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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殊华难产

没几日,景帝亲征的队伍再次出发,容止拖家带口随军前往西域。

殊华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阿音便没有跟着出城,只在安上门门楼上,远远望着目送仪仗队伍西去。

“怎地好久没见云熙来寻你?”这晚阿音陪殊华在院中乘凉,虽然已过盛夏,但暑气迟迟没消。

“跟你说了呀,他要做官,忙着呢。”

殊华笑,“他从前也忙,不还照常五天、十天地来一趟吗,你俩闹别扭呢?”

“……五姐姐,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过,怪害臊的。”阿音摸着下巴,不知不觉脸又红了。

“还说不是闹别扭?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殊华见阿音不语,拿扇子扇了扇她的头,“容止也成婚这么些时候了,你要移情别恋,也没什么。”

“哎呀,不是这个,我跟容止都说开了。”

“那是为何?他既要求亲,怎地都不来看你?”

“我……你看看我,小五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心思不太敏感?老是,老是大大咧咧的?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云熙他对我动了心思。”

殊华吸了一口气再悠悠吐出来,“是了,想来这世上也就你不知道了。”

“真的啊?你看得出来?”

“云熙这个小孩,性子古怪得很,你姐夫不是没跟我说过,学堂里的孩子都怕他呢,唯独跟你要好,为什么,他缺心眼啊?”

“哎呀,五姐姐,你又说我!”阿音轻拍她的手臂泄愤,“怎么就是缺心眼了呢?我原本也与他不熟,相处几次后,发现他就是不爱说话,旁的也没什么不一样,而且他这个人很能忍,明明别人招他,都招到他生气了,他也都忍着不表露,从前小圆子不就是这样的吗?在壶梁殿受人欺负的时候。一想到这层,我就可怜他,觉得他像我弟弟,自然就待他好,他嘴上虽不说,但也同样对我好,所以他是个有心的孩子,只是吃了不爱说的亏。”

“嗯,你就是,把小圆子教你的由己及人,牢牢记着了,所以总不舍得对别人凶。”

“五姐姐,凶着呢!”阿音笑,“你不知道,有人欺负云熙的时候,我教训他们,说话还挺凶的。”

“所以他对你动情啊,自然毫不意外。”

“嗯……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这个事现在一直悬在心口,但就是做不了决定。他说给我时间想,我么,就还在想。可能也因为他才刚上任,事情忙,他就没来了。”

“你是真想不出,还是吊着他?”

“吊着他?如何吊?”

“好了,好了,算我多想,你是断然不会有这个念头。那你现在想得如何?”

“唔…五姐姐,就是这个事,我没跟你说,在老君山的时候,我跟他比剑,打不过他,他……他锁着我的时候吧……偷偷亲了我……我……”

殊华看阿音红得如火烧的脸,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真是要被你们笑死。”

“他……他……轻薄得很……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我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身上就像有东西在挠,脑子里就像浆糊似的。”阿音一口气飞快说完,还轻拍了一下胸口,拿住手边的茶杯,一口灌下去。

“倘若,你试着不把他当成弟弟看待,你喜欢他吗?”

“我就是不知道呀,我只要想到他,就想到那天的事,身上就难受,后来他一靠近我,我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你说,这是不是代表我不喜欢他?身体都起反应了。”

“我跟你姐夫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他一靠近我,我就又紧张又欢喜,就像心里有只小猫咪在挠……”

“是的,是的,就是怪怪的……”

“后来我俩熟悉了,也就没有这种反应,一切都自然极了。现下听你一说,我回想着那时光景,只觉得自己年幼、青涩得很,紧张也是正常,因为从来没有跟男子离得这么近,但欢喜也是真的,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他。”

“真的啊?你也会紧张?”

殊华点头,“嗯,他亲完你之后……”殊华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还想被他再亲一次?”

阿音像是被说中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站起弹开,“哎呀……五姐姐,你别逗我了……”

“你才别一惊一乍的,哎呀,姐姐生个孩子都没有跟你讲这个事来得困难。”

“那你说,我这样就是喜欢他吗?”

“姐姐问你,倘若就像现在这样,云熙再也不来了,没过几天,你收到他结婚的帖子,你是什么感觉?”

“结婚?他要跟谁结婚?”

“我只是打个比方,”殊华扶住额头,“他既然有了娘子,必得跟外头女眷疏远,你们俩,自然而然地就会断了往来…”

“那不行!”

“怎地不行?”

“那我所思所想、所见所闻要跟谁说呢?”

殊华伸手,拿扇子打阿音的头,“从前怕你放不下而替你愁,现如今又怕你拿不起而替你愁。真是愁死我了。”

一直到入夜,阿音还是没能睡着,趴在床上想白天殊华所说之事。

想来想去,又想起小圆子成婚那晚,她觉得异常轻松,因为和容止告别,身上卸下了一个重担,不再受那段感情所困,感到异常自由,连烟火放尽的痕迹都不会令她感到遗憾或空虚。

从那天开始,她便想见云熙,很想,虽然脑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跟他说,也许只能说说天气很好,天气很热的废话,但她希望他来。

阿音想着想着刚眯着,没多一会儿,隔壁院子传来几阵急促的脚步声,阿音唤桑瑟,桑瑟刚掀开帘子,阿音自己就想到,殊华要生了。

因早有准备,且是殊华的第二胎,大家焦急,却也颇有把握。

阿音匆匆换了衣服跑进殊华院子,见居应麟也在门口候着,两人相视,一时也无话,只得像没头苍蝇那般走来走去。

屋里稳婆、婢女叫声不断,阿音只得搓手,怪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一开始,她跟居应麟焦急中还带着喜悦,毕竟又是一个小生命要诞生,可渐渐地,婆子叫喊声越来越大,殊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再没一会儿,从宫中派出候产的医女出来,招呼两人,说产妇情形不佳,恐有危险。

居应麟听她继续讲下去,阿音那头,一听到危险两字,整个人开始发抖,冲过去拉住她的双臂,“你要我们做什么,要找人,还是要煎药,要什么,我现在就命人准备。”

“阿音别急,放手,放手,让她进去再看看。”居应麟掰开阿音的手指,医女转身又回了产房。

“姐夫,她刚刚说什么?五姐姐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她若是搞不定,我现在就骑马去找小叔,去找最好的医官来……”

“你别急,我同她说了,如有危险,不要婴孩,我们保大人,保大人,保你五姐姐。”

阿音听完,瞬间哽咽,”是是是,姐夫,要留大人,五姐姐受了这么多苦,她不能有事啊。”阿音扶着院中廊柱,眼睛死死盯着房门,不知不觉又过几刻,正在她焦心的时候,突然听得婴儿叫声。

“出来了?出来了!姐夫,孩子出来了!”她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肌肉一阵酸痛,一定是刚才太过紧张。

两人快步跑到门口,又紧张又担心,也不敢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婢女恐有风,只开了一侧房门让他们进去。

阿音看着稳婆手中还皱成一团的小婴孩,想起梵因出生那天,她也是紧张得要死,唯愿五姐姐不要再生孩子,实在是要受太多苦。

“五姐姐,他比小阿因力气还大呢。”阿音抱着娃娃才走近殊华,见居应麟和医女不言,脑子忽然嗡地一声仿佛要炸开,“怎么了?孩子不是已经生下来了吗?他好好的呀。这个孩子,我要跟五姐姐一起养,姐夫答应我的,是吧?”

“阿音,你过来,到姐姐这儿来。”

居应麟从她手中抱过孩子,阿音便跑向床边,跪到地上。殊华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枯,汗水黏着头发,眼里也全是泪。

“我之前想过,生男孩就叫惟因,也是因缘际会的因字,你们名字同音,将来替我好好照顾他们,答应姐姐,好吗?”

“五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不是说好一起养小小因的吗,他都出来了,你马上也会好的,以后,以后跟姐夫说,你再也不生孩子了好吗,阿音心疼。”

“好孩子,五姐姐,恐怕不能再陪你了。”殊华伸手,擦过阿音脸上的泪,自己的眼泪也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我的孩子,将来没有母亲,姐姐担心……”

阿音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五姐姐,阿音现在就进宫,现在就去,把陈太医、崔太医都拖过来,你不会有事的,你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姐姐,怕是撑不住了…”殊华的声音和气息越来越虚弱,她伸手握住阿音。“姐姐好累……”殊华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的头垂了下去,一如幼年,他们在太液池边撑着手睡着时那样。

“五姐姐!五姐姐!”阿音捏着殊华的手不肯放开,好像只要一直这样捏着,她就还会睁开眼醒过来。

“殊华!殊华!殊华!”居应麟也跪倒在床边,看着亡妻已然安睡的脸。

元啼音初见李殊华时,只有五岁,宫女说这是乐平郡主,她应叫她殊华姐姐。

阿音听到姐姐二字,想起元迦、元毗的脸,便谨慎地把小圆子拦到自己背后,戒备地打量她,并不开口。

“你是婉娘娘的女儿?”殊华往前走了几步。

“你认得我娘?”

殊华点头,“婉娘娘,是这宫里最温柔的娘娘,她一见到殊华,就会拉着殊华讲宫外的故事。”

“真的吗?”

“嗯,阿音,想不想听婉娘娘的故事?”

阿音见殊华伸手递来杏子,便卸下防备,点点头。

“这是你弟弟?”

“嗯。”

“他叫阿缄?”

阿音摇头,“他叫小圆子。”

后来阿音便住在了殊华殿中,随祖母一道,叫她五姐姐。五姐姐帮她篦发梳头,教她打络子缝荷包,知她长得快,总是提前给她准备一双又一双不同尺寸的靴子。

五姐姐出嫁那日,阿音哭得比谁都凄惨,倘若没有拥有过,倒也不必在乎失去,可一旦得有过,就再也不能忍受没有的日子了,殊华是这个世上她最不想失去的人。

幸好,幸好,小叔登基后准她去殊华府上住。

到郡主府那日,她已经快跟殊华齐高,见着仍是撒娇,一把抱住她,不忍撒手。

阿音在床前哭得累了,被桑瑟扶回房间,连睡两日,醒来那天,全然忘记前日之事,仍是兴高采烈地,“桑瑟,一会儿不必弄饭,咱们去看五姐姐吃什么。”

待说完,她突然感到心里空落一块,“桑瑟,五姐姐产子,是真的?还是我在做梦?”阿音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郡主……”

“该出殡了吧?”

“嗯。”

阿音在床上蜷成一团,“原来姐姐叫醒我,是在喊我去送她。”

那是夏末的日子,白天日头很长,郡主府内外皆挂白幡,阿音两天未醒,此刻熟悉的院落竟已变了天地。

居应麟走在队首,她和小圆子相搀扶着缓缓跟在后面,入棺椁,一把黄土下去,从此天人永隔。

阿音看一个又一个扎得鲜艳的纸人烧下去,把土地熏黑,又听得唢呐的声音在旷野里直冲上天。祖母走的时候还没完全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死亡,曾经和她每日相伴的人,如今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荒原中。她哭了整天,脸上的泪一层一层被风刮干,只觉面颊、鼻头作疼,却还是停不下来。

迟早有一天,她自己也会被死亡追上,就像小时候殊华跟她说,皇帝万年,都是假的。将来,谁会在这里,也帮她也扎上纸人彩幡,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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