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的笑声在从角落朝着四处散去，陈念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惊恐的人，她转身将地上的纸板抱起来，挡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躯。
掌心里面还是满满的铁锈。
她慢慢的弯腰，用沾满铁锈的手掌在杜真的脸上拍了两下：“4年前，我就说过，没有下次了。”
说完她直起身看着还盯着那把破刀的严宋，陈念冷哼了一声，抬起自己的头颅高傲的离开了。
陈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杜真才彻底反应过来，她抬手拽着严宋的裤腿，才将严宋从震惊中唤了回来。
看着眼前的残局，严宋弯腰将杜真扶了起来，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浑身发软的人，严宋将手里破损的冬季校服丢给杜真的那些小跟班，随后将人抱了出去。
越靠近出口，街边的吵闹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原本步伐稳健的严宋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眼神欢愉的姑娘，弯腰将人放了下来。
忽然失去了防护的力道，杜真抬头慌张的看着严宋：“怎么了？”
“我还有事。”
说完严宋拿过被杜真根本抱在怀里的冬季校服就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原本还在担心找不到陈念。
站在分叉路口，严宋四处看了看，着实没有丝毫的线索，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冬季校服，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暗自责怪自己太过于冲动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后的小巷深处传来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喊叫声：“念姐姐，你又骗我。”
“我没有。”
顺着声音严宋站在那小小的门前，看着陈念捏着那早就衣不蔽体的衣服，站在垃圾桶前和一个小孩对峙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
这和严宋记忆中的陈念不一样。
记忆中的陈念，牙尖嘴利，即便是在课堂上，她都能质问的老师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被找去谈话，她都可以不落下风。
她无时无刻都昂着自己高贵的头颅，不愿意在人前露出半分妥协。
可现在站在垃圾桶前和小朋友对峙的陈念，她弯了自己挺拔的脊梁，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说着让她都不信服的言论教育眼前的小女孩。
本来不愿意叨扰这样的陈念的。
可在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的时候，严宋还是迈进了院子。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二楼西北角的黑房间内传来了一声怒吼，一个脏兮兮的臭鞋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陈念面前，砸在她的肩膀上。
瘦弱的肩膀因为冲击晃动的同时，她弯下的脊梁又挺了起来，好似一个即将准备战斗的战士。
陈念慢慢将视线挪在地上掉进水坑里面的鞋子上，可却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严宋。
她慌张的抬起自己的头，转头看着严宋：“你来了多久？”
那样慌张的陈念也是严宋第一次见。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忘记回答了。
等他找回言辞的时候，陈念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丝毫不客气的拽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外拽。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被人压着站在墙角，严宋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陈念：“陈念。”
惊恐的叫声以及小彩童真的眼睛，让陈念收起了自己的动作，她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的身体靠在背后冰凉的墙上。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陈念稍微清醒一下，忘记了在不到10分钟前的那一幕。
两人都各怀鬼胎的盯着对方，听着院内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陈念先败下了阵。
她起身盯着严宋：“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玩这些无聊的事情。”
佯装的无所谓在手腕被严宋握住的时候，她呆住了。
陈念转头看着严宋，眼底都是疑问，直到视线落在那件被她捅破的鹅黄色冬季校服上。
“班长大人，可真是尽职尽责，但老师没告诉你，我买不起吗？”
陈念本也没打算欺瞒什么，她扬起下巴指了指严宋背后的院子：“你也看到了，我能和你读一个学校，一是我脑袋聪明，二是运气好。”
陈念说完将自己的手腕从严宋的掌心里面抽了出来，她低头看着严宋手上的东西，僵硬的说道：“若是来索赔的，我想你该去找杜真。”
陈念说完就迈进了屋子。
站在门外看着陈念低头和那小女孩说话的声音，严宋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准备再度开腔的时候，被陈念威胁的眼神吓了回来。
那一刻，严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拎着刀要杀了杜真的女孩。
从小巷离开后，严宋一个人拎着衣服游荡了很久，站在陈念课桌前的时候，他还是将手里的校服放在了陈念的课桌上。
阳光下那破损的地方更加明显，严宋犹豫了片刻之后，直接将自己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和陈念课桌上的换了。
将两个校服换过来之后，严宋才离开教室。
站在学校门口检查纪律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的寻找陈念的背影，可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也没有找到陈念的背影。
就在严宋担忧陈念辍学的时候，他看到了和教导主任站在一起的陈念。
阳光下的她，好像镀上了一层柔光，看着格外的不一样。
本该交给同学的任务，严宋自己揽了过来。
他拿着登记表靠近教导主任的时候，听到陈念毫不留情的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他本想帮陈念解围的心思也消失了。
待陈念说的差不多时，严宋直接开腔截断了教导主任的话：“老师，学校规定立冬之后入校门需着冬季校服。”
严宋忽然的闯入，让陈念有些头疼。
她就说遇到严宋没有好结果，这不下午本想避开和他的纠缠却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校服本就是为了证明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怎么现在我身上这件不是这个学校的校服吗？”陈念说完之后，直接朝着严宋吼道：“怎么，学校还不允许没钱的学生进门了不行？没有钱买冬季校服是我的错吗？”
陈念的声音很洪亮，让周边络绎不绝进教室的同学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严宋身上有些不自在。
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的目光。
可陈念却不管：“若不是你早上故意刁难，我能走这里吗？能被老师教育吗？严宋，老师都默许我穿春季校服入校，凭什么你不可以？”
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脸，严宋将视线落在了教导主任脸上。
“闭嘴，回去上课。”
在老师的果断之下，陈念和严宋的纠缠暂且告别了一个段落。
从校门口到教室几十米的距离，严宋一直想开口和陈念道歉来着。
早上他和教导主任汇报的时候才知道陈念的状况，所以……
可陈念身上严宋勿进的气息太过于浓烈了，严宋都严重怀疑若是自己走的太近，陈念会不会一拳把自己砸开。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陈念看着桌上的校服，眼底浮现出迷茫，却也懒得询问，而是直接将校服拿起来朝着讲台走去。
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那该死的余光扫到了严宋身上破损的冬季校服，那衣服她再熟悉不过了，上面的伤口是她造成的。
陈念看着掌心这个还有温度的衣服，依旧头也不回的上了讲台，将东西随手丢在多媒体箱上。
从讲台上下来的时候，陈念看到了严宋眼底的疑问，可她却懒得有任何回复。
整整一个下午，陈念就像是严宋的绝缘体，无论严宋如何招惹她，陈念都不回复。
可……上天不愿意放过她。
陈念拉肚子了。
她捂着身上单薄的校服，看着身边因为杜真同自己不对付的同学，最后还是向严宋伸出了求助之手。
拿着严宋给的纸巾，陈念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厕所。
因为4年前的事情，陈念习惯了缩在最后一个坑里面，即便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也可以应对的过来。
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放学的铃声过后，整栋楼都变得安静了，陈念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从坑位上起来。
刚仰起头，就看到杜真带着人堵了厕所的门。
中午刚经历过的事情，陈念怎么会忘记。
只是这地方从小巷的角落变成了学校无人的厕所。
陈念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努力让自己不要和中午一样丢脸，她将自己收拾好之后，淡定的走到洗手池前洗手。
可脑袋还是被人拽住了，冰冷的凉水顺着她的头顶往下灌，身上仅有一件的校服湿漉漉的贴在自己身上。
身前的拉链因为陈念的挣扎而掉了下来。
背后杜真讥讽的笑声，让陈念努力克制的思绪又飘到了4年前。
她也是这样被杜真和她的小跟班堵在厕所的角落里，也是这样用水灌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一点点的拔掉自己身上那些遮蔽身体的东西，一件一件的丢进厕所里。
那时周围讥讽的笑声和现在差不多。
杜真的声音如同魔咒一样在她的耳边升起，陈念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疼，那种仿佛从骨子里面渗透出来的。
她的脑袋被人从水龙头下揪了出来，她被人架着走到杜真面前。
她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漂亮的女孩，眼底满满都是恨。
她看着杜真脸上的笑容，听着她的声音，耳朵产生了嗡鸣，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
厕所里面的味道，让她惊恐的挣扎着。
她记得，那人用棍子往自己身上涂抹的东西。
她记得，杜真一边涂抹一边讽刺的笑她：“垃圾桶里的东西你都捡回去用，厕所里的东西你应该也可以吃。”
脑海里的回忆让陈念的头皮发麻。
眼前的一切都和4年前的太像了，她挣扎着想要逃离。
可眼前都是杜真的人，她又瘦小根本没法从这里逃出去。
寂静的学校成了陈念的恐惧，她拼命的祈祷有同学忘记了东西，她拼命的祈祷，有人可以像中午严宋保护杜真那样出现在教学楼里，也来救救这样的她……
