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萍这个正院,平常少有人来,偏又建的很大,白帆在走廊里狂奔,急切间离大门还有好一段距离,身后白安已经追了出来。
白帆拼尽全力奔跑,还未奔出门前小花园,突然感觉身后风声一紧,腰上被重重踹了一脚,白帆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他往前看去,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心里极为不甘,却似乎已经无可奈何。
白帆被踹趴在地上,头发被白安揪着,头被迫抬了起来,他看到白安左手拿着残酒,表情愤怒又有些狂喜。
白帆右手伸出,紧紧抓住白安的腿,想把他扳倒,但是白安下身稳如磐石,丝毫不受影响。
这力量差距有点大啊。白帆改变策略,正准备伸手去掏白安鸟窝,突然看到大门被‘砰’得一下打开,一个灰衣男子站在门口,头戴着青色的方巾,一副文士打扮,剑眉朗目,脸颊圆润,看起来非常儒雅。眼睛盯着两人,却带着戏谑的表情。
“何人?”白安看到有人闯门,放开了白帆的头发,站直了向来人问道。
“在下格文。”来人彬彬有礼的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白帆并没有什么反应,白安却吓了一跳。震惊之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白帆,转身就往后急奔。
格文见白安突然逃走,足尖一点,也不见如何发力,身心一晃而出,竟比白安的速度还要快,刹那间就追上了白安。一个急停,右手往白安肩膀上一搭。只听得‘咔嚓’一声,似乎白安肩膀上的肩胛骨被拍裂了。
白安一声惨叫,委顿在地,痛不可当,大声的呻吟起来。
这一时的兔起鹘落,直接把白帆给看呆了,这个格文,颇有高手风范啊,一招就把白安给制服了。他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搭起向着格文深深的作了一揖:“深谢格文先生的救命之恩啊,格先生来的可真的是及时。”
“别叫我格先生,我姓韩,韩格文。”来人补充完自己的姓氏,轻踢了一下白安头上的百位穴,白安的呻吟声戛然而止,陷入昏迷。
“哦。抱歉,多谢韩先生救命之恩。”白帆忙改口道。
格文微一点头,轻轻一笑说道:“小侯爷安好,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小厮怎么把你按在地上暴打,是因为你没有付嫖资吗?”
白帆脸色一红,说道:“不是,嫖资进园的时候已经付过了。这个小厮是我的贴身长随,名叫白安。”
格文有些愕然:“以仆犯主?这罪过可不小,几年不见,你一个侯爷怎么沦落到在青楼里和自己的长随斗殴了,也是惨。”
白帆十分尴尬,这个格文怎么不停的嘲讽自己,咳嗽一声说道:“这个长随可能有什么疯病吧,这我哪知道。”
格文思索了一下说道:“下次小侯爷不可只顾自己快活,对自己的随从也要有所照顾才是啊。百花丛中也不能小侯爷一人独享啊。”
白帆意味深长的看了格文一眼,听格文的调侃语气,轻浮粗俗,虽一身书生装,却无半分儒雅之风。
“小侯爷真的不记得我了?”格文问道。
白帆仔细地想了一想,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格文撇撇嘴:“那我家先生韩辰小侯爷总该记得一点吧。”
听到这个名字,白帆的记忆涌了上来,此人本是个举人,第一次会试不中,后来返乡的时候正遇征东之战,书生热血,投在了爷爷白应林的帐下做了首席幕僚,跟爷爷的关系如父子般亲密。在自己小的时候,这个韩辰还住在侯府一段时间,后来上京赶考,金榜题名,加上本身已有征东战功,文武双全,深受圣上器重。
过了几年听说受牵连入狱了,不过那个时候东境王逆案发,爷爷的同僚入狱的多了,白帆当时也不甚在意。
“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韩叔身边的小书童格文啊。韩叔这些年还好吗?”故人相见,白帆有些激动得拍了一下大腿。
“托令尊的福,我家先生在诏狱蹲了十几年,幸得最近蒙圣上隆恩,特赦出狱,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格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白帆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凛,难不成当年韩辰入狱是父亲白启亭的杰作?他这些年忙着吃喝嫖赌,对朝堂上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看来这个格文是来翻旧账的?
格文看白帆一脸紧张,笑道:“小侯爷莫要紧张,我家先生让我过来,是有事情要跟小侯爷交代。”
“什么事情?”
格文并没有回答,他慢慢悠悠的走到庭前的石桌石凳前,朝白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侯爷请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白帆压住心里的忐忑,慢步走过去,两人相对而坐,隐隐有谈判之势。
“看小侯爷的样子,似乎不知道我家先生已经出诏狱的事情。”格文意味深长的看着白帆。
“不瞒格文老兄说,我连韩叔什么时候进去的都不知道。”白帆老实说道。
格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轻笑一声说道:“也是,小侯爷这些年纵情春色,尽享艳福。这些俗事自然入不了小侯爷的耳。小侯爷可知我家先生因何而出诏狱?”
白帆看格文一直阴阳怪气的说话,显得怨气十足。不过韩辰憋屈十几年,一朝得势,下人鸡犬升天,此时不装一装更待何时。想到这里,白帆心里顿时坦然,真诚说道:“韩叔能出诏狱,我打心里替他欢喜。我年幼之时,他在侯府也是十分照拂我的。”
格文头微微扬起,似乎在回想旧事,悠然说道:“当年征东之战,封了一王二侯:东境王,东平侯,龙牙侯。后来东境王府逆案案发,圣上震怒,征东之功臣几乎一扫而光。
大厦将倾,令尊为保东平侯府不倒,把跟东境王府所有的牵连都推给我家先生,先生因受牵连入诏狱,却始终不露半点口供,没有攀咬任何人,人都称之为硬汉。我家先生对你们侯府,又岂止是照拂两字可以概括的。”
白帆听到这里,沉默不言,听格文的语气,似乎确有其事。心里好生过意不去,说道:“如果真像格文你所说的,那韩辰就是我侯府的恩人。”
格文点点头笑道:“听小侯爷这句话,足见心性,似乎不像是世人所说的浪荡公子,纨绔侯爷。”
白帆也笑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你当然不是从前的你了,你这个侯爵之身已经被朝廷抹去了。”格文终于忍不住把这句话传达了出来,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
“啊?”白帆讶然道。
格文冷冷的盯着白帆,带着一种复仇的快意说道:“内阁的阁部陆大人是个有心人,他查出当年和东境王府互通书信,过从甚密的不是我家先生,而是令尊。在他的主持下,此案已推翻重审。我家先生十几年的冤狱,终于得以昭雪。”
白帆一脸懵逼的看着格文,颤声问道:“这...那我们侯府...”
格文得意笑道:“圣上本来震怒,你父亲已薨,所以要把你锁拿进京。不过小侯爷放心,我家先生和你爷爷老侯爷毕竟交情匪浅。上书为你求情,加上从你父亲的书信来看,似乎并没有跟着东境王府的谋逆之举。不过陷害忠良这项罪名是跑不了了。所以圣上钦定,东平侯府抄家充公。东平侯白帆褫夺爵位,荫封免职,降为白丁。”
白帆愣在当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格文玩味的看着白帆的表情,朗声说道:“圣旨已到侯府,先生让我来找你回府领命。你小侯爷以后就是一介白身了”
格文说完之后满意地看着白帆的表情,想看他绝望地瘫软在地。却只见白帆慢慢地站起身来,表情迷茫,一声‘卧槽’响彻在整个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