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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贤平儿明媒新嫁续前缘;栊翠姑腊月临盆得娇儿。

贾赦等四人的车在贾政夫妇马车的引导下至城外套院下车,林之孝夫妇和几个老家人已在门外迎接,众人相继进了前院正屋客堂,贾政及西廊下族兄贾效等平辈上前见了礼,接着是儿女辈、孙辈,最后是下人。本厚父子及有恒等也欲参入下人一处行礼被贾政拦住了,说:“本厚老弟:我等应是兄弟又要算是儿女亲家,张侄与外甥也视为一体,不可乱了方寸。”故各随同辈人见礼。还有平儿也被黛玉、探春拉住。礼毕,贾赦言道:“今日能回来,有赖于三侄女,智勇建功,我已略有所闻,能活到今日,则赖外甥兄妹,三年流放虽苦些,可比那许多不能回来的孤魂野鬼就幸运多了。败家辱祖,我为祸首,悔之晚矣。明日先去祭母请罪,三年囚徒日子也没白过,明白了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实是祸根。我已年迈,诸病缠身,来日无多,能回来见到你们心愿足矣,死可瞑目了。珍、琏辈也思悔改,望外甥念骨肉情分多提挈才好。”贾政见他自责而沮丧,便截断他的话题,说:“兄长多日赶路多有劳累,今日早些用过晚饭安歇。明日午后先拜母灵,晚来外甥已邀约后日至其宅为之接风洗尘。此后说话的日子就多了。”众人皆附议。晚饭虽早,这也不难,林之孝只需与两个老相识饭馆去言语一声就什么都有了。席间晚辈们轮番敬酒布菜,贾赦等又享受了这合家团聚的天伦之乐。饭罢为让他四人早安歇,众人均纷纷告辞。祥玉兄妹仍命戴良、王信、隆儿、喜儿四人分别跟赦、珍、琏、蓉四人听差。探春也给他每人六十两银子的赏银。最后,黛玉当着众人的面说:“今日大舅老爷、琏二哥哥回来了,你们可合家团聚,这里屋子不宽裕,平儿姐姐你们不在家时我派来伺候大舅母照看巧儿的,你们既回来了,今日我就带她回去。若大舅二老看得上,琏二哥也有意,必得央上三媒六证的上我家求亲,还得大红花轿到我家来抬。我早把她当姐姐了,多话我也不用说,大舅二老以为外甥女说得在礼否?”此言一出,得众人交口称赞,均说很该如此。邢夫人原对凤姐很不待见,可如今对平儿却颇有好感,说:“很该如此,这三年我祖孙二人老的老,小的小,还真多亏她细心照应,此事应按外甥女说的办。”贾赦也说:“好,好。”见此,贾琏当然无别话好说,只对平儿深施一礼,说:“三年来让姑娘辛苦费心了。”平儿本已被说得脸红起来,贾琏此举更让她无以言对,急得她只推说:“我只是奉姑娘之命,在这里当差,说不得什么辛苦不辛苦。”听说平儿要离开,巧儿却闹着不让,她一味说她要平姨。黛玉忙说:“巧儿乖,平姨只是暂去几日,就要来的。”巧儿还是不依不饶,说:“一天也不成。”说着就去抱住平儿不放,平儿心软,想到这没娘的孩子,便也抱着巧儿,泪汪汪地央吿黛玉说:“求姑娘让我带着她吧。”黛玉说:“好,好,我可不做恶人,就让巧儿一块去。”巧儿这才笑了。黛玉又对贾珍说:“珍大哥哥想来大嫂子已跟你说了,原来你父子不在家,她婆媳也在这儿挤着住,得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就请大叔他们在这近处另买了一个四合院,三妹妹要拿她得的赏银买,哥哥不让,二人争执起来,我就做了一回和事佬,各出一半了事。如今已齐备了,大嫂子也去瞧过两次,今日起你家父子两代就到那里团聚,也在那里起火做饭,派去的人也齐全了。”贾珍见说,便深施一礼,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也不说,这三年如梦初醒,这就谢表弟兄妹及三妹妹了。”当下,黛玉兄妹等众人带着平儿和巧姐回去。回到东宅,大家又聚到前楼,有祥玉、妙玉夫妇,探春、鸳鸯、晴雯、紫鹃、雪雁、平儿,因兴奋,又都喝了不少酒,虽已起更,但仍无睡意,在中厅一面喝茶,一面就说些闲话来,以消食安神。祥玉先开了腔,说:“现在好了,悲欢离合,整三年,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亲人们又聚到一起,今后大家就一心一意地过咱们的日子,吃穿是不用愁的。过去的那种虚荣假贵,就让它过去,我倒觉得眼下这自由自在的日子,反而心里舒畅多了。”黛玉接着说:“哥哥说而今这日子过得舒畅这倒不假,可说团聚,却还有欠缺,我早就说过,等三妹妹、大舅他们回来,我就回南去,到扬州地界访遍所有寺庵,一定得将四妹妹找回来,才算团聚呢。这是我的一个未了心愿。这以后,就随兄嫂回江南,也算叶落归根了。”探春接着说:“姐姐且别说得那么远,眼下几件要紧的事要办呢。这头一件是平儿姐姐的大婚虽说有前缘,可这是你当众亲允的,马虎不得,也不诓她这多年来赤心忠良忍辱负重之善报。说到平姐,我也有个心愿要了。”没等她说下去,黛、妙齐问:“何事?且说来听听。”探春继续说:“算来环三弟今年也二十岁了,这一过年就二十一岁,该是谈婚论嫁的岁数,如今家境如此,父母看来一时还未想起这件事,我与他是同胞亲姐弟,我想趁我现在京里,又有了一笔拿命和一生好时光换来的银子,就由我代父母完成他成家的婚姻大事,以后的好坏则由他自已,这也好给九泉下的生母一个交代。”黛玉忙说:“这事不用你这会子着急,你是他姐姐,我就不是他姐姐吗?实话告诉你,我早二年就都备好了,财礼,大婚的吉服,和琏二哥的一总交珠大嫂子放在她兰儿房里呢,这儿平姐的嫁资也和妙嫂,鸳,晴,湘等人是一样备下的,现在就是没想着一个合适的姑娘,原打算过了老祖宗的事再议,你既提起,那你是亲姐姐,得格外细心挑一位好弟媳来,也省了我好些精神。”“好姐姐原来早有安排了。”探春接着说:“我也只是一个心愿而已,我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这么个大活人来呢,还不是和你们商量吗。”听她二人一番谈话,平儿插嘴说:“姑娘为这两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可真正的操碎心了,二位姑娘提起环三爷的事,我倒想起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有什么当不当的。”探春说:“有话就说,凤丫头死了,琏二哥,我想也没那么霸道,更何况你现在有林家表兄嫂和姐姐撑着,别跟以前那样畏首畏尾连树叶掉下来都怕打破头似的。”晴雯笑着说:“三姑娘来了真好,咱们俩还有云姑娘对上脾气了,她就该这么开导开导才好。”“什么话,你说呀。”平儿这才说:“姑娘该记得那年你和大奶奶,宝姑娘奉命在园子里理事,为茉莉霜蔷薇硝,丫头们闹的得罪赵姨太太的事来?”晴雯忙说:“记得,这事闹的可大发了。”探春不解地问:“有这档子事,这有什么相干?”平儿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事正是三爷为讨好自己相中的姑娘才引起的。”“谁?”妙,黛,探,鸳,晴几个人同时问道。平儿说:“就是太太身边的彩云。”“是她?”又是几个人同时发问。平儿接着说:“彩云,彩霞,金钏,玉钏是太太的四个大丫头,金钏死了。府里遭难,众人出牢后,姑娘将玉钏放回去了。彩云,彩霞如今还在侍候太太,在府里的时候,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就对上睥气了,彩云有事没事总溜到赵姨太太屋里去,赵姨太太也看中了这个丫头,现眼下虽都住一个院子,可整日在老爷太太眼皮低下,三爷向来畏惧老爷太太,所以倒没见他俩怎么着,只是这丫头好倒是好,可命不济,和我一样,是个丫头出身。”这后一句话一出口,可犯了众怒,头一个晴雯,跳起来高声说:“你说谁呢?我是丫头,鸳鸯姐姐也是丫头。”平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好妹妹,别恼,我该打,不该说这个话。”探春说:“这个丫头倒是知根知底的,长的也有模有样,人也很自重,从没多言,倒是个持家过日子的主儿。平姐姐这会子还说什么出身不出身的话。”黛玉说:“如此说来,亲姐姐也看上彩云姑娘了。跟你们说句知心话,我正打算等老祖宗的事一了,就赶紧的将这些年岁大了的姐妹,如大嫂子的素云,太太的彩云,彩霞,宝玉那儿的秋纹,麝月,或放出去,或有人来求亲,就成全她们这终身大事。还有店里家里这些男伙计也要请哥哥大叔放话出去,凡成家的都给他们三间房和一些银子,这样,在京的事就全有个交待,有了了结,这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回我苏州的家了。”探春叹道:“姐姐也是位弱女子,却做出了可感天地动鬼神的几件大事,真正的可圈可点。这首先是:西海暗助,关外护亲,义救众仆,造田固本,还有女红自给等等。古来都有人杰之说,姐姐病愈这二年所为,可算咱们女孩中的女杰了。”妙玉也有同感,说:“三妹妹说得有理,妹妹当之无愧。”黛玉急了,说:“你们都说到哪里去了,我可是个足不出户的女儿家,所有的事情都是大伙商量着差人去办的,最多我只是轻轻松松地坐着,说两句现成的闲话罢了。”晴雯也抢着说:“什么叫人杰,我不懂,可姑娘做的这些事多着呢,我病得就要噎气了,是姑娘从无常鬼手中将夺了下来,第二个就是鸳鸯姐姐也是一样。大爷新来咋到的,一时怎能顾得我这不值一文的丫头。”众人还要说下去,祥玉默默坐在一旁听着,不觉打起哈欠来。黛玉见了,忙说:时辰不早了,该歇了,明日要去拜老祖宗,后日为大舅洗尘,今日说的事过一日还要再细细的商量。说罢各归房,一夜无话。

次日,吃过早早的午饭,外面车马早已齐备,去了城外家庵会齐,由贾赦领头哭拜,贾赦哀嚎最甚,众人再三劝慰半日才止。待事毕返城,天色已晚,便各回归,相约明日再聚。中宅的鸳鸯,晴雯;东宅的妙,黛,探,紫,雪,及刚来的平儿齐集西宅后楼湘云房中,见湘云已靠在床上,见众姐妹来了也不让座,就说:“瞧你们多自在,东游西荡的,这二十多天,都憋死我了,他每日吩咐丫头们不让我下床,整天就这么坐着躺着,我发誓再不生孩子了。”众人笑了,黛玉神秘地小声说:“快别信口开河,说这呆话,小心金水听了不高兴。”湘云说:“他敢!?”鸳鸯查问房里丫头说:“你们姑娘每日吃的多吗?张爷(有恒)也瞧过没有?孩子吃得饱吗?”翠缕一一叙述,都得到满意的答复,众皆满意。黛玉又将前,昨两日所商量的几件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湘云,湘云刚想说什么,楼下婆子唤道:“薛二奶奶来了,咱们这儿的姑娘奶奶们都在奶奶房里呢。”一会儿岫烟上来了。黛玉说:“咱们是请客吃午,晚两餐酒席,你不该是想来蹭早饭吃,这样家里又好省两碗米粮了吧?”妙玉道:“妹妹也说这调皮话来了,别恼了岫烟妹妹。”岫烟根本没答理她这话茬儿。说:“就是想着多和你们在一起待会子,我就带孩子先来了,婆婆要等他(薛蝌)从店里回来才一起来呢。”湘云说:“都坐着说吧,刚才姐姐说的几件事,这头一件,我料琏二哥准来求我叔叔夫妇说媒。环老三的事,我劝你们先悄悄的求大嫂子(李纨),将她抬出来出头才合适,她是名正言顺的长嫂,代婆母操些心是合情合理的,不然你们俩个老着脸去说,从那方面说都不妥。”妙玉,黛玉,探春都说此话有理。还想往下说,城外的李纨,尤氏,胡氏(贾蓉续弦),宝钗来了,内城贾芸的老娘在媳妇小红陪侍下来了,贾芹母亲也在媳妇莺儿搀扶下来了,贾蔷媳妇龄官也陪着婆婆来了,还有人在陆续上楼,湘云房里站都站不下了,里面的人只得退出,此时东宅来了林之孝女人,说:“奶奶姑娘们,大爷说,城外大老爷,二老爷和爷们也都来了,请你们先去见了礼再过来也成。”这时,妙,黛,鸳,晴,紫,平,雪诸人已退出房外,听了这话,晴雯悄声说:“一会儿见礼,咱们大姐(指鸳鸯)在前头是第一位,不能错了,看这位舅舅如何的安排。”紫鹃骂道:“好个促狭鬼,你是捉弄大姐还是羞辱大老爷?”黛玉,平儿齐声说:“晴妹万不可如此。”晴雯笑道:“瞧你们都急成啥样了,放心,我只是咱们私下里玩笑话,我知道这分寸。”接着李纨,尤氏,宝钗,岫烟等也随后下了楼,聚于一处,从腰门串过中宅去了东宅。由黛,妙领着女孩子们拜见了四位舅父母,及西廊下三位长辈,这里刚完事,西廊下众女眷也从西宅过来了,不一会,薛姨太太和薛蝌来了,又是一番礼尚往来。请的人都到齐了,厨下正忙着,男男女女都聚在后厅说话。这时,贾赦用带沙哑的声音喊道:“大家先听我说两句。”听这一喊,大家都静了下来,回过头来,面朝堂中贾赦站立之处。接着他又说:“我作为先祖长孙,掌家主事以来,未能光宗耀祖,却不思进取,无论在外还是在家里,说过许多错话,做过许多错事,实是败家祸首,这三年算是真正的惩罚了,能活着回来,见到家人,实是贤外甥兄妹的大义之举,说谢实轻了,除今后我父子洗心革面之外,现身无长物,只有命琏儿代父大礼谢过你林家表弟妹,已表我父子的心迹。”此言一出,平辈的贾效,贾敦,贾敕及薛姨太和史大叔等均赞许说:“很该如此。”祥玉,黛玉慌了神,正要辩阻,贾琏已走近两步至祥玉面前跪下,祥玉忙上前想抱他起来,可怎么都抱不起来,急得他只好跪下还礼,这二人一跪不打紧,贾珍父子也至祥玉面前跪下了,慌得祥玉只是连连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可一点效应也没有,男人们都下跪行大礼了,女眷们当然也得如此,尤氏,胡氏婆媳先跪在黛玉面前,不想宝玉也跟着珍琏等跪下了,贾环,贾兰,巧儿也照样跪下,见宝玉也跪下了,宝钗当然站不得,只得跪下。宝钗自婚后,其行为举止一改过去端庄大方,大家闺秀的行为,言谈也完全没有了满嘴经纶至理,她自已清楚,掉包计下的金玉良缘,是一种卑鄙的阴谋,自已竟下作到顶着别人的名混进洞房,对老祖宗和林妹妹是一种绝情的伤害,连林姑老爷的一世英名也为我玷污了!对我自己,也是一种世人所不齿的污蔑,一个女孩儿冒着别人的名出嫁!可万万想不到,宝玉由此绝情绝义,同床异梦,两府败得如此澈底,我所追求的,梦想的,尽管付出了一切,却也粉碎得如此彻底,这种痛苦,怨恨,羞愧,只能深藏自已心中,因此,每常只有埋首低泣,和少言寡语。李纨见两府的人都跪下,她也只好跪下。黛玉当然拦不住,也跟哥哥一样,下跪还礼,妙玉见他兄妹跪了,也要下跪,就是要足月的身孕了,尽管有铃儿搀扶,实在没那么利索。此时,薛姨妈见了,高声叫道:“拉住妙大奶奶!使不得!”她这一吼,惊醒了尤,李二人,忙站起抢步上前扶住了她,责备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见祥玉兄妹下了跪,在场的本厚父子,金水,有恒,鸳,晴,紫,雪等也不能无动于衷,也下了跪,见新旧两边主子都跪下了,按老规矩,作为下人的林之孝夫妇及芳官,水妹,茗烟,阿毛,俞录等当然也有一跪,这一来,西廊下的众平,晚辈,贾琮,贾琼,贾芸,贾芳等也站不得,齐刷刷都跪下了,满屋子的人,就只有贾赦,贾政,贾效等七八个人坐着。祥玉兄妹一再求免,众人才纷纷起立。祥玉再三声明:“上承父母教导,平民百姓无力为国效忠,这孝就是首条了,都是骨肉至亲,尽点心力,实份内之事,舅父大人此举到让外甥兄妹受之有愧了。”黛玉也说:“求二位舅父母再别提这个谢字,今后,我等众儿女侄甥们聚在一起,一心谋划生计,侍奉您几位老人家延年益寿,共享天伦之乐。”为了融洽气氛,又都是骨肉至亲,祥玉特命人将后厅两侧屏风移去,成一大敞厅,再分男左女右辈分大小,备下整整十二桌,不当值的下人们也在两厢设席。这一倡议得到上下众人的赞同。一会儿,林之孝来请入席,这首席首位当然是贾赦,其次是贾政,贾效,贾敦,贾敕,史鼎,金老汉,尚未坐满,贾赦就命祥玉,本厚,贾珍加入;另一席是伯熊仲煦兄弟俩,金水,有恒,此四人算作主陪,首席让于了贾琏,次席是宝玉,以下是薛蝌,贾环,贾琼,贾珩;第三席就以贾蓉为首皆草字辈。右边首席当然以邢王两夫人为首,其次是薛姨妈,史婶娘,鸳鸯母亲,以及西廊下同辈之女眷,第二席尤李二人为长,鸳,妙,黛,探,晴,岫,紫,雪,这里正在调派让座,后楼当值的一个媳妇走来说:“西宅云姑娘来了。”一句话,众人皆惊呼:“这丫头真正不晓事,还没满月呢,怎么就出来闯荡了。”这里话音未落,就见三四个丫头,左搀右扶,前护后拥地将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湘云拥了进来。众人都还站着愣着看她。金水有点急了,忙走过去,还没开口,湘云就抢在他前面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没满月呢,就下地出房串门来了,是吧?”又说:“满算就差三天了,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让我关在房里,都快憋死我了,我好着呢,你放心,你没听咱们家奶妈说她妹子在乡下生孩子只三五天,就下地干家里的活了,快过去喝你的酒去吧,别忘了先替我给长辈们请个安,说我身子不方便,就坐在姐妹们这儿歇了。”金水只得顺从地过去了。尤氏说:“好个云丫头,来了个先开口为强,明明自已不保重,连枪带棍的一番话,倒像是金水做错似的。”湘云又对尤氏说:“大嫂子是要为金水打抱不平呢,好哇,你丈夫,儿子回来了,一家子团圆了,今日这许多亲友聚在这里为他们接风洗尘,你高乐了,把你云妹妹就丢开了,反过来,还充好人,说是为金水鸣不平,实是想压我是也不是?”说得众姐妹惊呼:“了不得,云丫头生了儿子底气足了,难道想把这几十日出不得房门的怨气撒在我们这酒席上不成?”李纨忙说:“大家别光顾斗嘴,快让她坐下歇息,累坏了她,有人心疼的。”黛玉和探春本并肩而坐,二人各往两旁移过少许,要安排一椅,雪雁见了忙要移往别桌,湘云说:“大家别忙活,我就是想和你们在一起,这桌上的好多吃食都不让我吃,每日的只往我肚子里灌鸡汤,参汤,江米粥汤。”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又说:“还有呢,每天一早一晚硬逼着咱们家后厅住着的张大夫(有恒)来看诊,人家说好着呢,他硬要人家把脉,反正他不用花一个子儿的诊金。”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引得全厅男女都往这边瞧,邻桌的邢王二夫人笑道:“云丫头好些日子不见她说笑了怪闷得慌,有她在,就有了笑声,丫头,你得歇息了,这也伤身子的。”湘云做了一个鬼脸儿,才停了她的话盒子。左边男宾席上,也有故事可叙,首席上多为老人,斯文得多,酒过三巡,贾赦说:“家败之后,欣得贤外甥兄妹鼎力相救,才得我等劫后重逢,今归来才数日,仍有一不足之处。”祥玉慌忙站起说:“外甥照顾不周,请舅父明示,立刻就办。”贾赦说:“你且坐下,听我说下去,我这一回来,一家子四口人,我与老妻年高体弱,需人照料,下有巧儿尚一幼儿,也要料理,琏儿年己三十,只一粗男,家里家外生活琐事也无从下手,今日我就先当面求史家贤弟替我琏儿作伐,求取外甥家平姑娘为妻,望贤弟勿推辞才好。”听罢,史鼎仰面哈哈一笑,说:“原是为此,何谈求字,分明是大老爷请我多喝一席喜酒,此事何难?林家贤侄就在此,这不就当面锣对面鼓的一说就成了。”祥玉忙说:“不,不,舅父大人,史大叔见谅,此事外甥不敢擅自作主,妹妹说了,平姑娘是她姐姐,她的婚事她已安排与贱内及云,鸳,晴等同等对待,请容外甥与妹妹商量后再定。”贾赦说:“此话有理,不论如何,我这里是求定了。”说罢又略提高声唤:“琏儿过来,先大礼求过你史家大叔成全你的婚事,明日一早再登门求他二老以示慎重致诚之心。”其实在相距不远的邻桌上,贾琏都听得一清二楚,立即应声走过来,尚未行礼,贾政唤道:“且慢,我另有话说,琏儿的婚事,理应如此,只是要尽快成礼,一家子缺了主内的确是不成为家。此刻我也想起还有三子环儿,也就二十的人了,这几年的不顺心,也没心理到这上头去,我那里的情景儿,也不用我说嘴,明摆着,在座诸位都是至亲,没什么好掩盖的,不比从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我想在外甥家这些姑娘中,不论门第出身,只要耐得穷困,会过日子就成,也一并请史大兄弟在外甥兄妹前美言几句,物色一位,成亲后任其独立门户,过他们的日子去,所以,我也唤环儿来,让他兄弟二人一起给史家大叔行礼。”贾政说话时,邻桌的人都面朝他竖起耳朵听,贾环当然也听清了,听他父亲说完,不等再唤,就走过去,哥儿俩双双跪地行起大礼来。这一跪一拜不打紧,右边第二桌,面东两席是尤氏李纨二人正面对这边,原见二位老爷在说什么听不真,也没在意,现见琏,环二人在行大礼,参拜史家大叔,二人有些迷感,忙说:“大家别闹了,快瞧老爷们那里,怎么平白的让琏二爷和环兄弟给史大叔行大礼呢。”右边几桌众人齐将目光聚到那边,黛玉见了与妙,探对视一眼,笑道:“大好事,想不到二舅父是一向不问家事的,怎么这回也上了这分心了。”探春说:“这是受大老爷的启示所致,我们可乘风扯蓬了。”湘云坐在黛妙二人身后,则对第三桌上的平儿叫道:“平姐姐快瞧那边琏二哥在跪拜我叔叔呢,为什么呀?”平儿其实早看见了,也猜度到是为什么,她却装没事人一样,佯装着在给巧儿布菜,又红着脸故意装没听见。湘云还是不依不饶,对巧儿说:“巧儿快瞧,你爹在求我叔给你找个新妈呢,你也去求呀。”十一岁的孩子还很天真,巧儿直率地说:“不,我不要新妈,我就要平姨。”这句话说得几桌人哄堂大笑。王夫人连说几个好,邢夫人感叹地说:“是缘份如此,一家人才不离不散的。”闹得平儿就少个地缝去钻。笑过后,黛玉悄声责怪李纨道:“还是大嫂子呢,环兄弟就快二十一岁了,你也不想着为他张罗,还要年迈公婆四处求人?刚才环兄弟跟着琏二哥一起求史家大叔,必是二舅父命他如此的。”李纨才有所悟,道:“这真是我的不是。现就求妹妹们,如有合适的姑娘就告诉我,到时候请你们多喝杯喜酒。”探春说:“你也不用如此装糊涂,好姑娘就在你眼皮底下。”李纨急道:“好妹妹你为兄弟看中谁了,求你明说了,我好张罗。”从这午宴席上开始,到晚宴散席,她们就已将这件事办的八九不离十了。现暂放下容后交代。现再说左边次席上,伯熊是主陪,如今贾琏还有些拘谨,贾环更无多言,薛蝌,贾琼也不善应酬,宝玉从来不会在这种场合高谈俗事,为欢宴所想,伯熊硬着头皮高谈宽论起来,他知道这时候谈买卖上的事,或是仕途经济,说不定宝玉会让他下不了台。伯熊兄弟及有恒,金水和祥玉一样,自幼读的书,本不比宝玉黛玉他们少,只是各人的身份境况不同,所以从来未见他们家里家外显弄这文笔之类的东西,所以,他略一定神,便开口言道:“这次来京也就三年多些,可经历,见识,比在江南六年还多,我是真正佩服咱们这些姑娘们,上一回,说三姑娘西行,她们相隔几千上万里,后来发生的事情,恰似她们先就算准了的,这就不说了,如今又出了想不到的事,眼下秋收就完了,李庄的佃户们又上门求咱们田东收租粮,自当年偶遇,姑娘叫买下那百顷只长草不长苗的山坡地,她足不出户,竞想出了打筒子井的巧招儿,而今,地平了,还多出二百亩地,有了水,连年都是好收成,姑娘只要他们吃不了的粮卖给咱们粮铺子,今年算下来,少说也要一万担白面,还有豆油,两个铺子承销不了,又在东城开了一家,先这一万担细粮,公买公卖,就有六千银子的利息,明年田全平整完了,出产还要多好些。这是一;二,是咱们妙大奶奶,文弱得不能再文弱了,知书达理这就不用说,可在鉴审古董上却是一位高深莫测的行家,咱们艺宝斋专请的两位有资格的老先生也佩服东家奶奶的能耐,有几回老先生看走了眼的东西,大奶奶识破了,我也不知道,这几百上千年的东西,她年轻轻的从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的。而今似成了定例,贵重些的东西,他们总叫伙计拿回家来,求奶奶审视。再有就是姑娘奶奶们兴起描画衣样,这描得栩栩如生的样儿就已为以后的买卖兴隆拔了头筹。而这绣衣样,我是个粗俗男人,也看着迷了,尤其我那弟妹晴雯,那一双巧手在棚架上下来回舞动,我都看得入神。一想到这些,我就自叹自己真正粗俗到家了,每日只知瞎忙一气。”伯熊的这个话题,本来也是大实话,也恰如其分地投了宝玉的脾性,他也不再沉默闷坐,接着伯熊的话题说:“这我早就说过,不单你是粗俗人,我也是,凡男人皆此,你们不知道,当初混沌初开,只得日月星辰,千万年才于天地间聚集了一股灵秀之气,演化为雨,雪,霜,露,上界造人时,即以此为女,所以女孩子都具有灵秀之质,而又以土为男,土虽能长出五谷花草,究其内,实也藏污纳垢之故也。”同桌之人都知道他又说痴话了,各皆打哈哈应付过去。而邻近的首席上众人原也在听伯熊说话,各具赞许之色,接着听到宝玉的这此怪论,别人未至可否,而贾政就不然,为顾全脸面,只正色言道:“宝玉,你又在说什么?”旁边祥玉,本厚即以劝酒为之引开,这就不提。

平儿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二,日期紧了些,但该备办的事,早备办好了,也就不显得急促,是日一切按鸳,晴,湘,妙的规格办理,午后贾琏领着花轿来东宅迎娶,宝玉,贾环,贾兰,贾芸等众多弟侄随轿接亲,吉时一到,平儿也与晴,鸳等一样,请黛玉盖上头巾,再受大礼一拜才上花轿。这些礼数,黛玉也不再拘泥,也知道推让也是推不了的。花轿出门,后面又多了好些送亲的人。平儿年近三十,今日终于修成正果,从陪嫁丫头到通房姑娘,到真正成为贾家的儿媳。至此,操持家务,敬老护幼更加尽心尽力。这以后,李纨,探春在黛玉问责之后,也将贾环彩云的婚事促成。因新买的房子要收拾,婚期要到明年正月二十一,彩云很开朗,也不回避,仍继续留在王夫人身边侍候着。几个人又分别完成了兴儿与麝月,旺儿与秋纹,素云与余禄等几对府里这些大龄下人的婚事。将外城一个四合院给他们成了家,众人感恩不尽。

时至十一月十五,这日过午妙玉就感腹中胎动异常,忙命人先叫回祥玉。黛,探,云,鸳,晴,紫,雪等已云集其房中,祥玉又命人飞速召来有恒,把脉看诊,即说有临盆预兆。其时,黛玉早已命候产产婆及几个有生育经验的媳妇在忙活了。至晚饭时临产征兆明显。助产婆进房,祥玉,有恒及黛玉等退出,只留鸳鸯,探春,湘云,晴雯四个生过孩子的人在房中与她解燥宽心。一时,本厚又将伯熊兄弟及金水召回,于楼下待命听调,又在后楼下中厅已故先人如海夫妇及林门列祖列宗神位前设下香案,上楼将黛玉兄妹及探,云,鸳,晴,等都召至灵位前大礼跪求父母祖宗荫庇儿媳母子平安。礼毕众又急急上楼,祥玉故意在楼厅高声说话,示意妻子,为之壮胆宽心。本厚又命人楼上楼下多添了火盆。妙玉本来就个性内向又暗中倔强的人,任何苦难从不外露,这临盆产子也与湘云不同,湘云在待产时,放开喉咙直叫了两个时辰,而妙玉则是咬着牙,暗中使劲,尽管也大汗淋漓,却一声也没哼出来,近二更了,只听房中收生婆唤道:“快了,奶奶再使点劲。”一会又听她连唤:“使劲!使劲!”就听妙玉沉闷地哼了两声,随之婴儿响亮高昂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楼院上下。不多会,又听婆子说:“恭喜奶奶,是位小爷。”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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