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伤口的血色由深及浅,从黑变成殷红的颜色,慕翊山才放下心来,从衣角扯了一块布料,给他稍作包扎,又穿好衣服。
“好了,毒血都出来了,幸而是只小蛇,毒性不大,伤口不算很深,毒液也未侵入过多,即使有丝丝余毒,也无大碍,只消睡一日便好通透了。”慕翊山虽日日禁闭,父亲给他的书却囊括天地万物,尤其那些自救或救人的书籍,最是给他看的多。
“我没事,我们走。”慕翊山扶他站起来,海世泽只觉得四肢无力,头也有些昏沉,意识涣散得总也抓不住,
“小山,我好困……”
“来,先上马!”慕翊山扶着他上了马背,自己也跟着上去,坐在他前面拉住缰绳,“你伏在我身后,好好睡便是了,我带你回去。”
“好。”海世泽靠在慕翊山的肩头,有气无力的回答。
“抓紧我!”
海世泽从背后环住慕翊山的腰,他的腰很窄很薄,背挺得笔直。慕翊山一只手扶着他的手,只用另一只牵着缰绳,“小黑,出发,走稳一些!小红,你走在前面探路。”
两只马儿很是乖巧,不一会就将他们带出密林,
“阿泽,你可还好?再坚持一下回去就可以歇息了。”慕翊山知他这是余毒的后劲,会有些无力和眩晕,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我不想回去,如此这般歇息,便很好。”海世泽把脑袋放在小山的肩膀,能隐约看见一点点他的鼻尖和睫毛,他虽没了力气,却没完全失了神智。
“你定是糊涂了,这怎么能算歇息,你坐好了,我们已经出了山林,路好走了,我叫小黑快些!”慕翊山感觉腰间手,环绕得紧了些,“小黑,加快速度,我们去客栈!”
小黑撒开了蹄儿,身子却是稳稳当当的,小红在前面带路,不时回望一眼他们仨。不足一个时辰,便回了客栈。
小二还在值夜,帮着慕翊山把海世泽扶回了房中,安置在榻上。
“这位公子身上并无酒气,怎么醉得如此厉害?”小二见海世泽半梦半醒,摇摇晃晃的,很是不解。
“他酒量不好,闻一闻便醉了,见笑了!还烦请店家将两匹马儿牵去喂些草料,有劳了。”
“您客气了,那您二位便休息吧。”
小二出去关上了门,屋内只有他二人,慕翊山看他已经睡去,便给他褪去外袍和靴子,又拉开被子给他盖严实。
“小山,我有些冷,你陪陪我,可好?”海世泽冲他低声祈求,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
“好,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慕翊山坐在床头,紧挨着他,“你放心睡便是,今夜我守着你。”
“你躺下来一起,怎能让你坐一夜,你躺下我能暖和些,求求你。”海世泽的声音苍白又虚弱。
“依你。”慕翊山在他身侧轻轻躺下,“这样,你可暖和些?”
海世泽拉了拉被角,让他也盖上被子,“好些了,真暖和,小山,你真好……”
“你可记得我们刚刚认识不久,那个雨夜,我冷得发抖,你也是如此陪着我。况且今日,你是因我才出事的,你本可以在府里好好休息的,不必受这皮肉之苦……”慕翊山看他失了往日的活力,难免心疼。
“小山啊,你看我照顾过你,你也照顾了我,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羁绊了吧?以后,不要再说我们本无交集这种话了,好吗?”海世泽大概是真的有些冷的,说这话的时候,牙根止不住的打颤。“答应我,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不要总是要一个人走,好不好?你答应我。”
“我现在算是罪臣之子,如果被发现与你交好,你也会被牵连,我是为了你好。”慕翊山往他身边靠了靠。碰到了他冰凉的手,便拿起来捂在自己手心,轻轻摩挲着。
“我才不怕,再说了,你信你爹没有罪,我信你,所以我也认定了你爹是枉死的,你若追究下去,我便陪你追究到底,你若想置身事外,我就陪你忘却前尘游山玩水,如何?”海世泽转过身来,俯在慕翊山的肩头,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嘴巴却嘟嘟囔囔的说着。
“你不怕,我怕,我已经遭遇了这许多不幸,身边人都一一离我而去,我怎能忍心再牵连一个你,再看你离我而去……”慕翊山握紧他修长的手,不忍放开。
“我不管,我不怕,我不要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不要……”海世泽在他耳边呢呢喃喃,不肯罢休。
“好,我不离开。”
得了这一句话,他才终于得了安心,抱住小山,沉沉睡去。慕翊山看他像稚童般靠在自己的肩膀酣睡,脸色有些苍白,挺翘的鼻尖出了一点点汗,嘴唇微微抿起,带着孩子般的倔强。
“睡吧,明日便好了。”慕翊山任他抱着,只觉得温暖安适,也慢慢睡去。
……
天才蒙蒙亮,慕翊山醒来转头看,海世泽还是睡前的姿势,只是脸色已经转好,又是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了,他算是彻底安下心来,轻轻下了床。
“阿泽,再见了。”慕翊山注视这他的脸,纵有万般不舍,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轻掩了门。
……
直到日上三竿海世泽才缓缓转醒,只觉得浑身舒适通透,睡的极为舒适,梦中慕翊山身上淡淡的香味一直在鼻尖萦绕,甚是好闻。
“小山?小山?”不在身边,定是去小二那里传吃食了。
海世泽躺在床上不愿起身,被窝里都慕翊山淡淡的沉香味。
“客官,客官,您可睡醒了?小的给您送早饭来了!”小二在门口敲门。
“进来。放在那便是。”果然他是怕自己饿先去传了饭。
“这是跟您同住的公子让我们给您准备的,还有一封信给您。”小二说着把一封信递给海世泽。
一种不好的感觉让海世泽慌了,
……
“阿泽,见信佳。恕我不辞而别,以后的路,我也不知该当如何,只是无论如何都万万不可牵绊了你,经此一别,不再相见。万望你安好,我们各自珍重。”
“他何时走的?”海世泽读完信脑中嗡的一声,立时急红了眼,拼命摇着店小二嘶吼着。
“公子,他已走了有两个时辰了……”
海世泽飞也似的冲下楼去,大街上熙熙攘攘,却再也没有慕翊山的身影。又转而去了马厩,小黑小红都在,他是独自走了。
“你昨晚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了的!”海世泽从未感到这般恐惧和无助,只能拿着信呆呆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