犹豫着道:“赵兄……可能饮酒?”
赵炘摇了摇头:“一会儿还要赶路,我不便饮酒,会分心神。”
崔轩点点头,给崔章满上了一杯。
“崔兄!这,令兄若是饮酒会否加重病情?”
“没事,他酒量甚好,没有三碗五碗醉不了。”
赵炘只得点头。
崔轩端起酒杯,只倾倒出几滴的份量化于舌尖,他祈祷就能用一杯酒把身上的酒瘾给过了。
“崔兄还未说我问的问题。”
“啊,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应了金吴两国的心”?噢,我想起来了,事情是这样的,金吴两国内部出现了分歧,我这等百姓自然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分歧的,不过后来他们就瓦解了联盟。”
“然后金国就主动与我卫国贸易来往,于是我们两国的关系也就逐渐好起来。”
崔章吃的嘴边油渍光彩照人,他摇起头来“这不应该,金国已经骗过卫国一次了,为什么我们还要相信金国?”
崔轩抽出怀里的劣质手帕递给崔章:“擦擦你的嘴。”
这羊肉吃多了着实有些腻,赵炘放下了碗筷,用自己的丝巾擦了擦嘴角:“我猜这等情况是因为吴梁两国也结为盟友了吧,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和盟友,只有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方才是最重要的。”
崔轩目光中充满了倾佩:“我这等市井草民倒想不到这层去,赵兄如此说来确实与形势不谋而合,这些年梁国与吴国的关系很好,我之前还听人讲过当年吴国人可是战场主力,杀梁卫合军最猛。”
“但我当时还以为是那些人胡诌,认为梁国与吴国关系那么好,不可能真相会是这样的。”
赵炘叹到:“世事难料,时局总是瞬息万变,这乱世还有什么是可以永远不变的吗?”
“总还是有的,只是可能需要花上些时间沙里淘金罢了。”崔轩看着狼吞虎咽的崔章缓缓道。
“崔兄很乐观,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般。”
“赵兄有心事?”崔轩话一出口便后悔起来,他立刻补语道“呃,我是觉得人活着总是不易的,有些事不开心便不去想就是了。”
赵炘苦笑着点头,心中却暗道:“可有些事总得有人想,总得有人做啊。”
气氛就这么沉下来,赵炘停箸呆看着隔壁空桌的桌脚,神思仿佛游荡在天外。
崔轩自顾自吃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赵炘说道:“赵兄……”
“嗯?什么?”赵炘回过神来看着崔轩。
后者靠近他些许传音道:“我虽然会梁语,但你不会,而且我兄长他病情反复,可能会露出马脚。”
赵炘神秘一笑:“你也应该知道了,我是赵国人,赵国在梁国以东,与梁国关系还不错,我说赵语也不碍事,至于令兄,我自有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可能得委屈一下令兄了。”
两人同时望向不声不响吃下近半只肥羊的崔章,后者一顿,不明所以的看向两人:“是、是你们自己聊天不吃的、不赖我。”
说着,他扯下最后一只羊腿狼吐虎咽起来。
崔轩面前那杯酒撑到了这顿饭的最后一刻,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剩余的酒吩咐小二装在他的酒壶里,同时到掌柜的处结了帐。
“崔少爷下回再来啊。”鲁掌柜笑嘻嘻的看着他。
崔轩饱含感情的盯着他,上去就是一个猛的拥抱,把掌柜的算盘都撞掉了。
“崔、崔少爷?您这是……喝醉了?要找姑娘?可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姑……”
“客官,您的酒装好了……诶?!”
崔轩转而抱了抱身边刚走来的店小二。
抱完这两人后,在周围食客和被拥抱者们诧异的目光下,拿走了店小二手上的酒壶,转身而走。
走了两步,崔轩回头对掌柜和小二作揖:“崔某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别的亲人,二位也算是我在镇上相识已久的人了,如今相别也许就是永别了,虽你我之间无其余关系,崔某还是会记得你们和这家店的。”
崔轩看了看熟悉的鲁记酒楼,熟悉的木桌木椅,还有那些已经历经许多年发黑的木柱。
尤其是在大堂左侧最角落的那根木柱,上面很矮很矮的地方画着很多画,老板和小二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
微微一笑,崔轩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掌柜的空闲了装修一下店面吧,后会有期。”
说完,崔轩就这么走出了鲁记酒楼,留下鲁掌柜与店小二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