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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本厚园中见黛玉, 闻家事情急手划字。

话说平儿来到房中,见袭人在喂宝玉喝粥,宝玉还是盘坐着,贾母,王夫人坐在床前,凤姐,宝钗侍立在侧,看宝玉神色尚好,贾母说道:“我的儿,你要好好的,我都八十岁了,没几天活头了,可你娘,为了你,费尽了心血,(一语双关。)你也要为她争口气,让她也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才是。”说着语带哽声,宝玉接着说:“老祖宗放心,我好好的,您老会福寿双全的,我娘吃斋念佛,菩萨会保佑她老人家的。”见他如此说,凤姐宝钗怕又勾起他的老毛病来,忙劝贾母等到外间去坐,又命袭人服侍宝玉躺下养养神。平儿跟在凤姐后面,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又丢眼色示意要她外面说话。这里秋纹,莺儿给贾母王夫人倒茶且不提。凤姐跟着平儿来到屋外,见林之孝的站在那里,忙问:“什么事这么神神鬼鬼的?”平儿叫林之孝家的细细的回了一遍,凤姐听了,也是无奈地说:“这林家的人,可真会挑日子,这二三年都是年下来,怎么这回子说来就来了呢。”平儿说:“我也这么说,可事儿急了,怎么回,奶奶得快拿主意才是。”凤姐忙问:“林姑娘怎样了?”平儿也回了,凤姐说:“好!得让他们见活人才好,这样,林嫂子且叫你男人陪着来人,你在老太太屋外候着,这会儿宝玉不那么闹了,我去劝老太太回自己院子,我再变法子上回。”说着叫平儿跟她进去。凤姐进了屋,先到内房门口掀起帘子见宝玉已躺下,就返回身来到贾母面前,贾母先问:“平儿把你叫出去,有什么事?”凤姐机灵地说:“唉,没什么大事,接着又放低了声说:“园子里三姑娘四姑娘要来见宝玉和新嫂子,怕莽撞了,所以先差人来问问,我想宝玉刚才那么坐着,她们来了怕又招他许多疯话,故我叫她们改日吧。”贾母说:“他们兄妹一场,这是该的,这就好,改日很妥!”凤姐乘势说:“宝玉这回安静得很,让他养养神,老祖宗也好回去歇着了。”贾母随即就站起身说:“可不是,回去歇会去。”鸳鸯就扶着,领了王夫人凤姐等往外走,宝钗送至门口,王夫人嘱咐她好生看着宝玉不题。

众人随贾母到其房中落座,就叫人拿参汤来喝,一边说:“这几天闹得我可真正的亏乏了,叫她们熬了参汤加些红枣来当茶喝,你们也喝些去。”小丫头忙又送上王夫人,凤姐各一碗。凤姐接过来,说:“我也沾光了。”喝了一口,接着说:“老太太,太太且坐着,还有一件又奇又巧的大事,在宝玉屋里不敢回,这回子要回老太太,太太,讨个示下呢。”贾母,王夫人忙放下汤碗,齐齐的问:“又是什么事?”凤姐说:“老太太,太太别急着,听我慢慢回。”凤姐就将黛玉过继的兄长林祥玉要进京,先叫管家投拜帖的事说了一遍。王夫人说:“这可真正的奇巧了。”贾母忙说:“我可顾了这头,丢了那头了,那林丫头这会子到底怎样了,我得去瞧瞧去。”凤姐忙说:“老祖宗,且别急,我差人去看过了,这会这缓和多了,还能进些参汤,只是还不能开口说话,我想着,头一件,这事千万不能让宝玉知道,第二件他林家人来了,又不能不让他见,林妹妹现又病得不轻,看样子能慢慢缓过来,再不中三五日是挨得过的,他哥哥后天午后就到了,他们兄妹能见上面,说上话,我的笨主意是由林之孝陪着从园子后门进,让林家管事的略略告诉来人,宝玉病中冲喜成亲,这是瞒不了的事,再由林之孝家的领到园内,并先通知园内姑娘丫头回避,由大嫂子先接见,再领他去见林妹妹。料着无妨。看情景,让她家人先见上一面,要赶紧去迎林家大爷来京,到时他自然先要拜见老祖宗,这就好由老祖宗细细的说道给他听,不知老祖宗,太太意下如何?”贾母道:“事既如此,只得这样了。”凤姐见贾母应允,就出去嘱咐林之孝媳妇去行事。这且不提。再说潇湘馆内,黛玉这一夜似睡非睡的渡过,外看似平静安稳得很,可内心却如波涛汹涌,一刻也不平静,她在追思回味,再反问自己,这几年在府里,自己所说所做所想和如今自身落得病入膏肓,这不是自作自受吗?想想却也无聊,自己身子住在园里,把心也销在这园里了。自得悉宝玉要偷娶宝钗,其老姐妹设计,以贵妃指婚的名义,使外祖母失去家长之权,更毒的是以娶我之名骗过病中的宝玉,居心何其毒也,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故而我就欲以拒医,绝食,就此离世。可外面的世界大的很呢,妙玉常说的“苦海无边终有渡”,我常有不大在意的看法,总是以为这是她佛家语言,可想自己就只为春花秋月,哥哥妹妹活着?她们王氏老姐妹这样损我,我就为这些死去?让她们得逞,死得值吗?况且,这里我不是还有紫鹃、妙玉、探、云这些知心知音的人吗?父母不在了,在苏州我不是还有一个家,还有哥哥吗?云丫头说得对,是我真正的小心眼了,对!我要活下去,我不能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而且要坦荡大度地面对众人,这对我的父母是告慰,他们的女儿如今要做一个强者,对外祖母也是一种幸慰,她的外孙女长大了,另外,今后王氏二舅母将怎样面对我这顽强活着的外甥女?还有冒着别人的名,进洞房的宝姐姐还能找到圣人哲言来训导我吗?想着这些,黛玉竟把哥哥二字叫出了声,守在房里的紫鹃,探春听得清清楚楚,二人又惊又喜。紫鹃惊喜得忙说:“姑娘醒了,说话了。”探春想她又在恨宝玉了,又愁又急着问:“林姐姐,你梦中在叫谁?”黛玉竟微微睁开一线眼,回答说:“不是梦,是我想起苏州我祥玉哥哥了。”探春听了长舒了一口气说:“真正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姐姐你是大安了。”紫鹃顾不得回味探春一席话的含义,忙忙的叫人弄水来给姑娘洗脸擦手,连着唤雪雁拿红枣参汤来给姑娘喝,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忙活了一阵,为黛玉洗脸、擦手。喝了小半碗参汤,黛玉靠在紫鹃怀里,见探春站在床前,断断续续地说:“好妹妹,难为你了。”探春忙说:“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昨日你可真把我们吓坏了,这会子觉得怎样?”黛玉说:“心里明白着呢?只是好累,全身软软的,动不得。”说着又轻轻咳喘起来。探春连说:“都病成这样了,能不累吗?还是躺下歇会吧。”紫鹃正将黛玉放躺下,惜春进房来了,轻声问:“三姐姐,林姐姐好些了吗?”探春说:“比昨日大好了。”紫鹃忙搬过软垫小圆凳请惜春坐下,黛玉听惜春来,微微睁开眼问声:“四妹妹好。”就又闭了眼,静养着,惜春接着说:“这可就让妙师傅说中了。”探春忙问:“妙玉说中什么了?”惜春说:“昨日晚饭时,丫头们就告诉我林姐姐病得不轻,可天都快黑了,你知道我从不敢夜里出门,忙叫她们关了门,我也睡不着,想林姐姐这么聪明灵巧的人遭此一劫,大人的主张我们也不敢驳,该不是菩萨在你生前就定下的劫难吧。晚饭后,我就在佛前为你念经求菩萨宽容你,都半夜了,妙玉见我房中有灯光,知我未睡,就叫门进屋,见她戴着比丘帽披着斗篷,说是从林姐姐这里刚回去,见我未睡才来访,说姐姐半夜后已安睡,叫我早晨来探省时,对姐姐说:有容乃大,这容就是宽解,对事,对人,对己都是要紧的,我要她再细说说,她说不必了,林姑娘是极明白的人,日后会有结果,说着就走了。”黛玉听着,说了一声:“难得。”歇了一回又说:“领教了。”这里说着话,太阳就很高了。稻香村里李纨一觉醒来,见天不早,一边急急梳洗,胡乱吃点东西,一边还怪丫头婆子不早点叫醒她,误了事,丫头们辩说:“奶奶累着了,才没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兰儿呢?”丫头回说:“哥儿早在书房写字呢。”“看着他,小心伺候着。”丫头们回答:“知道了。”说着就已出了稻香村院门,一路快走,往潇湘馆这边来,迎面见林之孝家的和一个小丫头急急赶来喊道:“大奶奶请留步,老太太吩咐,我有事回奶奶。”李纨问:“园里的事已够我烦的,还要传唤我,何事快说。”林之孝家的忙叫道:“哎,我的好大奶奶,是件大巧事,今日早起大门上急急的把我们当家的叫去,说是林姑娘家苏州哥哥差管家送来拜帖,后天午后就要到京了。”李纨一听,倒吸一口冷气,说:“真巧了,老太太怎么处置?”“老太太这几天累坏了,可又担心着,不能让宝二爷知道,这才让我来知会您,园里的姑娘丫头都回避了,来的人由我们当家的悄悄的领到园子后门口,其他的人在后门值事房等着,再由我只领他管事的一人引见给您,那是林府的总管,这几年,年下都是他领着来上年礼。您也见过。这就由您领着先见林姑娘,看林姑娘的情景再定夺。”李纨沉思片刻说:“我正往林姑娘那里去,这会子还不知她怎样呢,这样,你且去按老太太说的办,在园门口候着,我先去瞧瞧林姑娘再说,一会叫丫头来传你领他进来就是了。”林家的答应着自去不提。李纨进潇湘馆,见内外都平平静静,先就放心了不少,走进房内见探春,惜春姐妹都坐在那里,紫鹃蹲在床沿下,一只胳膊伸到黛玉颈下搁在枕头上。见她闭着眼很安详地躺着,李纨轻声问:“林妹妹这会子好些了吗?”探春说:“好多了,四妹妹来还说了两句话,又微微睁了睁眼,刚才还多喝了几匙参汤呢,我这才叫紫鹃让林姐姐躺下,养养神。”李纨听了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连说:“好,好,今日一早喜鹊叫得特别欢,是个好兆头。”惜春忙说:“大嫂子也信这个?”“信!怎么不信?”李纨说着,暗暗地又是招手又是丢眼色,示意要她们到外间去,三人不解,就悄悄来到外间,紫鹃有些迷惑,探春见李纨喜形于色的样子就说:“什么好事?让你等着了?这么高兴。”李纨还不说,又轻声唤雪雁,和黛玉的奶母王嬷嬷凑到一块才轻声告诉她们,苏州来人的事,雪雁一听,情不自禁地高声问:“真的!”李纨忙白了她一眼,骂道:“死丫头,别惊了姑娘。”雪雁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儿。李纨忙嘱咐她们:“先别惊了林妹妹,我这就去领他过来。”又叫紫鹃雪雁将内外房收拾收拾,好让来人在外屋稍等,“我们一会先到里屋给林丫头一个先兆儿,别急吼急吼的。”惜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还是回去吧,别添乱了。”说着就走了。探春说:“我不走,就站在林姐姐床后,听来人怎么说。”李纨说:“也好,我这就去见来人。”回头又叫素云跟她回去,不提。

潇湘馆内,里里外外的丫头婆子听到这个消息,个个面带喜色,忙活开了,这是多日不见的情景,一是主子姑娘的病见好,大家都有了指望,有了盼头。二是姑娘家来了亲人,这不人人都有的苦劳可说了。

李纨回到稻香村,在客厅坐下略沉思片刻,也是安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准备好怎样对应来人的意思。随即叫碧玉去园子后门口将林之孝媳妇和苏州来人领来相见。

话说这林本厚现有五十出头的年纪,稍觉清瘦,但双眼有神,举止得体,如今奉本家大爷之命,带他的大儿子陈伯熊和两个小随从,前日改旱路进京投拜帖。此人幼年适逢扬州大水灾,连着瘟疫,父母双亡,就此流落在外,与众多流离失所的灾民为伍,终年以行乞为生。数年后稍长成,即在圩中租田建棚务农为业,后又娶妻生二子。不久,再遇洪灾,家毁。其时正遇林如海奉旨兼理扬赈灾所救,妻病灾而亡,父子三人在赈灾善堂里与众多灾民由和尚教授认字念书,后又收在身边为亲随衙吏。如海之亲子夭亡后,其妻及女黛玉迁来扬州,家事亦交其总管。此人生性聪慧,又经过如海的调教,人情世故,经济之道,无不精熟,他知恩图报,做事干练稳妥,如海夫妇省心不少。家里下人、衙役都尊他为总管大叔。当初林如海为他取名“本厚”原意是要他以“仁厚为本”为立身处世之道。问他姓名时,他坚称自己姓林名本厚。

且说林之孝媳妇得李纨指派,先吩咐园内各房丫头年轻媳妇回避了。径直就来到正大门执事房,对林之孝和苏州来人说明本府大奶奶在园中接见。这里林之孝领着林本厚等人出大门往西小街园子的后门去,林之孝媳妇急急的由府门内去园门候着。不多回,园门内外两处人碰齐,在门口老妈子们守门的值事屋里等着。才坐定,见碧月带着一个小丫头来了,大家都站起身,碧月说:“大奶奶吩咐,要林大娘领苏州林府大管家到稻香村相见。其余几位在此待茶稍候。”林之孝夫妇和林本厚各自答应:“是。”说着,林家的和碧月各让到门两旁,摆手说:“大管家请。”林本厚是个知道礼数的人,当然不肯造次妄为,况且这是当今的皇亲公爷府,又是先老爷的岳家。这几年,奉命年下进府献年礼,也只在老太太室内拜谒回话,从未进入内宅,当然不敢造次,忙说:“不敢,还是管家大娘和姑娘前请。”于是二人也不再让,在前面缓缓先行,林本厚在后面跟着。这个园门外面是一条窄窄的小街,街对面是一排排民居平屋,不少原府里下人到成家年龄,主子开恩放出来,就在此居住谋生,间或府里有什么大事,忙不过来,常有些外派的差事也找他们帮办,从中还可以捞点外快或赏银,整街的这边就是大观园高高的外围墙。墙里面是靠墙而建的半落面的长廊,廊的外侧是二尺高的矮墙,地上一色铺的水磨大方砖,从园门向西走不几步有两级花岗岩石板台阶,下了台阶是鹅卵石铺就的一条曲曲弯弯的小径通向远处,林本厚放眼望去,第一个感觉,就是好大的一个园子,其中的花草树木,小溪石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这不就是我们苏州拙政园,沧浪亭的景物吗?可比拙政园,沧浪亭大多了。林本厚不敢细看,只是默默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绕过前面一座山子石,过了一个小石桥,桥南又是一大片水面,荷花还开着,再往南,树木后面隐隐是一排高大楼屋,很是气派。过桥又拐了一个弯,前面不远就见一圈五尺高竹篱笆墙,中间还有两扇也是竹编的篱门,门内一方地,居然种了瓜果青菜,还养了些鸡鸭羊兔,进门是青砖侧铺的甬道,后面是三进大三间草顶外泥内砖墙的屋子,各配有东西厢房,远看像乡下的农舍,可近看它的材质,建筑规格都不是庄稼人可比的了。一进门就有丫头招呼:“大娘来了,请客人二堂相见。”林之孝媳妇,碧云边朝里走,边应声:“好。”穿过前进房,后面又有一个天井,两边各栽种了一棵老梅,一束湘竹,并无其它花草,给人素雅清淡的感觉,一进入天井,又有丫头向屋里报告:“回大奶奶,林大娘和苏州林府大管家来了。”李纨在内吩咐:“有请。”一个小丫头忙掀起竹门帘子,林之孝媳妇和碧云进屋,就站在门内两边,让林本厚进屋,他只走进两步即停下,正面前视,只见正中只有一张主位,端坐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身白底蓝花长衫,头上也只有一二件蓝宝石银饰,一副庄重平和的神态,本厚不敢凝视,知道这就是贾府二房早年寡居的大奶奶了,忙即低头垂手侍立。此时,林之孝媳妇立即告知:“这位是我们府上大奶奶。”林本厚忙抢前一步双膝跪在小丫头早放好的拜垫上,口称:“奴才林本厚给主子大奶奶请安。”说着倒身三拜,李纨含笑略略欠一欠身子表示谦让的意思,忙说:“贵管家少礼,快请坐,看茶。”林本厚起立躬身说:“谢座。”即在客座末位躬身危坐,待小丫头送上茶,忙又站立,拱手一礼说:“回大奶奶,奴才奉本家大爷之命,前日改旱路到府上投拜帖,大爷和随行大船三只,下人二十余人,大约在后日午后即可到京,请大奶奶示下。”说着双手呈上大红拜帖,李纨身后站着的素云忙接过放在案上。李纨问:“你家大爷往年只在年下差人送来贺岁的帖子和年礼,怎么这会子想着就来了?”林本厚仍要站着回话,李纨忙命他坐下说,本厚坐下说:“回大奶奶,家爷此次进京,有三层意思,早前家主母,老主人先后故去,家爷,小姐都年少,府上老太太疼外孙女,又要琏二爷带回府上投靠外祖母;为生计,家爷无意仕途上进取,只是一边读书,一边学习些经济买卖,这七八年,在老爷生前故旧挚友资助下,买卖有了些长进,可家爷不肯妄费一文。现在铺子从江南已开到济南府了。这次来京,一是给老太太、舅老爷、太太请安,和各位爷、奶奶问安,二是看看我家姑娘,听她的意思,若想回去就回去,若不想回去,家爷就想,在京城买所房子住着,三是想在京里也开一二处铺子,以后亲戚们走动就方便了。”李纨听了,说:“原来如此,可眼下你大概也知道些了,我们家宝二爷得了一种怪病,太医们怎么看都不见好,老太太,太太急了,命人去问我们太爷的替身张道长,他在三真老君前求了签,说是要冲喜,日后就会见好,偏偏林妹妹的旧病也复发了,且比往年都重,她这病可是有年头了,她说,打从会吃饭起就吃药,这你是知道的。往年虽说发,可也就罢了,老太太宝贝心肝似的,护得紧,光太医抓药,都是她老人家盯着,吃的人参,燕窝都是老太太份子里拿的,除了她,府里没第二个能这样。所以,这好些天老太太两头操劳,八十岁的人了,累着了。再有,宝玉一向疼爱林妹妹,前年丫头说了句妹妹要回苏州的玩笑话,他当真了,闹了好多笑话,现在他也病着,怕他知道了又要闹,这才在园中见你。大管家别怪我们慢待了。”林本厚忙忙的起身施礼,连说:“不敢,不敢。”李纨接着说:“前几日,妹妹吐了两口血,慌得上下都翻了天,话也不说了,眼也不睁了,总觉着不中了,园里园外二处里,一连好几天没睡过好觉,老天爷显灵,昨天午后又渐渐平和许多,今日早起还和咱们三姑娘四姑娘说过两句话,睁了一下眼,又进了半碗参汤睡下了,这会子我就带你去先见你们姑娘,你可要平平和和地说,别看她不开口,不睁眼,可全听见。”说着站起身,林本厚也站身答应说:“是。”让李纨,素云,林之孝媳妇先走,他在后面跟着。出了稻香村,沿着大荷花池向南,约二三十步,又是一处太湖石假山高高在前面,鹅卵石小路弯到山子石西面,远远就见到一处竹林,中间有一处房舍,非常雅致小巧,外面有竹篱笆围着,中间通道是敞开的,并不设门,这就是潇湘馆了。见李纨等人到来,外面几个婆子忙垂手侍立两旁,进入外屋,几个丫头也站立轻声唤:“大奶奶来了。”李纨忙问:“姑娘还睡着没有?”众人回:“睡着呢。”这时雪雁,王奶娘走近林本厚,轻叫着:“本大叔,大管家。”林本厚一眼认出王奶娘说:“多年不见,奶娘好啊,这位姑娘是……”下面还没说出口,雪雁急着说:“大叔不认识我啦,我是雪雁呀。”本厚这才认出眼前这个大姑娘就是当初挑出指派给姑娘带进京的小丫头。本厚这才呀了一声说:“多年不见成大姑娘了,都认不真了。”李纨这才说:“你们且让管家坐下看茶,轻声些先叙叙,我进内屋瞧瞧姑娘,再来知会你。”本厚忙答应:“是,奶奶请便”李纨走进内屋,见探春仍坐着,紫鹃蹲在床沿一只手伸在黛玉被子里,侍书站在那里也注视着黛玉,李纨轻声问:“林妹妹睡着了吗?”紫鹃忙说:“姑娘没睡,我在和她说话呢,我跟她说,等姑娘病好了,咱们再把云姑娘接来,让她俩斗诗,当然少不了请大奶奶、三姑娘四姑娘来压阵,别让她们斗急了耍赖,姑娘还用手掐我呢。”

李纨说:“好,既是妹妹醒着现有个极大的喜讯要告诉妹妹,只是妹妹病着,不能急性子,激动狠了要伤身子的,你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见黛玉很平静,没什么动静,李纨就接着说:“你家苏州来人了。”黛玉才听到这一句,身体动了起来,想翻侧转身,翻不过来,想抬头也没那力气,急得黛玉前胸急速掀动起伏不停,嘴鼻喘息频频,脸色绯红,紫鹃还是伏在床前,急呼:“姑娘!”急得探春高声指斥说:“林姐姐你这不是在作贱自己吗?”李纨也说:“好妹妹你这样,我怎好叫你家来人相见呢。”黛玉这时也知道自己太过了,也是事情太突然的缘故,反而适得其反,于事无补,也就慢慢平伏下来,过了一会,觉得好多了,李纨这才说:“这就对了,你家总管林本厚已在外屋候着,你平平气,我这就叫他进来见你。”说着朝外屋高声叫:“雪雁,领你们管家来见姑娘。”雪雁答应:“是。”素云就去掀门帘,屋里探春就走进黛玉床东头布帘里去,侍书顺手就将探春原坐的软垫方凳拿进去好让她坐着。说话间雪雁就领林本厚进了房,本厚不及看房中的摆设布置,只见姑娘平卧床上,虽然发不乱面无垢,但脸色惨白,消瘦落了形,顿觉凄凉,但强忍着,抢前半步,跪地行礼,说:“老奴给姑娘请安。”李纨忙说:“大管家快别这样,姑娘年轻受不得。”又忙叫雪雁搬凳子命他坐下慢慢说,一边又拿眼睛盯着本厚,示意他别惊了黛玉,本厚忙答:“明白,谢座。”黛玉,心情又有些激动,努力压下心中的激情,身体一阵动作,紫鹃会意,说:“姑娘是想侧过身和管家大叔说话,让我扶你侧过,背后垫个枕头不就好些了吗?”黛玉任她摆布一会,稍侧身,还微微开眼见到本厚,挣扎着要说话,喘了好一会只说出一个字:“本——”就没力气再说了。李纨见此,忙说:“妹妹别着急,你养养神,只管听着,让管家慢慢说给你听,还有喜讯呢。”这时,紫鹃先走到林本厚面前,施一下蹲礼口称:“管家大叔好,我叫紫鹃,原在老太太屋里当差,姑娘来了,老太太就将我拨给姑娘使唤了。”本厚也忙站起身,躬身回道:“姑娘辛苦了。”李纨连说:“是个知礼的丫头,好了,你们别多礼了,还是让管家回姑娘的话是正事。”这样,本厚才坐下,说:“这几年,大爷也成人了,读了不少书,长进多了。前几年二太太,就是大爷的生母来扬州对大爷说:你不能只顾自己念书,你要记住,首要的是接回你妹妹,先了却如海父亲的遗愿才是正理。此后,爷只是一边读书,一边留心家里买卖上的事,在老爷生前故旧帮扶下,奴才等几十个老家人分别出些腿脚力。而今从江南到济南府都有咱家铺子作坊,算来大小有二三十间。大爷不肯多花一文钱,都叫我管着账。要姑娘做主支派,往年只在年下给府上送点年礼和拜帖,也给姑娘写信报平安,姑娘回口信,也只是报个平安。这次爷将江南的事安顿好了,一定要来京城,一是给府上老太太,舅老爷,太太请安,给表兄嫂,弟妹们问安,再就是要看看姑娘,看姑娘的意思,若想回去,待这里的事办妥了,就随船回苏州,若不想回去,爷要在京里买一处房子住着。爷这次带了二十几个下人,这里面还有专给姑娘挑的四个丫头媳妇,三条大船。一早大爷差我带了三个人改旱路,先到府上投拜帖,估算着后天午后就该到京了。”听到这里,黛玉稍平静的神态又骚动起来,要说话又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的咳喘起来,急得她把一只手伸出来,紫鹃把她的手放回被里,只知道呼叫姑娘,吓得林本厚不敢再往下说。李纨见她嘴唇乱动,就说:“妹妹不急,想说什么你喘口气再说。”这时黛玉又把手伸了出来,紫鹃又要把她的手放回去,探春在床头看得清清楚楚,猛的唤道:“紫鹃!别动,林姐姐说话费力,她这是想划字。”说着掀起帘子走了出来,连着说:“这个时候,顾不得许多了。”林本厚见床后走出一位小姐来,慌得忙站立起来,垂手低头站着。李纨这就介绍说:“大管家别见怪,这是我们家三姑娘,都是至亲。”林本厚忙拱手施礼一躬到底,连说:“给三姑娘问安。”探春也说:“大管家少礼,请坐,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什么了,请莫见笑。”说着就走到床前,轻声说:“姐姐想说什么,你就用手比划着,我猜猜看。”被探春猜中了黛玉的意思,她就不像前时那么烦躁了。李纨也说:“还是你心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着也凑到到床前,果然,见黛玉的食指在床沿上慢慢动起来,前两次因手抖得厉害,两人没看懂,探春说:“姐姐别急,慢慢的,让我们细细的看。”黛玉的手不再那么抖了,再放慢些,比划起来,探春一边看一边还自己也用手跟着比划,一会黛玉的手指不再比划了。李纨还是没看出来,忙问探春:“写的什么?”探春思考了一会说:“我知道了,林姐姐是不是一个快字?”只见黛玉食指连连敲击床沿。“你的意思是让你哥哥赶快来京相见是吗?”黛玉又连连敲击床沿。林本厚立即站起来还没开口,李纨先说:“这就对了,好妹妹你且好好歇着。”又叫雪雁快拿碗燕窝人参汤来让姑娘喝了歇会子。“去迎林大爷的事我就先做主,回头再回老太太,料着也错不到哪里去。”紫鹃、雪雁二人一前一后给李纨跪下,连说:“谢大奶奶。”李纨急了,说:“这是怎么了,还不快伺候姑娘去。”二人立即起身去忙自己的事。李纨也不避黛玉叫小丫头传林之孝媳妇过来,就在房中对林本厚说:“大管家真对不住了,你在带来的人中挑两个精干的先在大门口候着,我到外屋关照林之孝家的叫她男人也挑两个人,立即到马棚挑五匹快马,他们一人一匹,给林大爷捎一匹,拿上灯笼或火把再带上些银子路上买点干粮,关照他们不许歇马连夜赶路,迎上了林大爷立刻回府,办妥了我为大家请赏。”林本厚忙答应:“是。”又说:“求大奶奶让多捎一匹马,因为大爷身边有一个蒙学时一起念书一处长大的伴读好友,也是我远房外甥,自幼喜欢医道,自学自配不少草药,师从江南多位名医,虽年轻这四五年治好不少疑难之病,在家乡已小有名气,十来年与大爷形影不离,姑娘这病大爷也曾和他商讨过,这次大爷与他同行,原想在京城访访名家长些见识,还想在这里开间药铺呢。”李纨见说,道:“很好,就多带一匹。我估量着,明日晚些时候可到了,你二人这就去办,大管家去安排妥当了,你还从园门由看门的刘妈带进来,我关照园里厨房将你的饭送到这里胡乱吃点吧,等林妹妹醒了,你再将你们家的事多说些给姑娘听,她会高兴的。”李纨也不容他们再说什么,接着就催他们分头快去办,越快越好,又叫碧月送出园门去。二人走后,探春赞道:“好个大嫂子,我还从没见你这般大将作为呢。”李纨立时瘫坐在凳子上说:“唉,这都是林丫头给逼的。”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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