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这个问题柯九一直就想问了。老师明明不住这里的,可这一路上柯九觉得老师对这一带挺熟悉的样子,连通往他家那条小路都知道。
林清欢调侃道:“以前来过,你信不信?”
柯九半信半疑。
“现在,只剩你一个人……要不,你搬到我那儿住,如何?”老师话一出口,柯九差点没晕过去。
柯九想,跟老师住一起?傻子才会这么做哩!这不是让往火堆里跳嘛!
“放心,我家里没有别人,就只有我一个……”
老师的话让柯九越来越慌……他突然又想起梦中那个女人。那会不会是个女鬼?没修成正果,阴魂不散一直缠着自己?老师就是那个女鬼?柯九不安地掰掰手指,看到老师清澈明亮的眼睛,内心的思绪如千波万浪般澎湃,不知怎么办。
“那就这么说好了!”老师的声音甜美起来,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我……我还没答应呢……老……老师!”柯九慌死了。
“这是你妈妈的安排,你信不信?”林清欢心平气和,故作高深,说话不知真假。
“真的?!”柯九皱着一边眉头,疑惑地看着她,内心多半不相信,但是老师抿着嘴点了点头。
“明天我来接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林清欢悠悠哉哉转过身去,说话语气像是在捉弄人似的。
“那……”柯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得知妈妈出差后,他原本焦灼的心情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迷茫:妈妈究竟是要我怎样?
此时正是傍晚,太阳凭着最后的倔强给人间带来美丽的晚霞。彩云枕着红日飘飘而过,像小仙女闲游人间。
“后天可不可以?我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呢!”柯九请求,“我还有一些零钱,可以撑一下。”
老师怀疑的眼神表示不相信,但是小九目光坚定。
“行吧。”
柯九心里直呼生而为人,怎么这么不容易?!
老师刚出家门,突然一回头,“记得写作业啊,我可是要检查的!”柯九背着她偷偷做了个鬼脸。确定老师走后,他拨通了电话。
……
今天实在太累了,刚写完作业,他立即躺床。直到现在他还不服气:妈妈和林清欢太捉弄人了!想想之前老师摸他头,以及妈妈劝自己要好好学习,他便愈发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两个女人自编自导自演出来的一出戏,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太放肆!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
柯九真是越想越气以至于往后十几分钟,都是对妈妈的深刻抱怨和对老师的无情控诉~
但是,妈妈出差为什么不带手机?她有另外一部?从没看见呀。
就在这时,放在一边手机“滴嘟~”一声,是低电量警告。他不耐烦地将手机放在旁边充电,然后看了眼时间,20:37。困意侵袭,他渐渐合上了眼。
充着电的手机始终黑着屏幕,仿佛也跟着睡去。
……
一片淡淡的白色烟雾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淡的绿色草原,草原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身穿蓝白色校服,正是柯九。
柯九逐渐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除了惊讶就是惊吓。他缓缓起身,感觉身子格外沉重。
如果这里存在天气的话,那现在就是阴天了,而且还要更暗一点,仿佛是被谁加了个蓝调的滤镜。放眼望去,草原与天相接,蓝绿分明,但接合处十分模糊。
他知道了,自己又来到那个地方——多次梦到的地方。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挺好,至少不会有天灾人祸的可怕场景。
凭空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仔细听着,钢琴声?
阵阵声音不绝于耳,且逐渐变大。没错,就是钢琴声!
莫扎特钢琴曲???
他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但是声音似乎是在捉弄他,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边,时而在前,转而在后,反复反复,忽近忽远。
他决定放弃寻找,转而坐下来细细欣赏着熟悉的曲子。
没有了!
听得正兴之时,琴声突然中断,实在令人难受,这不可能是错觉吧,都听了好一会儿音乐了。他不禁感慨今天也是奇怪的梦呢~
“登~”,钢琴声再次出现,他迅猛地站起来如同条件反射一样。
声音还是刚刚那个声音,但是这次比上次更强烈,似乎就在身边。十分令人目瞪口呆地,他一转身——竟然看见了妈妈,就在前面!
“妈妈!”
眼前的妈妈穿着一袭白裙,头上一顶金铜色皇冠金光闪闪,脚上穿着白色高跟鞋,她在黑色钢琴前怡然地跳动着手指,俨然就是一位艺术家、一位女王——优雅高贵,只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但是妈妈从没说过她会弹钢琴吧?这妈妈是假的吧?!还真是想啥梦啥,经典梦里全都有!小九揣测着,便叫了她几声。但无论小九说什么,眼前的妈妈始终不为所动。但是钢琴曲很好听,琴声悠扬婉转,令人愉快。
在好奇心的驱使以及音乐的吸引下,他一步步靠近钢琴,甚至想摸一下,毕竟他从未亲眼见过真的钢琴。
他伸出了手。
然而,当他的手即将触及琴面时,整架钢琴连同妈妈往后退了几米!妈妈竟连发丝都不见晃动!
真是不符合逻辑又很无趣,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做梦。
柯九最终躺了下来,他只想离开这里。琴声、琴和妈妈都消失了,留给他的,又是不搭的蓝绿色。
“嘿!”他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大喊着。
一切如死一般寂静,空荡荡的绿原不会有回音,蓝蓝的天空就像一个深渊,吞噬着你的一切,看久了愈加绝望。
他突然想起来有个小木屋,可以去看看。在这之前,需要先过桥。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莫名进入他视野,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只在需要时才出现。溪看起来小,但是走势蜿蜒曲折,贯穿了整片大草原。溪水不深,又干净,能看见零零散散几颗凸出的石头以及游玩的小金鱼。
往远看去,对面的小木屋,蓝色斜屋檐一上一下,长条面包一样的浅棕色外墙,上嵌白框玻璃窗,下有白矮栏杆小白门……是他喜欢的格调没错了。
但是桥呢?往日看到的那座小桥呢?还没出现?这样的话自己就得蹚过去了
试了试水,水刚到大腿而已,他松了口气,心里有一种事半功倍的成就感。只是很奇怪,这水怎么不会动?动态平衡?难不成是死水?
可能是墨菲定律,他后悔刚刚一扫而过的想法。
溪水快速流动,就像是被谁按了二倍速,湍急的溪流跳荡翻腾而来,他一下子摔了一跤。
急流撞击着他的身体,溅起一弯弯镰刀般的银白色,接连不断地划过他的手臂、腰部两侧;飞溅的水花无情地打在他的脸上,令他十分难受。
不行了……水位像鲨鱼围着人转一般逐渐升高,渐渐逼近他的脸,他开始分不清,是自己在往下沉,还是水位在升高。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水面,手脚本能地胡划乱蹬,希望能有救命稻草出现,结果还是被急流一股脑冲走。
……
醒来后他仍躺在绿原,但是没能到对面去。
出乎意料的,小木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竟然又是他妈妈!
妈妈就站在木屋前,头戴红色粗布,身上穿的衣服有点像用粗布料做成的马甲连衣裙,看起来挺厚而且有点褪色,仔细看更像是长大褂。一张黄红蓝三色相间的布被红条系在腰上,遮挡着腿部。脚下是一双厚红靴子。
红色的长袖下,妈妈一只手扶着颠簸口部。暗淡的光照,木屋前,妈妈正在倾倒谷穗。稻穗倾泻而出,形成金黄的弧线,同时伴随着“沙沙”的声音。
这就是一幅歌颂勤劳女性的油画呀!他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相似的画面,但就是想不起来。
妈妈回到木屋里面,这可把他急得想越过溪流飞过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它看到了本没有存在的木桥。
这突如其来的木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精美坚固,青苔在上面四处安家,又绿又湿实在令人发指,好几块木板已经消蚀不见,剩下的也都是残次品,甚至能听到“吱吱吱”的蛀虫声。
在他这边桥一端,有一块小小的石头,光滑亮丽,古朴圆润,给人一种镇桥之宝的感觉,小九走过去,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右”字。
他看向桥的另一端,离桥很近的地方,还有一块精巧的石碑,小九猜测上面应该刻着一个“左”字。但它们只是两块石头而已,没什么用啊,他想。于是他咽了咽口水,拔腿就往桥上跑,害怕使他不禁闭上了眼睛。
刚跑到一半,桥轰的一声塌掉,连桥带人狠狠地摔倒溪流里,疼得他尖叫。
与之前相比,这一次水势更猛,而且水更深,流水急不可耐地想把他吞噬,他本能地拼命往上蹭,内心彻底崩溃。恐惧使他不停呐喊。
“妈妈!妈妈!妈妈~!”
……
他猛地惊醒,浑身湿透。环顾四周后,他发觉自己在家,趴在地上,被单胡缠乱搅缠绕在脖子和身上,弄得他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