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隗宗私藏楚国余孽,残害百姓,多行不轨,构陷忠良,陷朝廷于不义,今,大周三皇子李云青奉请圣命,领军剿之!
如有自认清白者,半个时辰内可降。逾者,杀无赦!”
身披甲胄的偏将军和上手中讨贼檄文,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这檄文虽不伦不类,但念着却是过瘾,他一个小小偏将何时如此风光过?不虚此生了啊!
回到军伍,偏将望着阵内的年轻人,心潮澎湃不已。残我百姓者,不死不休!有这样一位爱民如子的殿下,真乃大唐之幸!
“殿下,阴隗之主姬夫人素来狠毒,绝不会放任门人请降。战机转瞬即逝,望殿下三思。一旦脱逃了贼子,后患无穷啊!”
战马上,司徒公台斟酌了又斟酌,小心劝了两句。
李云青摇摇头,解释道:“司徒将军,江湖宗门弟子与士卒不同,散漫惯了,突遭大难,定会惊慌失措。阴隗宗向来私利之风盛行,门下弟子多有嫌隙,除去那些一心复国的楚国余孽,余者不过趋利忘义之小人。
允降分化,既是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是心疼士卒,乱战一起,还是能少死伤几人便少死伤几人。树倒猢狲散,零星而逃者成不了什么祸患,而也正如将军所言,姬夫人既然不会任由门下请降,又怎会放他们逃生呢?
待扫灭阴隗,有的是功夫清除祸患。更何况,张州牧支援的人,个个武艺高强,早已被我散在了附近山林中,还有三百弓弩手策应,即便有漏网之鱼,也漏不出几条去,成不了气候。”
“殿下周到,末将多虑了。”
司徒公台把心放在了肚子里面,静静等了起来。眼望青翠山峦,耳畔响起了女儿的叮嘱。
父亲,此战凶险只在于殿下之安危,保护好殿下,败了也是大盛,反之,胜也是败。
殿下可以负伤,但绝不能负重伤,司徒家未来百年之荣辱兴衰,皆在此役,望父亲慎重……
风卷云舒,东日西移。三刻钟转瞬即逝,排在阴隗宗山门前的军阵毫无异状,骑军阵偶有战马嘶鸣,弓弩手、长枪兵、投石队也是依然如故,军长士卒们个个目露凶光,杀气凛然。
司徒氏军伍传家,春秋不义战时,荆原之役,楚唐三十万大军,只活下来不过万余,唯一成编制的便是司徒大将军麾下龙牙军,传至今日,其魂尚存。
“妾身请见皇子殿下。”
酥媚入骨的声音随风幽幽而起,一袭黑纱的姬夫人,款步依依,走出了山门,来到阵前。
“殿下,此女诡计多端,不用理她。”司徒将军立时劝言。
李云青笑笑,知道对方担忧的是什么,只道:“将军安心,我不是好色之徒,且听听她要耍什么诡计。命弓弩手准备,一旦有异,即刻射杀便好。”
“殿下小心。”见李云青主意已定,司徒公台不再相劝。
李云青出阵之时,三百破气弩箭已然上弦,便是大宗师来硬接也讨不了好,区区一个伪宗师姬夫人,能翻出什么花来?
见得年轻公子打马而来,姬夫人心中闪过种种念头,刚欲上前,十丈外便传来了斥退。
“来人止步!”先前念檄文的偏将得令出声,随后,军阵突然响起一声齐喝,声势浩大。司徒将军举起的左手放下,右手缓缓抬起,弓弩阵蓄势待发。
“妾身只是区区弱女子,殿下何故畏之如虎?”
“弑夫夺权,蛇蝎美人。江湖谁人不知姬夫人大名?”马上的李云青神色冷峻,“有何遗言尽快说,我不听废话,三句为限。”
“妾身冤枉啊殿下!”
“第一句。”
“江湖传言不可信,妾身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望殿下明鉴。”
“第二句。”
姬夫人呼吸一滞,脸上的凄婉哀色尽数收起,换成一付乞怜魅态,“阴隗之恶,与妾身没有半点干系,妾身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早已协同五大护法望风而逃。妾身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殿下,妾身冤枉啊!恳请殿下怜惜,妾身愿余生相报。”
“第三句。”李云青丝毫不为所动,猛然抬手,“时辰已到,即刻攻山,阴隗门人从上至下,不留活口,全军听令,起鼓!”
咚、咚、咚……
鼓声起,司徒将军眼中凶光一闪,猛然挥手,崩崩崩,三百破气弩箭骤雨疾驰。
姬夫人心中微叹,随后身形竟如烟而散,仿佛幻影一般。
三百弩箭尽落空处,李云青擎起马上战枪,长喝出声。
“杀!”
杀杀杀……
马蹄声动,厮杀声起!
千骑冲山以为先锋,后军随动,也亏得阴隗山门广大,这若换个小宗,小道三人并行尚且艰难,骑兵冲山只能在梦里。
李云青随军而行,踏进了传承百年的大宗山门,入目第一眼便教他怒气勃发,难以自抑。
拿刀带铲的厨子,神色惊恐的侍女下人,最怕看见的场景出现在了李云青面前。
怎么办?怎么办!
李云青目露血丝,深吸了一口气,“杀!通通杀了!先前军令作废,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殿下,这些都是……”随行的司徒南神色不忍,欲言又止。
“姬夫人狠毒,难保其中不会有诈,剑已出鞘,收不得,更退不得。那些仆役中定有阴隗弟子隐藏,若下令留手,士卒的损伤会很大,无辜冤魂,由我一肩担之。传令全军,阴隗上下,鸡犬不留!违令者,军法从事!”
“属下遵命!”
……
“夫,夫人,贱民,贱民全被杀了,我们的人也无一幸免!”
报信者神色惊恐,连滚带爬冲进了议事堂,所言惊得众多长老眉头微跳,本就悲戚的神色更添三分苦,凄凉之意弥漫。
“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
“走不了的,附近山林满是伏兵,虽不成气候,但却有一只成编的弓弩队,在场诸位逃脱尚且艰难,年幼的国人怎么办?”
“夫人,唐狗欲亡我楚国最后余脉,我等身为楚人,生不能复国,死,愧对列祖列宗,唯有砍够唐狗头颅,方才有颜于九泉之下面见我楚国八位先帝!
属下请命,领我项氏余孤与之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项长老不愧为羽籍大将军之后,我楚国,没有孬种,今日必将血战到底,与之鱼死网破!”
“夫人说得对,死战!”
“没错,唯有死战而已!”
“死战!”
“死战!”
……
姬夫人一改往昔媚态,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几个贪生怕死的长老即便有心反对,但氛围烘到这儿了,已无退路。
姬夫人神色悲壮,素手轻轻一挥,“众叔伯,随我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