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县玉真观,是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为老太后祈福的地方,皇上感激杨玉环在宫中的太真观祈福五年,册封了她为贵妃,对开始玉成这桩美事的玉真公主也是十二分感激,赏她钱不用说了,肯定要赏,除此之外,玉真公主还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说宫里的太真观是周至玉真观的替身观,真正心诚的话,应该来玉真观拜一拜老太后的金身,皇上满口答应,可御驾周至县,一百多里地,肯定会兴师动众,李林甫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说不如派一位重臣,代天子祭拜太后金身,这种事太宗时、武后时也曾有过。
李隆基听了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他不去玉真观,一则劳累,二则舍了贵妃自己在宫,心里实在不落忍,三是他这几天有了许多顾虑,不喜欢离京,以防万全。
让重臣去?那就是李林甫了,傻子也能猜出来。李隆基不说话,李林甫猜不出皇上什么意思,只好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李隆基道:“这样,太子是储君,太后是他的奶奶,从亲情上讲,太后能接受。从朝廷体制上讲,符合大唐先例。但是,太子一人去不行,朕不放心,你作为朝廷重臣,一起去,这样就周全了。朕看礼部就不用去了,毕竟不是朝廷大典。”
让太子代替自己去玉真观辛苦一趟,作为老太后的皇孙,去了太后也不会怪罪的,李隆基很满意这个好主意,现在自己正与杨贵妃如胶似漆,五天一朝的兴庆殿都不想去了,每天最不耐烦的就是勤政务本殿那一帮大臣没完没了,但是,刚纳了贵妃,就不上朝,实在不好向天下臣民交待,现在要是朝中有一个大臣,替自己处理日常政务就好了,大事进宫汇报,小事就自个作主了,宫里宫外都能处理地井井有条,就太好了。李林甫算是一个,但是……李隆基隐隐约约心里有些不踏实,还是慢慢发现人才吧,大唐盛世,还有没有一个可心的臣子?
李林甫听了皇上的圣意,只好同意,早早陪了太子,带了仪仗,直奔玉真观。
祭拜老太后金身,太子从头至尾都由李林甫安排,李林甫表面上对太子很是谦恭,大事小事都向他禀报,其实太子听到的不过是应该按部就班进行的程序罢了。
拜了老太后金身,第二天快日落的时候,李林甫和太子一行才回到京城,见天色已晚,怕打扰了皇上和贵妃,和太子议定,当晚就不去向皇上回禀了。
回到家,进了书房,管家悄悄溜了进来,李林甫明白他一定是有要事禀报,不然他不会主动来书房,管家对主子小声说:“据相公在宫中内线消息,今儿上午皇上和李适之还有大理寺卿在兴庆殿前接受了皇甫惟明献俘,献俘本没有什么意外,谁想到,献俘后,皇上单独留下皇甫惟明在勤政殿说了一会儿话,对相公很不利。”
李林甫阴着脸看着管家,示意他说下去,管家接着说:“听说皇上问了边庭的一些情况,皇甫惟明对军资供应很不满意,还说现在各折冲府士兵补充不及时,缺员太多。他对相公竟然也不满意,建议皇上换了相公,最好李适之任右相,韦坚任左相。”
李林甫冷笑一声,又阴着脸问:“那皇上怎么说?”
管家说:“皇上圣明,根本没听他的建议,责备皇甫惟明不过是一边将,又不是御史大夫,更不是吏部尚书,怎么干涉起朝堂的事来了。”
李林甫哼了一声,看他无其他事,摆摆手让管家退下,自己踱到月堂,关上门寻思对策。皇甫惟明说的这两个事,是历朝历代都不好办的事,士兵缺员很正常,有很多将领希望缺员,照常领满额的军饷,从中取利。这个皇甫惟明是傻子吗,这样的天下皆知又都不愿意说的事还向皇上禀报?军饷供应不及时是尚书省的原因,李林甫当初安排户部和太府这么做,是有他的考虑的,皇上这几年用钱越来越多,赏赐往往不与尚书省招呼,单凭心情张口就来,太府和户部往往着急,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但是皇上已经出口,不赏赐就是违背圣意,李林甫只好在军饷里做点文章,每次供应时,后延一个月,这样太府那边就有了一个月的储备款,皇上开销完,再从下月补齐,这个法子是太府令杨慎矜建议的,李林甫觉得也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就采纳了。
其实,李林甫还有更深的考虑,大唐实行的军事制度是府兵制,这个制度与均田制紧紧结合,每家出丁服役,六年一轮换,服役期间不用交纳各种赋税,这样既让老百姓积极应征,也让田地不会荒芜。
但是,均田制现在慢慢被打破了,田地集中到了大户手中,百姓没了土地,因此应征服役也不积极,租庸也渐渐紧张。李林甫和杨慎矜、王鉷一帮在臣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寅信卯粮罢了。
由于一直没想出好的办法,虽说府兵没有多少军资费用,马和兵器都由士兵自备,兵部只负责发放军粮和军衣等用品,每月拖欠现象,还是经常发生一些小规模的哗变,好在哗变不会造成大的事端。有意思的是,没造成大的事端的原因,竟是因为他们没有钱粮!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也是李林甫歪打正着的理政成果。
现在这个锅盖让皇甫惟明向皇上揭开了,明天上朝时怎应对,李林甫想了一会,心里萌生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借此机会赶走京兆尹韩朝宗!
韩朝宗渭河金光门渡口税每年拿出三百万缗调剂军资,用于购买河东军粮,他竟也学着户部的法子,每次向后延半个月,关键是这半个月的钱,并没有放在京兆府,让韩的内侄挪出来在外边放钱,获利不少。这些年自己一直没想拿韩朝宗说事,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现在韩朝宗的好朋友皇甫惟明提出来这件事,借此良机,让韩朝宗打掉牙自己咽吧。
说办就办,李林甫拟了三封信,一封报送东宫,说回家后感觉路上受了些风寒,明天向皇上陈奏玉真观拜祭老太后之事就辛苦太子殿下了;第二份,是向皇上陈述自己受了风寒不能上朝的奏章,算是请个假。第三封是给御史大夫王鉷的密信,把王明白天向皇上弹劾韩朝宗,拖欠军粮,造成边庭士兵哗变,信后再加了韩朝宗的两个秘事:一件是韩朝宗的内侄在京兆府负责军粮采购,本是职份所在,却在兵部报了军功,向兵部侍郎张均行贿,张均给他开了口子;第二件是韩朝宗听信谶言,四上传言京城将有兵变,并且自己偷偷在南山建了房舍,以备兵灾。
王鉷收到密信一看,心里立即明白了,这是李相公向太子帮射出的第一箭,韩朝宗、皇甫惟明、韦坚、李适之都是太子的人,皇上态度不明确,这些年李相公一直没有下手,现在看来,他已经有了成熟的计策,往后,这样的箭会源源不断地射出来。
王鉷算是号准了李林甫的脉,你要是中心投靠他,他会千方百计提拔你,但是你不能威胁到他的位置,不投靠他,对不起,你官小位卑,李林甫不在乎,位置高了,威胁到他了,像李适之位居左相,已经与他一步之遥,就危险了。
王鉷还明白李林甫主心思,对太子李亨不太满意,黑白都想着把他拉下来,扶持一位自己心目中的皇子上位。现在的首要事情,是慢慢剪除太子的羽翼,让他最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再动手。
王鉷一开始就投奔了李林甫,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死心踏地效命于他,才有自己的高官厚禄,为此,他准备了一个通宵,天明的时候,早早洗漱,就揣着奏章去了皇城。这份奏章他煞费苦心,刀子举起来了,但是,还得要让韩朝宗知道刀子是皇甫惟明递过来的。
李林甫没来上朝,王鉷按奈自己激动的心情,早早来到兴庆殿,太子一会也来了,百官一个个鱼贯而入。
皇上一坐下,先是太子向皇上陈奏赴玉真观祭拜一事,皇上非常高兴,示意太子一路辛苦,回东宫歇息,就把太子打发了。
然后,王鉷就把准备好的奏章呈了上去,李隆基看了一遍,沉思片刻,问王鉷:“这个边庭拖欠军资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王鉷忙道:“是河西那边送来的急递,说皇甫惟明来京献俘,答应临走之前兑现拖欠的军饷,结果没有兑现,三百多名士兵群情激愤,发生了哗变。”
李隆基点点头:“昨日皇甫惟明还提到过这事,说军饷拖欠厉害,看来是实情。王鉷,军资为何拖欠,你可知道其中详情?”
王鉷听了恍然大悟,右相千想万想,还是有一点蛛丝马迹让皇上发现了,好在自己掩饰得当,皇上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只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臣不知,只知道我朝军资一部分由兵部向太府、太仓申请,然后左右相一起议定拨付,一部分由京兆府向河东购置,转付各方镇,臣听说是军粮供应出了问题才引起哗变,当是京兆府失职,陛下,臣还有几件要事不便写在奏章上面,另写了一份贴子,请皇上御览。”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宣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
李隆基接过来一看,大怒:“宣京兆尹韩朝宗。”
下边众官看皇上震怒,都不敢出声,不知道这个王鉷又对韩朝宗使了什么坏。
过了一大会儿,韩朝宗宣到,他更不知所以,李隆基恶狠狠地问:“韩朝宗,朕问你,听说你对谶书很有研究,你说过京城将有兵灾,自己已经在南山建好了房舍,准备躲避兵灾之用,是否属实?”
韩朝宗听了是这事,知道王鉷弹劾了自己,犯了皇上的忌讳,只好如实说:“臣在京城住处狭窄,确实在南山建了一所宅院,留着臣老迈乞骸骨时使用。臣平日从不信谶言谶语,皇上说臣对谶书颇有研究,臣不敢苟同。”
李隆基瞅瞅王鉷,王鉷见韩朝宗不承认,只好说:“京兆尹可否认识一个叫史敬忠的还俗僧人?他向你说过什么话,竟然如此健忘?”
韩朝宗听他说出史敬忠这个名字,脸上一变,自己确实与他结识,听他说起天宝年间将有兵灾,劝自己建一处别院,以备急需,不想如此隐秘的事也让王鉷拦抖出来了,只好沉默不语。
李隆基冷笑一声:“现在无话可说了?朕再问你,京兆府负担河东购置军粮,你是否有一个内侄参与其中,从中牟利?故意将军资后延半月,造成边庭士兵哗变。”
韩朝宗道:“臣是有一内侄,替臣往来河东与京城,臣已老迈,路上奔波实在太苦,就让他代劳,至于他从中牟利之事,臣实不知,臣回去后,一定严责于他。”
李隆基冷着脸说:“朕自登大位以来,对大臣还算宽容,不想竟让你等钻了空子,认为朕善良可欺了,韩朝宗,你京兆尹就不要做了,不顾大唐律令肆意传播兵灾谣言,朕也只好满足于你,去高平当个太守吧,这样远离京城,定能躲了兵灾。韩朝宗,记住,你等可以负朕,朕不负你等。你的内侄,交京兆府和御史台酌情处理吧。”
韩朝宗看看王鉷得意眼神,心里一阵伤悲,听说皇甫惟明向皇上陈奏军资一事,自己觉得与京兆府无任何关系,没有在意,谁想到,王鉷竟然向自己开了刀,他叹息一声,向皇上磕了个头,退出殿外。
看韩朝宗神情暗淡出了殿门,李隆基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愤怒。他自兵变即位,从此最忌讳有人提起兵变,开元至今安定了几十年,韩朝宗竟然不顾朝廷法度,舆论兵变,着实可恶。
他大声说:“宣李林甫。”高力士忙过来说:“陛下,右相昨日从玉真观回来,路上感了风寒,在家养着,昨日送了禀贴,皇上忘了?”
李隆基淡淡地说:“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你们可以有病不上朝,这政务都交给朕处理好了,左相自从册封贵妃,从此谨言慎行,右相又受了风寒。高力士,你带两个尚药局侍医去右相府好好为他诊治,过了午时,左相,右相,还有太子,一起来勤政务本殿议事。众臣都散了吧。”
李适之和众臣听了,退朝回衙。
高力士带了两名侍医去了右相府,
过了午时,太子李亨,李适之和李林甫都候在勤政务本殿内,皇上来了,看了看李林甫,关切地问:“侍医可曾诊脉?是否用药?”
李林甫知道皇上今天发了火,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他就是要激怒皇上,自己才能混水摸鱼,至于皇上派侍医服从于府上诊脉,虽说是皇上的关心,更大程度是皇上不放心自己是真病还是假病,幸亏自己有所准备,昨晚上睡前用冷水浇了头,半夜里果然鼻涕不断,头脑发热,等高力士带着侍医不诊脉时,风寒症状非常明显,侍医开了药,下人煎了汤服下,好了许多。
听到皇上询问,李林甫装作感动的样子,说道:“臣何德何能,劳皇上惦念,还派了侍医诊脉,劳烦高将军亲临府上,臣不胜惶恐。臣只恨贱体不争气,竟让皇上挂念。服了侍医的药,已经好了许多。”
李隆基听他声音都变了,知道他是真病了,对他更加关心起来:“韩朝宗罪不可赦,朕已放了他高平太守,太子,你与他恩同父子,你怎么看?”
李亨忙说:“皇上降罪于韩朝宗,是他罪有应得,身为京兆尹,职系军国重任,竟将军粮购置大事付于一个白身之手,还与兵部私谋,保他军功,信奉俚语谶言,实在不容宽容,皇上放他一个高平太守,以他实在宽大。”
李隆基听了,心情好了一些:“太子能如此看问题,朕心甚慰。朕对所有大臣一视同仁,只要他肯替朝廷尽忠,朕都不会亏待了他,虽有小过,朕也不容他,但是,民间谶言,纯属无稽之谈,怎可乱信。韩朝宗其他的事,右相,你还要辛苦一些,给朕盯紧了。左相,韩朝宗是我大唐老臣,当年曾经保举过你,你不会不什么想法吧?”
李适之知道韩朝宗多年就是李林甫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皇上上了要林甫的当,可自己无凭无据,也不好乱说,何况,李林甫手里有确凿的证据,因此回禀道:“韩朝宗当年保举过臣不假,臣想那时他应该是出于公心,与他今日所行之事并无瓜葛,臣认为,皇上对他的降罪非常行当。”
李隆基笑了:“左相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李适之道:“臣也在不断的向皇上学习,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朝中之事,臣要学的多了。”
李隆基听了很高兴:“你能这样说,说明你这些日子有所得,高力士,我听说左相善饮,把朕宫中那套北胡酒器赐于左相。”
高力士忙答应,取了酒器,递给李适之。李适之跪下谢恩。
李隆基道:“韩朝宗拖欠军粮一事就此放过,我觉得尚书省是否也有不尽人意之处?”
李林甫明白皇上话中有话,忙答道:“尚书省确实也有责任,但是,臣有苦衷,请皇上明察。我大唐开国以来,实行的是府兵制,按时供应军资是太宗皇帝立下了规矩,臣妄自猜测,之所以按月供应,就是为了为让边庭有过多的钱粮,防止出现不测之事,臣觉得晚一些时日,总比早一些时日供应要强,士兵哗变,历代皆有,成不了大事,但是,边将要是手里有了大量的钱粮,如何控制他们,臣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
李隆基听了,心里一震,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李林甫竟然一声不响地都替他想到了,他感慨地说:“右相思虑清晰,朕没有料到。就依你,此事不再提起。太子,左相,你们和右相一议议皇甫惟明如何赏赐,朕想留他当一阵子京官,河西那边,临时没事,就让王忠嗣临时权着,再一个,京兆尹一职,谁可胜任,你们议议,一起报来。”
李林甫听了,心想京兆尹一职绝不能让太子和李适之插手,忙说:“臣有一人可胜任京兆尹,原河南尹萧炅,政务娴熟,在地方很得民心,现任户部侍郎,这几年军资供应皆为他操劳,若任京兆尹,保障边庭军资最为恰当。”
李隆基听了说:“那就让他去吧。”
李林甫又说:“臣手里有一份河西节度使司一名边将递交的揭贴,请皇上御览。”
太子一震,心想,李林甫利用王鉷赶走了韩朝宗,现在自己亲自跳出来了,难道要对皇甫改明下手?
李隆基让高力士接过那份揭贴,看了一下,大怒道:“着实可恶,皇甫惟明竟敢欺骗朕。李适之,你管着兵部,你也看看,朕上不欺天,下不欺人,这奏章所陈内容要是真的,就不怕公开,如是假的,也不怕公开,真假总有一个是对的。你们都看看,高力士,你也看看。”
李适之捡起揭贴一看,是河西节度使司一员边将叫董延光的,呈报给右相的揭发贴子,上边说了几件事。一是皇甫惟明进京献俘实是以小胜遮大败的闹剧,二是皇甫惟明与吐蕃表面是以和亲促边界和平,实际是利用吐蕃拥兵自重。三是克扣军饷时有发生。四是侵吞军饷,以士兵缺额报满额。”
李适之看了,不解地说:“这事与皇甫惟明献俘明显矛盾,趁皇甫惟明还在京城,王忠嗣权节度使期间,请陛下安排人选赴河西详查,如果董延光所言属实,请皇上严惩皇甫惟明,如不属实,也给边庭将领一个交待,免得他们在外奋勇杀敌,却在朝中出了谗言。”
李隆基看看高力士,高力士点点头,李隆基道:“左相说得是,左相,你职掌兵部,立即差人赴河西详查,给朕一个实情,给天下一个实情。”
听说让兵部彻查,而不是方镇采访使,李林甫知道皇上是要保皇甫惟明,自己要一箭双雕除了皇甫惟明看来临时实现不了,只好说:“陛下安排甚是妥当,奏章由臣所呈,应该让左相差人彻查,否则,天下以为臣挟私呢。”
太子松了一口气。
李隆基道:“彻查期间,皇甫惟明暂不封赏,河西也不回任,暂由王忠嗣权任,皇甫惟明,先做个鸿胪卿吧。”
李林甫一愣,实在摸不透皇上心思,说不封赏,却让他当了九卿之一的鸿胪卿,虽说不是显要位置,却可进可退,进可以入相,退可以去职。他皇上已经出口,他也无可奈何,知道今天只是略占上风,夺了京兆尹,引来了个皇甫惟明,河西却落到王忠嗣手里,关键他也是太子的人,比皇甫惟明还难对付!今日真不知道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众臣都走了,李隆基让内侍们都出了殿,对高力士说:“朕与贵妃一刻也不相分开,以后朝政放给右相,朕只在宫中陪陪贵妃,你看如何?”
高力士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皇上何出此言,天下大柄,怎么能假于下臣?皇上忘了隋文帝如何得国?”
李隆基大笑:“高力士,你知罪吗?”
高力士听了,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一直叩头:“老奴有罪,不应该对皇上说这种狂妄的话。”
李隆基说:“错了,你刚才说的话,是真话,是对朕的忠心,朕高兴着呢。这满朝文武,除了你,没有一个对朕说真话的人了,李适之不敢说话了,李林甫抱着朕的大腿号令天下,太子也不对朕说真话,自己偷偷跑到终南山见了李泌,就你还是一个忠臣。你有罪,罪在没有管好皇城,朕昨日遣了你们几个离开,与皇甫惟明说了一些私话,今日王鉷就弹劾韩朝宗,怎么这么巧呢?你说说看,这皇城还有一点秘密吗?朕的起居注是否也要拿给天下人看看?”
高力士这才明白皇上为什么发火,昨日就留下两个近侍,看来这两个近侍最少有一个被右相收买了。他心里一阵寒气袭来,向皇上说:“老奴知道错了。陛下,老奴还有一事不明,陛下既然了解右相为人,为何还让他在那个地方?”
李隆基沉默了一下说:“朝廷政务纷繁芜杂,李适之性情直率,不能胜任,韦坚更不行,陈希烈凡事没有主张,眼下,只有李林甫能应付这个局面。不用担心,大唐这条船只会扬帆远航,不会有什么意外,朕是掌舵的,李林甫只是划桨的。太子一派这阵子有些蠢蠢欲动,借此机会,打发了韩朝宗也算是警醒一下李亨,再不收敛,朕也有利刃。那两个内侍一个不留,算是对李林甫的警醒,他们一个个以为朕打盹了,朕临时还清醒着呢。”
当晚,那两个内侍每人收到一条天尺长的素巾,自缢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