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思思姑娘的话,陆即明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好像错了又好像对了一些,那些他不知道的隐秘好像也即将要浮出水面。
当从思思姑娘的嘴里听到‘纳兰傻瓜’四个字的时候,崔老爷的神情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转变着,从愤怒到迟疑,从迟疑到呆滞,从呆滞到震惊,再到不可思议,最后又变为了愤怒。
“黄口小儿!从哪里听来了我过去的事,想再这里诓骗我,乱我心神?”
“崔郊老儿,我需要你相信?”思思姑娘说着又从身旁拾起之前掉落的匕首,再次刺下,不过这次思思姑娘的目标再不是崔老爷而是她自己。
然而又了防备的崔老爷又怎么会让她得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夺过思思姑娘手里的匕首,大声喝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妻女的下落的!为何要佯装成她,你到底有何目的!”
思思姑娘眼见着自裁不成又看着崔老爷凶狠而又迫切的模样,嘲讽道:“这里还有什么人要看得你这样惺惺作态?你的妻女,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你如果真想找纳兰傻瓜会找不到?”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破的绢巾,掷在崔老爷面前,那绢巾看样子很又些年头了,米白色的绢巾上还绣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纳兰,字体端正,但绣工却是极差,看样子是用了太久,字样都被磨去大半了。
“旁人都说你是大大善人!我今天一定要戳穿你的伪善面目,你这个抛妻弃女的负心汉!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抛弃纳兰傻狗!”
“就这样还不够!”
“怕纳兰碍了你升官发财的路,你居然还让姓宋的狗贼将纳兰卖到青楼去!”
“你可知道纳兰傻瓜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到死手里都捏着这个手绢!你怎么能这样!”
“你还是人吗?......”思思姑娘姑娘用尽全身力气,一股脑的将这些在心中深埋心底已久的质问抛了出来,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垂下头去,手无力的锤击着地面,嘴里喃喃着。
“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嘛!”
“为什么,为什么我杀不死你啊,你这样忘恩负义,抛妻弃女的负心汉,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听着思思姑娘姑娘的话,陆即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想到,这崔郊竟然是这样的人?
柳清秋也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相信谁好。
再看崔老爷,自从思思姑娘姑娘扔出那条绢巾之后,就一直呆呆的盯着,看着,想着。
忽然,崔老爷好像回过神来似的,扔下手里的匕首,不顾一切的捡起那条绢巾,那绢巾上歪歪扭扭的‘纳兰’二字,不正是自己绣的吗?这可是她和纳兰的定情信物啊!如何绣起的一针一线宛如就在昨天。
崔老爷痴痴地摩挲着绢巾上字,身体无力的跪倒下去下去,刚才思思姑娘说的话,他一定是听到了,可好像是不愿意接受一般,迟迟也不愿做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多久,一滴泪从崔老爷的眼角滑落,之后崔老爷好像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嚎哭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纳兰她怎么会这样!”
“宋为一?宋为一他明明告诉我是纳兰自己要走,他给足了纳兰后半辈子都无忧的银钱,才放她离去的!”
“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你一定还是在骗我!”
“我不信,纳兰不会死的。”
陆即明看着那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竟然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又想到之前路上听到的故事,心里猜想到,崔老爷大概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妻女吧,只是并未想到那个宋为一竟然会将自己的妻女卖去青楼,所以便没往那方向查探。
但是日子久了,总会有些胡乱的消息交织在一起成为故事,就连陆即明都听过那个崔老爷的发妻和女儿被卖去青楼的故事,崔老爷自己怎么会没听过呢,奈何时间太久,故事的真实性大概也没法确认,只是崔老爷自己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只不过今天出现在眼前的事叫他没法不相信了。
没有任何图谋,只为了杀害自己和夫人的杀人动机,那块绣了纳兰的绢巾,还有崔老爷自己的一见如故,大概是因为思思姑娘姑娘的眉眼里有几分像她的缘故吧。
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让崔老爷不得不相信,那个悲剧已经发生。
又过了好一会,崔老爷才强忍住泪水,捏着拳头,看向思思姑娘,咬紧了牙关问道,好像只要稍不用力,整个人就会泄气下去似的:“她,是怎么死的。”
不同于陆即明的百感交集,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仇人,她想过一万种崔老爷在得知了自己身份后的反应,又阴谋被戳穿后的狠辣,也有伪善面目被揭露的暴虐,但独独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起来,思思姑娘却是慌了心神,怨毒的眼神里布满了疑惑的神情,听着崔老爷的问题,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当时还小,只知道每天都要被鞭打,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长大后再问老鸨才知道,宋为一位高权重,青楼为了讨好她,将纳兰买的极贵,纳兰一开始不愿意从了他们的,他们便日日鞭打我,后来纳兰为了我没了办法,就从了他们,为了快速赚钱,他们要求纳兰一日服侍好几位客人,最后纳兰不堪受辱,便自尽了,她到死都攥着这条绢巾不愿松开。”
“那宋为一后来可有再出现过?”
“宋为一也是常来,每次来还说着,‘早听了我的又何必受这些罪呢,要怪就怪那崔郊吧’!”
“我从小听着,便知道,是你将纳兰卖去青楼的了。”思思姑娘小时候看到听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向崔老爷说道。
想着自己哪怕放弃生命,放弃理想,放弃一切都要保护的那个姑娘竟死的如此难堪,崔老爷一时悲伤的不知如何表达,抬头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周,看了看陆即明,那一刻空气放佛静止,所有的一切在崔老爷眼里都在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